徐寧與阿裏奇二將鬥不過三十餘合,徐寧敵不住番將,望本陣便走。花榮急取弓箭在手。那番將正趕將來,張清又早按住鞍鞽,探手去錦袋內取個石子,看著番將較親,照麵門上隻一石子,正中阿裏奇左眼,翻筋鬥落於馬下。這裏欒廷玉、花榮、嶽飛、索超,四將齊出,先搶了那匹好馬,活捉了阿裏奇歸陣。副將楚明玉見折了阿裏奇,急要向前去救時,被林衝大隊軍馬,前後掩殺將來,就棄了密雲縣,大敗虧輸,奔檀州來。林衝且不追趕,就在密雲縣屯紮下營。看番將阿裏奇時,打破眉梢,損其一目,負痛身死。


    林衝傳令,教把番官屍骸燒化。功績簿上,標寫張清第一功。就將阿裏奇連環镔鐵鎧、出白犁花鎗、嵌寶獅蠻帶、銀色拳花馬,並靴、袍、弓、箭,都賜了張清。是日且就密雲縣中,眾皆作賀,設宴飲酒,不在話下。


    次日,林衝升帳,傳令起軍,都離密雲縣,直抵檀州來。卻說檀州洞仙侍郎聽得報來折了一員正將,堅閉城門,不出迎敵。又聽的報有水軍戰船,在於城下,遂乃引眾番將,上城觀看。隻見梁山陣中猛將,搖旗吶喊,耀武揚威,掿戰廝殺。


    洞仙侍郎見了說道:“似此,怎不輸了小將軍阿裏奇?”


    當下副將楚明玉答應道:“小將軍那裏是輸與那廝?蠻兵先輸了,俺小將軍趕將過去,被那裏一個穿綠的蠻子,一石子打下馬去。那廝隊裏四個蠻子,四條鎗,便來攢住了。俺這壁廂措手不及,以此輸與他了。”


    洞仙侍郎道:“那個打石子的蠻子,怎地模樣?”


    左右有認得的,指著說道:“城下兀那個帶青包巾,現今披著小將軍的衣甲,騎著小將軍的馬,那個便是。”


    洞仙侍郎攀著女牆邊看時,隻見張清已自先見了,趲馬向前,隻一石子飛來,左右齊叫一聲躲時,那石子早從洞仙侍郎耳根邊擦過,把耳輪擦了一片皮。


    洞仙侍郎負疼道:“這個蠻子直這般利害!”下城來,一麵寫表,申奏大遼狼主,一麵行報外境各州堤備。


    卻說林衝引兵在城下,一連打了三五日,不能取勝,再引軍馬,回密雲縣屯駐。帳中坐下,計議破城之策。隻見韓伯龍報來,取到水軍頭領乘駕戰船,都到潞水。宋江便教阮小五等到軍中商議,李俊等都到帳前參見林衝。


    朱武道:“今次廝殺,不比在梁山泊時,可要先探水勢深淺,方可進兵。我看這條潞水,水勢甚急,倘或一失,難以救應。爾等宜仔細,不可托大!將船隻蓋伏的好著,隻扮作運糧船相似。你等頭領各帶暗器,潛伏於船內。止著三五人撐駕搖櫓,岸上著兩人拉拽,一步步挨到城下,把船泊在兩岸,待我這裏進兵。城中知道,必開水門來搶糧船。爾等伏兵卻起,奪他水門,可成大功。”


    阮小五等聽令去了。


    隻見探水小校報道:“西南上


    有一彪軍馬,卷殺而來、都打著皁雕旗,約有近二萬人,望檀州來了。”


    許貫中道:“必是遼國從燕京調來救兵。我這裏先差幾將攔截廝殺,殺的散時,免令城中得他壯膽。”


    盧俊義領第四軍,帶十數個大小頭領、四萬軍馬,前去迎敵。


    原來遼國狼主聞知說是梁山泊林衝這夥好漢,領兵殺至檀州,圍了城子,特差這兩個皇侄前來救應。一個喚做耶律國珍,一個喚做國寶。兩個乃是遼國上將,又是皇侄,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引起二萬番兵,來救檀州。看看至近,迎著宋兵。兩邊擺開陣勢,兩員番將,一齊出馬。但見:


    頭戴妝金嵌寶三叉紫金冠,身披錦邊珠嵌鎖子黃金鎧。身上猩猩血染戰紅袍,袍上斑斑錦織金翅雕。腰係白玉帶,背插虎頭牌。左邊袋內插雕弓,右手壺中攢硬箭。手中掿丈二綠沉鎗,坐下騎九尺銀鬃馬。


    那番將是弟兄兩個,都一般打扮,都一般使鎗。宋兵迎著,擺開陣勢。雙鞭呼延灼出馬,厲聲高叫:“來者甚處番賊?”


    那耶律國珍大怒,喝道:“水窪草寇,敢來犯吾大國,倒問俺那裏來的!”


