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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手洗出門前留下的諷刺真是貼切,留在青葉家的兩位刑警專家除了聯絡本部請求出動水上警察外,就隻能耐心等待午夜十二點的到來了。在青葉照孝帶著一億元回國之前,他們什麽也不能做,除了浪費時間。


    在漫長的等待中,兩位專家製定了如下的計劃:歹徒既然打算搭船來取贖金,那麽取贖金的地點很可能是隅田川,或是更下遊的東京灣一帶。那麽對方很可能是了解水上運輸的人,或許就是水上運輸業者……總之,在被他們浪費的幾個小時裏,兩人做了種種破天荒的猜測。


    “不管怎麽說。”吉川開口道,“對方如果選擇在水上取贖金的話,其實是便宜了我們。因為隻要在隅田川的範圍內交換人質與贍金,那麽等歹徒取走贖金放回人質時,警方就可以馬上追捕歹徒。這對警方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等一下我們要去的沆草橋,其實就是神田川與隅田川交會的地點,那裏有水上警察,很輕易就可以封鎖住神田川。另外,如果從這裏開船繞到隅田川的上遊,也可以封鎖住隅田川的上遊。最後就是下遊的地區了,下遊有芝浦的水上警察,隻要事先聯絡,請那邊的水上警察檢查來往船隻,那歹徒就成了籠子裏的老鼠,無論如何也逃不出這片水域了。”


    吉川看起來對這個計劃非常自信。


    “嗯。不過也要考慮到如果對方要求在東京灣的正中央,或在外海交換人質與贖金的情況……”竹越說。


    “那樣的話,就要出動水上巡邏艇了。警方有好幾艘快速巡邏艇,要攔截對手並不難。事先聯絡好芝浦的水上警察單位,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動用直升機。無論如何,警方的設備一定比歹徒的要好!”


    “話是這麽說沒錯。隻要一切順利,這樣當然沒有問題,可是,如果有個萬一的話……另外,你認為對方會如何歸還人質呢?”


    “放人質的船很可能和交易的船停在一起,這樣拿到錢之後,歹徒就會放人了吧!”


    “嗯,應該是的。可是歹徒也有可能埋伏在陸地上……不是麽?”


    “如果在陸地上變換人質,歹徒是沒有辦法迅速拿到贖金的。因為從淺草橋一帶到隅田川的下遊,河岸兩邊都有相當高的防波堤,就算他們事先把船停在周圍,要下來的時候也必須要爬繩索才行。這是一個很花時間的方法,歹徒如果這樣做的話,一定很快就會被我們捉到。因為隻要用對講機聯絡一下,陸上的警察就可以馬上趕來支援,所以歹徒應該不會選擇在陸地上交易才對。”


    “嗯。那麽,隻要通知水上警察就可以了吧?”


    “當然不,我們也要提前通知陸上的各個警察局,尤其是沿著隅田川的警察局,要讓他們準備好警車隨時待命。這樣,如果歹徒真的打算從堤岸上取走贖金的話,警車就可以立即行動了。”


    “說的也是……”


    竹越點點頭,把雙手交叉在胸前。


    “這樣說來,其實這張紙上的字……會不會並沒有什麽特殊意義呢?”


    “為了謹慎起見,我已經通知巡警來取這張紙,讓他們拿去給希臘語的專家鑒定了,看看這上麵的記號到底是什麽。”


    “可是,這真的是希臘語麽?裏麵這些α、β之類的字母長得真奇怪。”


    竹越拿著這張禦手洗忘記帶走的紙走到我旁邊,一邊讓我看一邊征求我的意見。昨天晚上,禦手洗已經影印過這張紙了,所以他手邊應該有一張複印件。


    “這個……我也不知道,看起來很像希臘文字,但是我並沒學過希臘文,就算真的是,我也不懂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


    “還是請專家看吧。”吉川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說道,“那樣最好了。”


    可是,我並不認同吉川的想法。


    沒過多久,穿著製服的巡警趕來,取走了那張紙。又隔了幾小時,電話響起來,結果出來了。


    “已經請希臘語的專家鑒定過了,專家說,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答案就是這樣。


    “這樣一張紙片,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吧?”吉川說,“這張紙不是在隔壁被偷走的章魚燒店地上撿到的麽?憑什麽說這張紙一定和這個案件有關係呢?”


    被他這麽一說,我不蘩覺得似乎真的不需要去在意這樣的一張紙。


    接下來,我們的話題便轉移到從大黑狗屋裏拿到的無線對講機上。


    “這個無線對講機是使用單一電池的便宜貨,電波的範圍大概隻有幾百米。”吉川專家般地對我們普及無線電常識。


    “如果在水麵上使用呢?”竹越刑警問。


    “如果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海麵上使用,電波的範圍或許可以擴大到四五千米的範圍。”


    “那在河麵上呢?”


    “在河麵上的話,應該沒有那麽好,頂多是一千米左右的範圍吧。總之,歹徒給我們這個東西正好可以讓我們掌握到他們的位置。就像我們剛才說的,一旦對講機響起來就可以確定他們是在某個範圍之內了。如果我們在隅田川上的船裏接到電話,就表示他們一定也在隅田川上,這是絕對錯不了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暗了。現在正是夏至,短暫的夜晚即將到來。就在這個時候,玻璃窗突然發出被水滴拍打的聲音,好像下雨了。


    因為我很在意禦手洗那邊的情況,就打了一通電話到景觀飯店。可禦手洗已經離開飯店,所以沒能和他通上電話。不過他在櫃台留了一封信,而收信人就是我。


    “需要念給您聽嗎?”飯店的服務員問我。


    得到我的同意後,對方便念了如下的一段話,隻不過我雖然聽得很清楚,卻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


    “言問橋的橋頭有一家名叫‘遊艇基地’的水上餐廳,一定要去那裏靠玻璃牆的平台上喝茶,另外記得帶著鑿子、錘子和鐵鍬上船。禦手洗留。”飯店的人員念到這裏後,停頓了一下,接著詢問我:“信的內容就是這樣。您聽清楚了嗎?”


