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等人來到石神公園的現場。四周雨霧彌漫,在水銀燈光照射下,他們看見撐著傘的好事者已經將四周圍出了一道人牆。


    右手邊是一個大池塘,水麵漆黑不見邊際。麵前是一片生長旺盛的蘆草,蘆草對麵那座塗著朱漆的神社孤零零地倒映於水麵之上。


    吉敷分開人牆,掀起用樹叢和灌木作樁的警戒線,屈身踏入陰暗潮濕,鋪滿落葉的柔軟土層。四周看熱鬧的人好像發現了姍姍來遲的大明星似的,帶著好奇的目光注視著吉敷和小穀。


    發現屍體的位置灌木叢生,樹枝與低矮的植被層層疊疊。因為與盛滿雨水的葉片頻繁接觸,沒走幾步,吉敷的褲子就濕透了。在現場工作的鑒證人員、搜查隊員以及穿製服的警官也被樹蔭擋住了身影。茂密的枝葉遮擋住了天空,地麵一片昏暗。唯有雨滴還是不斷墜落,腳下的土層開始變得陡斜。此處離那些圍觀者所在的步道已有很大一段距離,到了半夜根本不會有人發覺這裏有什麽動靜。


    石神井公園的周邊最近作為中高檔住宅區而受到世人的矚目。周圍清一色的住宅和公寓樓將公園包圍在其中。在這樣一個繁華地段,並且是住宅區集中的地方卻有這樣一塊林木叢生的死角,想要殺人泄憤並且掩人耳目的話,這裏是最合適不過的地方。


    吉敷出示證件,以前曾與吉敷多次合作的磯野刑警也在現場,他點頭向吉敷打招呼說辛苦了。不過現場光線實在太暗,誰是誰一時半會兒也分辨不清。


    吉敷根據電筒光線的指示,看見地上躺著一具被防水布蓋住的屍體。


    “這就是‘本尊’?”吉敷問道。


    “是的,我們想等吉敷先生您來了後再看。”磯野說。


    吉敷走進屍體,他問磯野要來了電筒,在燈光下慢慢掀起防水布。


    憑借電筒微弱的光芒,吉敷看清了死者的容貌,被雨水濡濕的長發緊貼在臉頰和額頭上,死者麵色蒼白,麵頰消瘦,鼻子下麵蓄有濃密的胡須。


    每次在凶案現場看到如同佛像一般的死者容貌,吉敷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覺得那些死者大概是為了“成佛”才來到這個人世的,很難想象他們為此而活到了今天。吉敷從未覺得這些被殺的男女們在死時臉上呈現出的表情和死亡本身有不相配的地方。


    塌陷的眼瞼,削瘦的麵頰,凸出的喉結,簡直就是為了成為屍骸而特意準備的。但作家因幡沼耕作的麵相姣好,可以算是個英俊的男人。在這張帥氣的臉上再點綴上一些憂鬱和冷酷,恐怕對女性擁有致命的殺傷力。


    吉敷把防水布掀到腰部以下。死者身上穿著一件蘇格蘭花呢的外套,外套肘部的地方鑲著皮革。外套裏麵是一件茶色的毛衣,不過被雨水淋濕已經變成了黑色。被害人的左胸上黑乎乎的,像是粘著一塊黑泥似的東西看上去很髒。用手指一摸才知道,那下麵開了一個洞。


    不光是左胸,左側腹、右腹部,總共三個地方擁有相同的傷痕。傷口附近都被血染黑了。外套上沒有刀口,把屍體側放檢查,背後也沒有傷口。


    “看來隻有正麵中刀……”


    吉敷喃喃自語道。


    “凶器找到了嗎?”


    “唔,還沒有,我們一直在找。這一帶都找過了但沒找到。或許被凶手扔掉別的地方去了。”


    聽磯野這麽說,吉敷點點頭,他開始仔細檢查因幡沼耕作的下半身。褲子上沾著雨水和泥點,下肢沒有外傷,鞋子也穿在腳上。


    褲子的口袋裏有一串鑰匙。太好了!吉敷暗喜,鑰匙一共有三把,其中一把應該是死者自宅的鑰匙,如果還有兩把分別是鯨岡裏美和笹森恭子家的鑰匙,那就能確立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了。吉敷把鑰匙塞進了口袋。


    外套胸口的口袋裏放著月票和錢包。沒發現駕駛執照,錢包裏還剩十萬兩千日元。月票上規定的路線是【石神井公園—池袋】。果然不出所料,吉敷心想,這張月票難道不是為了到鯨岡裏美在江古田的公寓而買的嗎?


