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前。


    顧少白蹲在池邊,饒有興致地看著池中兩人你來我往。這麽久了好不容易碰著兩個活人,挺稀奇,再看他們的裝束和話中提及的結丹、修為什麽的,幾乎印證了他先前的猜測。餘下的就跟打啞謎似的有些雲裏霧裏了,讓人不甚明白。


    冥冥中覺著這兩人和他今後的命運有著莫大的聯係,顧少白打起精神用心旁觀,奈何那條鬧人的小魚一直在青衣男子臉上遊來遊去,蒼蠅似的煩不勝煩,惹得他伸手去拂,哪知剛觸到池麵,連接處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整個人都拽進了池裏。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卻無沾濕之感。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待穩住身形,顧少白發現自己來到了池中的世界。


    鳥語花香,清風習習。撲麵而來的真實感讓他情不自禁地懷疑起究竟是到了境中之境,還是說……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腦子稀裏糊塗的,還沒回過神來,忽見方才隔岸而觀的青衣男子已活生生地到了跟前,正立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看得見我?顧少白心頭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低頭,身體還是一片白霧的模樣,這……不會被當成怪物吧?


    先前圍觀的時候就覺著兩人不像普通人一副深藏不露叼炸天的樣子,正擔心自己貿然打斷會不會被人二話不說揮手滅了,青衣男子似知他心中所想,朝他安撫一笑,而後伸出食指置於唇上,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果真看得見他,還一副對他熟稔至極的模樣!顧少白覺得胸腔中的心髒砰砰地跳了起來,激動之下眼神無意間一岔,落到石桌後方另一名男子的身上。那人一襲白衣,形貌飄然欲仙,一雙鳳眼卻陰譎至極,毒蛇一般緊緊盯著青衣男子,哪還有方才與人相談甚歡的樣子!


    不好,他要害人!顧少白懵懂間還不知自己正親曆一場變故,雖是穿越而至,也如初生器靈般有著幾分孩童的天真,直覺白衣男子不是好人,頗為青衣男子提心吊膽,才不承認青衣男子方才一笑莫名笑得他心緒都不穩了,明明恍若隔世,又似傾蓋如故,情不自禁地讓人想要靠近探尋一番。


    青衣男子一番動作隻在眨眼之間,絲毫沒讓背後的人察覺。目光與顧少白一觸過後立即冷了下來,淡然的神情仿佛即便讓人看破亦不過淄塵小事。他不緊不慢地抬起手掌,五指一轉變出一顆水球捏碎,球中包裹的五條蚯蚓狀的黑影倏忽鑽入地底,跟著轟隆一聲巨響,五條水龍憑空躍出,祭起滔天之勢直插雲霄,仿要把日月都吞噬殆盡!


    顧少白不明就裏,隻當戲法在看。又去尋水霧中朦朧的人影,不妨一駭,隻因方才還和顏悅色朝他示好的青衣男子已然變了臉,眸中精光畢露,銳利如割,謹慎戒備地盯著他,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先前掌控棋局時的遊刃有餘也不複存在了,被水汽揚起的發絲讓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狽,連好看的眉眼都皺成了一團,直至喝出一聲“落”,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他鬆了氣,就該輪到顧少白吸氣了。因那五條水龍躍至空中,在青衣男子的號令下生生扭轉了方向,龍頭一垂,就要朝他兜頭砸下!


    外物襲來,哪還有工夫想眼前的人,也是沒防備青衣男子會對他出手,顧少白一個激靈,下意識翻身一躲,不知走了什麽運,竟輕易被他躲了過去,隻濺到了點兒水珠。


    一擊不得,頹勢立顯。被躲過了最為自得的一招,寧湖衣愣了一瞬,轉而惱羞成怒,不由分說地並攏兩指直指顧少白眉心,厲聲斥道:“小小器靈也敢囂張!噤!”


