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心道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便去看看也好,反正知道他是大明宮的人,總不至於害我。


    想及此處,便躬下身子:“安少爺,既然屋裏有請,要不然我們就進去瞧瞧?”


    安子也想看看這見一麵就要三十貫的女子長什麽樣,當下同意,兩人支開龜公便進了房間。


    前腳關上房門,後腳便有人從大門走進來。


    那人一身白色武服,手提長劍,在門口站了一會,環視大廳之後才大步上了二樓,徑直走向走廊最末端的房間。


    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白衣文士坐在桌前,手裏翻著書,看的饒有興味,微微發笑。


    白衣文士見有人進來,也抬頭望了一眼,認出這人之後,便又繼續翻書:“比我想的早了一個時辰,我原本以為你天黑之後才會到的。令徽,事情怎麽樣了?”


    魚令徽走上前,抱拳道:“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此刻邏些城(今拉薩)已經傳遍他們二皇子遇害的消息,相信牟如讚普也已經知道了,屬下留了幾人繼續監視,一旦有兵馬響動便會來報。”


    文士又翻了一頁:“坐下吧,來去這麽累,別站著了。”說完放下書,端起茶杯,品了口茶:“事情辦的不錯!可是你有想過為什麽要引吐蕃兵來打我大唐國土麽?”


    魚令徽一臉嚴肅,抱拳說道:“公子讓屬下做什麽,屬下便做什麽,屬下為公子辦事,不問緣由,隻聽吩咐。”


    文士聞言,微微一笑:“若是我的殺手,這樣想便對了。但若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希望還是智勇雙全的好。你且說說你的想法吧。”


    魚令徽咽了口水:“屬下才疏學淺,難以猜到公子的謀略,說的不對,還請公子見諒。”


    “屬下聽聞,東川節度使這兩年招兵買馬,實力已日益壯大,前些日子又開始拉攏江湖門派,似乎有進攻關內道的打算,難保以後會對朝廷不利。公子先傳消息到吐蕃,是想引他們先取益州,再攻東川。益州現在雖然依舊是朝廷領地,但被吐蕃東川兩邊夾擊,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不如當成個餌,讓他們拚個兩敗俱傷。另外,吐蕃也一直對甘州肅州圖謀不軌,如果他們派兵南下,正好解了甘肅之危。”


    文士聽得略微點頭,端起茶壺給魚令徽倒了一杯茶:“倘若我再告訴你,蜀風商會的薑承乾也是我殺的,這作何解?”


    魚令徽看著文士給他倒茶,連忙雙手捧起茶杯,端在壺口處接著。等文士倒完,他一口也沒敢喝,隻是把茶杯捧在手裏:“屬下雖然愚鈍,但是聽聞此消息時,便已經猜到大致是公子的手筆。”


    文士似乎並不吃驚,聽他繼續說道:“吐蕃若攻打東川,雖然一定會拚的兩敗俱傷,但終究是吐蕃強,東川弱。時間一長,東川便不保了。到時候不僅丟了益州,還讓吐蕃占據了漢州天險,日後我大唐再想收複失地就更加困難了。環顧普天之下,能加入這場紛爭,讓兩邊既鬥個你死我活,又不會讓任何一方坐大的勢力,便隻有綠林了。”


    “唯一的問題便是,江湖派係繁雜,結構鬆散,難以指揮。巴蜀地區雖然門派眾多,但在江湖上能說得上話的,就隻有蜀風商會一家。公子是想挑個由頭,讓江湖中人參與進來。”


    魚令徽說完,似乎有些興奮,拿起杯子,細呷一口,卻聽文士說道:“就這些麽?別的呢?”


    他原本以為自己猜的全中,已得到公子賞識。不料公子此言一出,自己卻再說不上什麽想法來,連忙搜腸刮肚半天,頭上已滴出汗來。思索頃刻,忽的猛拍大腿:“是了!蜀風商會能號令的人,大多為利所驅,這些人多半已經投到各個節度使帳下。此番混戰,雖失了益州,但不僅守了甘肅,讓東川和吐蕃拚個兩敗俱傷,還借機削弱了其他節度使的勢力,一箭四雕,屬下佩服之極。”


    文士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能想到這層,已經不易,但是……還有呢?”說完,便意味深長盯著他。


    魚令徽實在是再無想法,看著文士盯著自己,更感惶恐,驀地站起身:“屬下不才,實在是想不出更多了。還請公子賜教。”


    文士依舊盯著他,輕輕敲了兩下桌子:“現任益州牧,可是太子少傅的親弟弟。蜀風的新會長薑繼坤,也早已是我的人了。你明白麽?”


    魚令徽聞言倏然跪下磕頭叩拜,誠惶誠恐卻又似乎早有準備:“屬下及父親願為三皇子大業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父親手下兩千神策軍、神威軍,皆為殿下驅使。”


    唐初原本有“南衙十六衛”“北衙十軍”。但玄宗時期,南衙就已隻剩虛職。神策軍,神威軍都是北衙,又各分左右兩隊。如此算來,北衙十隊軍,魚家已經占了四軍。雖然人數隻有兩千,但都是禁軍,若是逼宮,倒是比十萬大軍更好用。


    三皇子看著魚令徽的表現,很是滿意,正要說話,卻聽有人急匆匆連續叩門。便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躲到屏風後麵。


    應了門之後,一個商人扮相的人便大步進來。見他之後一臉驚愕,連忙跪下道:“果然三公子您還在這裏。還好主子派我來見您,險些誤了大事。”


    “你起來回話。”三皇子有些茫然,卻見那人遞上來一張紙條。


    “剛才主子吃飯的時候,收到了這個東西。當時已是酉時末刻,主子原本打算立即赴約,後來卻想可能有詐,便讓我來這看您是否在。主子說若是您在的話,不如將計就計,收拾了姓秦的,永絕後患。”


    三皇子沉思一瞬:“也好,他在始終是個麻煩。我隨你去一趟。”


    那人卻站著不動,欲言又止,瞄了一眼三皇子:“姓秦的武功高強,我們是不是要叫上……”


    不等他喊出那人的名字,三皇子已經打斷他的話:“不必了!”又對著屏風說道:“令徽,你跟我們去一趟。”


    等三人匆匆出了嫣紅樓,大廳的樓梯下,一個人影朝門口望了望:“果然舅舅說的沒錯,二伯未必會上當赴約,但一定會找人去核實。薑繼坤,就算你老奸巨猾害死我爹爹,但比起我舅舅卻差的太遠,這次定要讓你命喪黃泉。”


    這人正是薑尚意。喪服太引人注意,此刻他也換了一身尋常衣服。等三人出門一會之後,便從柱子後走了出來,火急火燎的上了樓梯。


    原本是要徑直去廊最末的一間房,誰知剛跑兩步,卻和剛出房間的兩人撞個滿懷。


    三人退後一步,原本正要道歉,剛剛抱拳,看到對方正臉。


    “怎麽是你?”


    “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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