    “唔……”


    聽到那樣莫名其妙的內容,老實說,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放下話筒後,我向兩位刑警重複了剛才從飯店人員口中聽到的內容。


    竹越聞言,當然是歪著頭一臉不解的模樣,吉川則是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當然……我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


    “帶鑿子、錘子和鐵鍬上船?這是什麽意思?叫我們去做術工麽?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麽?”吉川大怒道,‘前輩,這個人是你的朋友吧?他到底算哪門子老師呀?雖然我不想說別人的壞話,不過我實在……覺得他的腦袋有問題。”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會這麽認為的。”竹越苦笑著說道,“他的作為經常讓人覺得不可理喻,可是最後的事實都能證明他做的事情幾乎都是有道理的。像這樣的情況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例子了。那麽,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禦手洗老師既然叫我們去‘遊艇基地’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先打電話給周邊的警察局請求支援,然後換下這身可笑的衣服,去那裏喝杯茶吧。反正在這裏也是坐著等,去那裏等也一樣吧?”


    “我不去。我擔心這裏,歹徒或許還會再打電話來。”吉川說。


    不過歹徒並沒有再打電話到青葉家。因為他們的下一個指示是從無線對講機裏傳出來的,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竹越刑警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了便服,我們在門口叫了輛出租車,迅速趕往目的地。車一路開到淺草,很快就看到了信中提到的言問橋,橋頭的右側有一棟很別致的建築物,位置很醒目,相當吸引遊人的目光,那一定就是留言中提到的“遊艇基地”了吧。


    我們在淺草這一邊的橋頭下了車,在蒙蒙細雨中踏上橋邊的小路,立刻就能看到橋頭那棟建築的全貌。延伸到河麵上的咖啡廳,在周圍找不到第二家,不,不隻是周圍,據我所知,不光是隅田川,就算找遍多摩川和荒川,大概也沒有第二家建在水麵上的咖啡廳了。


    正因為這家店的設計別具匠心,所以當我第一眼看到它時就感到很驚訝。作為一家咖啡廳,這裏的風格相當獨特,讓人感覺非常舒服。店的主體建築有一半坐落在堤防上,另一半懸在河麵上,是凸出的平台。這個平台隻靠著打在河水裏的木樁支撐,懸在河麵上的樣子,讓我聯想起空中庭院。


    廳內的裝潢同樣十分別致,平台上是一排排白色的桌椅,臨水的牆壁是一整麵落地式玻璃牆。客人可以坐在屋裏隔著玻璃眺望遠處,度過愉快的午後時光。隻可惜如此好情調的設計現在卻空無一人,有點冷清。我感歎著,看了一眼身邊的竹越刑警,心裏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想趕快進去喝杯熱茶的念頭。


    為了不再讓他嚴肅的臉影響到我的心情,我側過頭,越過橋的扶手往下看,發現店鋪下麵竟然別有洞天,原來“遊艇基地”店如其名,其實是個停靠小型船隻的碼頭。店的正下方水麵上漂浮著一塊寬約兩米,長約三四米的長方形木製站台。站台的四邊係著幾個舊輪胎,既增加了浮力,又能有效防止船身直接撞擊到站台,是種簡單卻安全的緩衝物。因為現在並沒有船隻停靠在這裏,站台又在一排木樁的後麵,所以不太醒目。不過在耀眼的湖光中隱約可以看到稍微遠一點的某個木樁上係著一艘馬達小船,船離浮動站台有一定距離,正隨著水波上下擺動著。


    走過了長長的橋,再沿著坡道繞了幾個圈,我們總算來到了店裏。不理會竹越刑警,我徑直走下樓梯,來到正對玻璃牆的平台上。一在桌子前坐定,我立刻放鬆下來,這裏果然如我剛才所想象的,是一個可以愉快地觀賞風景,讓人心情舒暢的絕佳地點。


    雨仍然緩緩地下著,隔著玻璃窗,我忘記了水麵上的寒冷,隻覺得它們像霧一般溫柔地注入河水。不,應該說隻是看起來很溫柔而已。事實上雨點比剛才大了許多,所以當它們掉落在水麵上的時候,會畫出一個個雞皮疙瘩般的小漣漪。


    感覺到有人在對麵坐下來,我不情願地讓臉離開玻璃,把歪到一側的椅子恢複到原有的角度。這時餘光剛好掃過河流的上遊,我暗自驚歎細密的煙雨在遠方竟顯得如此模糊,宛如白色的煙霧。煙霧的背後,是正在慢慢西沉的夕陽,原本就如同褪色老照片般的淺草街道,由於失去了陽光的照耀,漸漸化為了黑色的剪影。


    我點的紅茶送上來的同時,店裏的燈亮了起來。窗外的天色好像因為這種對比而一下子顯得更加昏暗。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小型音箱中,正流瀉出低沉的香頌。我享受著這種許久未曾有過的悠閑時光,暫時忘記了自己原本多難的人生。


    可是端坐在我對麵那位寡言而嚴肅的男子,一句話就硬生生地把我拉回了現實世界。


    “你說禦手洗老師為什麽要叫我們來這家店呢?”


    “不知道……”


    除了這樣回答之外,我找不到別的話可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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