    浮空的金蓮應聲而動,散成金絲飛快向顧少白襲去,金絲上墜著的黑紅珠子正巧打中他白霧腦袋的門麵。


    “唔!”還沒來得及欣賞一下外麵的景色,顧少白一個不察被圓球堵住了嘴,眨眼間周身又被爬蟲般纏上的金絲牢牢捆住,重心不穩,“嘭”地一聲倒在地上,險些摔斷了氣。


    寧湖衣微訝,仿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麽快就能把器靈製住,趕緊上前蹲下,推掌召出靈力開始作法,似乎想盡快將器靈收進法器內。


    “唔,嗯……”被裹成粽子的顧少白不住扭動,以此宣泄自己的不滿。他究竟怎麽囂張了啊,什麽都沒幹就無緣無故被人綁了個結實,他不服!又怪自己瞎了眼,先前還想著幫他呢,竟給他碰著一頭白眼狼!真是好心做了驢肝肺,良心都喂了狗!


    “莫鬧。”寧湖衣傳音入耳,好整以暇地拍了拍顧少白的腦袋。


    就在這時,端坐在石桌另一側本是冷眼旁觀的雲睢忽地暴起發難,從袖中甩出一把冰刃,寒光一閃,直往寧湖衣背心飛去。


    “唔,唔唔唔!”顧少白被堵住了嘴,視線卻無礙,形勢明明已到了千鈞一發之際,偏偏麵前的人還一無所覺,不由得掙動得更加厲害了,卻讓雲睢以為寧湖衣壓他不得,麵上陰笑愈發囂張,身形一晃,騰空掠出,推掌在後加了一把力,冰刃霎時分作數十尖刺,速度也快了一倍不止。


    眼看冰刺下一刻便要沒入背心,寧湖衣冷笑一聲,一把抓起顧少白扔到遠處,也沒轉身,足下一點急退數裏,背後仿佛長了眼睛,堪堪錯過飛身而至的攻擊,讓雲睢撲了個空。


    雲睢一擊不得,失了先機,再要控製冰刺調轉方向已是來不及了。正懊惱間左手袖口微動,“唰”地飛出漆黑一物,觸手一般伸出老長,末端還連在雲睢袖中,前端已化作一柄利劍直插寧湖衣心口!


    寧湖衣瞳孔微縮,沒料他還有這麽一手,危急間連法術也來不及祭出,本能地抬臂去擋,卻是晚了。


    “唔!”一聲悶哼,血水順著嘴角蜿蜒而下。強自忍了忍,終是忍不住,嗆咳著吐出血來,淅淅瀝瀝滴到地上,淋漓之聲不絕於耳。


    利劍當胸沒入數寸有餘,繼而劈啪幾聲裂開,化作一隻焦黑手掌,將寧湖衣不算單薄的胸膛戳了個對穿,血肉模糊不忍直視。偏得外傷還不是關鍵,更有詭譎術法加持,傷處黑氣大盛,毒素頃刻間流竄百骸重創五髒六腑,豔紅鮮血變為紫黑汙液,流經之處滋滋冒起了黑煙。


    雲睢停下奔勢回轉過身,愣愣地看著臂上長出的詭異觸手,並不知發生何事,隻知那東西邪氣逼人,定不是好物,再看寧湖衣,半邊身子已成白骨,骨架上的爛肉還在不住下落。


    雲睢錯愕當場。他是想殺寧湖衣不錯,卻從沒想過要用這麽歹毒的法子!他因體內那點點神獸血統向來對陰邪之物敬謝不敏,也從不敢練什麽事半功倍的邪法,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時候纏上他的,又纏了他多久,若不是今日……他還一無所覺,實在可怕!


    可惜境況容不得他細想,頭頂忽然一暗,怔愣間抬眸,上空竟出現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寧湖衣,揮著一把玉質白刃當空劈下!


    卻不是劈向他的。刀刃幾是貼著雲睢眼睫落下,將地麵劈出一條數丈來長的裂縫,一同斬斷的還有他臂上無端生出的觸手。


    能斬世間一切接連的劈空,從時間和空間上阻隔了觸手的再生。


    一聲怪叫如嬰孩啼哭,又似鴉鳴不止,斷掉的觸手仿佛痛極,蛆蟲一般扭動不止。與此同時,宿主雲睢亦如遭重擊,驀地噴出一口鮮血,抽了魂一般跌倒在地,似有千斤巨石壓背,再挺不起分毫。他匍匐在地,艱難地抬頭看著麵前長身直立的寧湖衣,不僅毫發無傷,一襲青衫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沾上。又看了看遠處被黑掌製住爛泥似的“寧湖衣”,難不成那是替身,這個才是本體?不,不可能!區區築基低階,怎可能把替身做得如此精妙,教他一整日都沒有察覺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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