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白不動,連眼也不閉。用他剛剛踏入築基期的修為去對付不老不死的金丹蠱屍,還是站著等死省事些。


    又或者……心底隱隱覺得有寧湖衣在場,妙心傷不了他分毫。


    可是顧少白忘了,寧湖衣的靈力已經被他封住了。


    鞭刃近在眉睫,在堪堪觸到額頭時與緊隨其後揮來的另一鞭纏卷在一起,止住了下落的勢頭。


    與此同時,床榻“嘭”地發出一聲悶響,似乎是被什麽重物給撞到。幾人一愣,紛紛轉頭去看,就見寧湖衣麵上焦急一片,匆匆地站了起來,一個不防左腳絆右腳,狠狠地從榻前的矮階上摔了下來,狼狽地跌到了地上。


    “主人!”妙音叫了一聲,手腕一翻用力將鞭柄一絞,硬生生將妙心的鞭子絞斷打落在地,腳下一蹬往寧湖衣那處掠去。妙心也知情形不對,撒手扔了法器,幾步跑到寧湖衣身邊與妙音一同彎下腰作勢要扶,被寧湖衣揮手拂開。


    寧湖衣伏在地上,喘著氣歇了一陣,而後搖晃著站起,一步一步地走到顧少白跟前,轉過身,橫著手做了個回護的姿勢,擋在了顧少白麵前。


    顧少白抬眼,麵前的人身量高大,將他護了個嚴嚴實實。看著他因傷止不住顫抖的身軀,顧少白心頭一哽,不自覺地皺緊了眉,覺得護在腰間的手臂刺眼十分,想也沒想,一把抓住寧湖衣的手臂,惱怒地把他往外一推。


    “嘭!”又是一陣巨響,寧湖衣身形一衝,倏忽間往外飛去,毫無遮擋地撞到了牆上。劇烈的碰撞瞬間將他背上的傷口崩開,白色的裏衣被血染得鮮紅一片,比之先前更加狼狽,若不是靜默許久後爆發出的一連串咳嗽,幾乎讓人以為他已經斷了氣。


    顧少白低頭,手掌上殘留的微光還未散去,原來是他意隨心起,動作間不自覺地帶上了靈力,又因為剛築基,對靈力的收放尚有些掌控不住,隨便一揮手就將毫無防禦的寧湖衣彈飛了出去。


    妙心與妙音僵在原地,尷尬地看著不知如何收拾這情形的二人。先前背著顧少白,寧湖衣的目光太過陰冷,卻又不像是真正動了怒,讓他們一時摸不清寧湖衣的意思,不知道該繼續火上澆油一番好讓少白公子撒氣,還是收斂一些等著主人自行定奪,索性不動了,眼觀鼻鼻觀心地默默旁觀。


    藏匿在元神中的命定法器因他心緒起伏而蠢蠢欲動。顧少白將手背到身後,盯著寧湖衣背上那一大片血跡看了一陣,而後移開目光,咬了咬牙,從歉意和解氣中果斷選擇了後者,偏了偏頭,換了副麵孔,麵無表情地看著寧湖衣。


    勉強停下咳嗽,寧湖衣翻轉過身,靠著牆坐起,歪著頭定定地看著顧少白。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故作冷漠,一個若無其事。顧少白盯著寧湖衣,直直往進他眸中,不知過了多久,覺他眸間絲毫不見慍色,根本無意追究他的冒犯,終於在他坦蕩甚至帶些縱容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別過腦袋,略過了他控製不住靈力將寧湖衣打得站不起身的事,蹩腳地解釋道:“若不如此,怎知你不是唬我?”


    寧湖衣不笨,明白過來顧少白是指顧少白用冰錐紮他的事,心道說他聰慧,真不是假的,一點不好糊弄,如此也算自食其果了,於是默默歎了一聲,頷首道:“那現下知了?”


    哪知話才出口又忍不住咳了起來,咳得驚天動地,直似重症不治,臉色煞白,間或有血從嘴角溢出,看上去虛弱非常,卻還固執地看著顧少白不肯移開眼睛。


    顧少白抿唇,腳下挪了挪,慢吞吞走到寧湖衣身前,朝他伸出了手。


    未防顧少白這麽快服軟,寧湖衣一滯,轉而麵上一喜,抬手便要去握,不想顧少白手一偏,堪堪躲過了他搭上來的手,又將手掌往他麵前遞了遞,冷道:“剛才的,用掉了。”


    這下寧湖衣真是愣住了。他哭笑不得地看著顧少白,萬萬沒想到他在用自己贈予的冰錐重傷自己後竟還能麵不改色地再向他討一枚,真不知該誇他還是罵他了!


    顧少白並不懼他,直直迎向寧湖衣,眼中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寧湖衣垂首,心思轉了轉,低聲道:“此物煉製不易,僅此一枚。”


    “嗬嗬。”顧少白幹笑一聲,翻了個白眼,並沒打算將手收回,就那麽杵著,一副愛給不給的樣子。


    “哈哈哈哈……”寧湖衣仰頭,突然大笑出聲,許久才恢複冷靜,默默從腰間拽下乾坤囊,拋到顧少白手中,將封印的口訣告訴他:“自己找。”


    顧少白解開乾坤囊,伸手進去掏了掏,亂七八糟的一堆,半天找不著那東西,索性將乾坤囊整個翻了個身,把裏麵的東西全倒了出來,地上霎時金光一片,差點閃瞎了眼。他蹲下來,在一堆寶物中挑挑揀揀,仔仔細細地檢查著寧湖衣的身家,最後慢吞吞地摸到冰錐握進手中,再慢吞吞地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放進乾坤囊裏還回去,全程無視了血流了一地、咳得快要斷氣的寧湖衣。


    “起來了。”看著寧湖衣把東西收好,顧少白沒急著站起,伸手挽住寧湖衣的胳膊扶他。


    總算有點良心了……寧湖衣瞥了顧少白一眼,搭著他的胳膊勉強站起,奈何腿軟,使不出一點力,隻得將重心都倚在顧少白身上,壓得顧少白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好在被妙心妙音眼疾手快地架住,一同扶著寧湖衣往榻上去。


    顧少白汗顏。從前隻見過他穿道袍的模樣,沒想到塊頭這麽大,真沉……


    正胡思亂想,忽地頸間一熱,原是寧湖衣歪著頭對他耳語:“不害怕了?”


    顧少白動了動腦袋,甩去耳朵上的麻癢,跟著斜了一眼。害怕?該怕的早就在西極池中怕完了,這會兒對上寧湖衣,連打都打了,可不早就破罐破摔了麽。


    寧湖衣側著身,將顧少白的神情盡收眼底。一陣默然後,忽地笑了笑,抬手攏住顧少白架著他胳膊的手指,悅道:“如此,倒比以往可愛許多。”


    顧少白:“……”


    察覺出掌下手指的緊繃,寧湖衣收回手,掩唇咳了兩聲。指間的餘溫滯留不散,讓他皺了眉。肉身竟比靈體還冷,看來這回傷得確實有些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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