    屍體身下的地麵有三米左右的拖痕,因為四周都是落葉,所以拖動過的痕跡一目了然。


    “這裏是第一現場?”


    “是的,屍體沒有搬運過的跡象。”


    作家倒下的地方就是一個灌木叢,他的右手和右肩埋沒在灌木叢中。而且左手的位置也有一片灌木。這的確是個藏屍的好地方,屍體擱在這裏很難被人發現。所以明顯是犯人將屍體拖到這裏來的。


    “是被拖過來的。”磯野說。


    “是啊,犯人想隱藏屍體。”吉敷回應道。


    “不過,死者為什麽會走進這片灌木叢?難道是被犯人帶進來的……”


    “應該不是,請您跟我來。”


    磯野說著往前走了幾步。


    “請看。”


    磯野爬上一個很陡的斜坡上,指著上方說道。


    “那邊的鐵絲網您看到了嗎?”


    “看到了。”


    “那邊的兩扇鐵絲網之間有一道很窄的縫隙,原本鐵絲網有些傾斜,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給拉大了,人直接能穿過那道縫隙走到大街上。而且因幡沼耕作的家就在這附近,所以我們懷疑他是想抄近道,才會走進灌木叢的。”


    “哦,原來如此。”吉敷點點頭。


    “利用這條近道往返於車站和自宅,能夠省不少時間。”


    “原來是這樣。”


    這麽說,因幡沼耕作是在歸宅的途中被埋伏在此的凶手刺殺身亡的。吉敷突然想起了跳樓身亡的鯨岡裏美,她家就住在江古田。從石神井公園站到江古田站,通過西武池袋線可以直接到達,不用換車。


    “因幡沼耕作的死亡推定時間是什麽時候?”


    返回屍體身邊是,吉敷問道。


    “還不清楚,隻知道是昨晚深夜。可以把屍體運走了嗎?”


    吉敷點頭同意。昨晚深夜啊……難道因幡沼耕作是剛從鯨岡裏美那裏回來?這個想法在吉敷腦海中掠過。


    “竟然把屍體藏在灌木叢裏,這犯人可真是個狡猾的小子啊!”小穀說。


    “不,不是小子。”吉敷開口道。


    “啊?”


    小穀和磯野都盯著吉敷感到詫異。但吉敷認為殺死因幡沼耕作的應該是個女人,而且是還是一個死者認識的女人。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屍體是被拖了三米,如果是男人的話,直接扛起來不是更方便嗎?”


    “哦……”小穀點頭。


    “所以犯人應該是一個力氣不大的女人。而且死者中刀的部位都在前胸,也就是說凶手是麵朝死者下手的,這樣看來,死者認識凶手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凶手是女人,完全可以趁死者抱著自己的時候下手。而且四周光線這麽暗,即便把凶器擱在胸口也不易被發覺。她時候設法讓被害人抱住自己,然後拿刀子隻要對準他的心髒,不慌不忙地這麽一刺,因幡沼耕作就一命嗚呼了。凶手完全有可能就是按照這一套流程來行凶的。


    對了!吉敷在心裏大喊道。笹森恭子的身體上不是也發現了很多傷痕嗎?其中在兩腕以及足部上還有三、四處刀傷。


    那些傷口有可能就是和死者搏鬥的時候留下的。或許被害人沒有當場斃命,而是掙紮著要強奪犯人手中的凶器。在這一過程中,犯人也受到了攻擊,但最終還是一刀奪去了被害人的性命。


    負傷的笹森恭子回到位於板橋的公寓,為了贖罪她選擇了上吊。那麽說,她果然還是自殺啊……


    不過這一係列推測要有一個前提。笹森恭子她有一定要殺死因幡沼耕作的動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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