    呼延灼也不再問,躍馬揮鞭,直搶耶律國珍。那番家年少的將軍性氣正剛,那裏肯饒人一步,挺起鋼鎗,直迎過來。二馬相交,鞭槍亂舉。二將正在征塵影裏,殺氣叢中,使雙鞭的,自有鞭法,使單槍的,也用神機。兩個鬥過五十合,不分勝敗。


    那耶律國寶見哥哥戰了許多時,恐怕力怯,就中軍篩起鑼來。耶律國珍正鬥到熱處,聽的鳴鑼,急要脫身,被呼延灼兩條鞭絞住,那裏肯放。耶律國珍此時心忙,槍法慢了些,被呼延灼右手逼過綠沉槍,使起左手鞭來,望番將項根上隻一鞭,搠個正著。可憐耶律國珍金冠倒卓,兩腳登空,落於馬下。


    兄弟耶律國寶看見哥哥落馬,便搶出陣來,一騎馬,一條槍,奔來救取。宋兵陣上“沒羽箭”張清,見他過來,這裏那得放空,在馬上約住梨花槍,探隻手去錦袋內,拈出一個石子,把馬一拍,飛出陣前。這耶律國寶飛也似來,張清迎頭撲將去。兩騎馬隔不的十來丈遠近,番將不提防,隻道他來交戰。


    隻見張清手起,喝聲道:“著!”那石子望耶律國寶麵上打個正著,翻筋鬥落馬。盧俊義擁兵掩殺。遼兵無主,東西亂竄。隻一陣,殺散遼兵二萬人馬,把兩個番官,全副鞍馬,兩麵金牌,收拾寶冠袍甲,仍割下兩顆首級,當時奪了戰馬二千餘匹,解到密雲縣來見林衝獻納。林衝大喜,賞勞三軍,書寫呼延灼、張清第二功。


    林衝與許貫中朱武商議,到晚寫下軍帖,差調王進引領一彪軍馬,從西北上去取檀州。再調楊誌也引一彪軍馬,從東北上進兵。卻教盧俊義引一彪軍馬,從西南上取路。“我等中軍從東南路上去,隻聽的炮響,一齊進發。”卻差炮將淩振及史進解


    珍解寶陳達楊春率步軍四五千人,直去城下,施放號炮。至二更為期,水陸並進。各路軍兵,都要廝應。號令已了,諸軍各各準備取城。


    且說洞仙侍郎正在檀州堅守,專望救兵到來。卻有皇侄敗殘人馬逃命奔入城中,備細告說兩個皇侄大王,耶律國珍被個使雙鞭的害了,耶律國寶被個戴青包巾的使石子打下馬來拿去。


    洞仙侍郎跌腳罵道:“又是這蠻子!不爭損了二位皇侄,教俺有甚麵目去見郎主?拿住那個青包巾的蠻子時,碎碎的割那廝!”


    至晚,番兵報洞仙侍郎道:“潞水河內,有五七百隻糧船泊在兩岸,遠遠處又有軍馬來也!”


    洞仙侍郎聽了道:“那蠻子不識俺的水路,錯把糧船直行到這裏。岸上人馬,一定是來尋糧船。”


    便差三員番將楚明玉、曹明濟、咬兒惟康前來分付道:“那林衝等蠻子今晚又調許多人馬來,卻有若幹糧船在俺河裏。可教咬兒惟康引一千軍馬出城衝突,卻教楚明玉、曹明濟開放水門,從緊溜裏放船出去。三停之內,截他二停糧船,便是汝等幹大功也!”


    不知成敗何如,有詩為證:


    妙算從來迥不同,檀州城下列艨艟。侍郎不識兵家意,反自開門把路通。


    再說林衝人馬,當晚黃昏左側史進為首,將引步軍在城下大罵。洞仙侍郎叫咬兒惟康催趲軍馬,出城衝殺。城門開處,放下吊橋,遼兵出城。卻說史進解珍解寶陳達楊春五個好漢引一千步軍,盡是悍勇刀牌手,就吊橋邊衝住,番軍人馬,那裏能夠出的城來。


    淩振卻在軍中搭起炮架,準備放炮,隻等時候來到。由他城上放箭,自有牌手左右遮抵著。


    洞仙侍郎在城中見軍馬衝突不出,急叫楚明玉、曹明濟開了水門搶船。此時林衝水軍頭領都已先自伏在船中準備,未曾動彈。見他水門開了,一片片絞起閘板,放出戰船來。


    淩振得了消息,便先點起一個風火炮來。炮聲響處,兩邊戰船廝迎將來,抵敵番船。左邊踴出李俊、張順;右邊踴出阮小五張橫,都使著戰船,殺入番船隊裏。番將楚明玉、曹明濟見戰船踴躍而來,抵敵不住,料道有埋伏軍兵,急待要回船,早被這裏水手軍兵都跳過船來,隻得上岸而走。林衝水軍那幾個頭領,先搶了水門。管門番將,殺的殺了,走的走了。這楚明玉、曹明濟各自逃命去了。水門上預先一把火起,淩振又放一個車箱炮來。那炮直飛在半天裏響。洞仙侍郎聽的火炮連天聲響,嚇的魂不附體。史進解珍解寶陳達楊春等眾直殺入城。洞仙侍郎和咬兒惟康在城中,看見城門已都被奪了,又見四路宋兵一齊都殺到來,隻得上馬,棄了城池,出北門便走。未及二裏,正撞著十八般王進攔住去路。


    正是天羅密布難移步,地網高張怎脫身。畢竟洞仙侍郎怎的逃生,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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