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義莊怎麽看著如此荒涼,該不會早就廢棄掉了吧?”曾慧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身子,將自己半藏在陳明身後。


    難怪曾慧心生懼意,其實當白崖和陳明靠近了這裏,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這片義莊的周圍栽種著不少樹木,但現在皆已變成了枯木。光禿禿的樹冠隻剩下了寥寥的樹枝,扭曲的枝椏遠遠望去猶如鬼怪的觸手。


    土路上落滿了枯黃的殘葉,晚風掠過,讓人覺得無比蕭索寂寥。


    義莊裏的房屋大半都已經廢棄掉了,土坯最外麵的泥漿塗層脫落了許多,露出斑駁的橘紅牆土。歪斜的籬笆和木門就這麽敞開著,黑森森的房屋像是張大了嘴巴,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嘎嘎~”偶爾響起的夜鴉聲讓白崖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不由心生寒意。


    “這地方有點不祥,某覺得很不舒服,最好還是不要進去了。”陳明站在通往莊內的路口,皺眉說道。


    “師哥,小妹跟小南都有些累了,真的還要繼續趕路嗎?”曾慧和紀南滿臉倦意,期待地看著陳明和白崖。


    “陳兄,太陽就要下山了,天黑之前肯定趕不到下一個城鎮落腳。”白崖看了看曾慧兩人,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炊煙,遲疑著說道,“是不是讓白彤進去查探一下,如果裏麵還有人家……”


    “不,白兄,我等就算在野外露宿,也好過在這種不明之地停留。”陳明搖頭勸道。


    “嗯,你說的是,非常時期,辛苦一點就辛苦一點好了,走吧!”白崖點頭應下,招呼紀南趕緊趕車離去。


    等到他們走出了幾裏地,沒再看到那個小莊子,心頭忽然一鬆,神識一片清明,仿佛剛才有一塊薄紗蒙在了他們眼前,而現在剛剛被揭開了。


    “陣法,還是精神力的影響?”白崖和陳明震驚地對望一眼,知道他們剛剛避開了一處險地。


    現在回想起來,看見那種環境之後,他們居然還在為要不要進去討論了一番,本身就不太正常。曾慧和紀南也不是絲毫吃不得苦的小姐少爺,剛才顯然是受到了某種精神暗示的影響。


    “不,不是陣法,如果我們剛才踏進了某個陣法,哪有那麽容易出來。”白崖沉吟著說道,“應該也不是武者的精神術式,能用這種術影響到我們這個層次,起碼得是先天武者出手,我們哪還有離開的機會。”


    “不是陣法,但有陣法的效果,不是精神術,但可以影響到思維判斷……某知道了,那個義莊應該是布置了很厲害的風水玄術!”陳明臉色一變,喃喃說道,“某以前聽宗門前輩說過,風水玄術,也稱相地之術或者堪輿術,是一種很厲害的陰陽術法。”


    “風水?就是布置墓地和宅院的那種……那種選址方法?”白崖好奇地問道。


    他前世也聽過風水之說,知道這也是一種基於易學的玄法,一般都是有錢人請道士給過世的先人選取墓地,或者給新房選址選位的玄術,很多都是騙人的玩意。


    “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陳明笑著說道,“風水又有陰陽兩說,陽宅就是人住的,陰宅就是鬼住的,並以此形成了諸多玄術分類。”


    “哦,倒是有趣,對我等武者有何影響呢?”白崖饒有興趣地問道。


    “嗬嗬,有影響的,不過,這是屬於玄道範疇,我蟠龍派就有這方麵的傳承,甚至還盛於武道。隻是某沒有學過,僅是略知些皮毛。”陳明苦笑著回道。


    蟠龍派供奉的祖師是李淳風和袁天罡,這兩位就是玄道大能,可惜陳明是個武者,這方麵沒有研究過,僅是平時聽蟠龍派的玄道師兄弟略微說過一些常識。


    “哈哈,他們總說過碰上這種陷阱,要如何處理吧?”白崖大笑,覺得有些荒唐,袁天罡和李淳風的後輩弟子居然被一處風水險地給嚇跑了,傳出去蟠龍派的麵子都丟光了。


    “笑什麽,你可也是青城弟子。與某相比,你還有個正式道號呢,不是比某還無知嗎?”陳明不滿地瞪著他,頓時讓白崖的譏笑變成了苦笑。


    “某以前一位玄道師兄說過,這類地方最好是避而遠之,特別是形成了‘勢’的風水之地,非勢境以下的武者所能破解。”陳明回想起剛才那座義莊,心有餘悸地說道。


    “某今天才知道什麽叫做風水之地的‘勢’,想來那種暗中影響到我們思維的神秘力量就是了,確實跟勢境武者的法天象地有異曲同工之妙。”


    “兩位師兄,你們說那地方會不會就是對頭這幾日封鎖傳送陣的目的?”曾慧突發奇想地問道。


    “師妹,你是說對頭想將我等騙進那裏去?”陳明仔細思索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太像,對方沒那麽想當然,那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就算影響了判斷力,但十有八九也不會進去,幾率太小了。”


    “嗯,而且風水之地應該無法隨意移動吧,對方不可能知道我等是否一定會路過那地方,一旦錯開就白費功夫了。”白崖笑著提醒道。


    “師兄,你看,前麵有個好熱鬧的村子?”坐在前方趕車的紀南忽然大叫道。


    白崖等人連忙掀開車上的簾子,果然發現前方數裏之外有著星星點點的燈火,隱隱傳來鼎沸的喧鬧聲。


    “好像是集會呢?”


    曾慧和紀南興致勃勃地看著村裏空地上的篝火,還有影影綽綽的眾多人影。


    “這算不算塞翁失馬,沒想到今夜還能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白崖與陳明相識一笑。


    “大爺,村裏這是在幹嘛呢?”白崖將驛車停到道旁,攔住一個喝得半醺的老漢,問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回到車上。


    “這裏是相柳莊,莊上有人辦喜事,所以就有了這場慶祝。”白崖跟大家解釋道。


    “辦喜事還要點篝火的嗎?”曾慧奇道。


    “他們是百越族,風俗跟我們不一樣。”紀南笑著解釋道,他出生的地方也有百越的幾個少數民族,見多了與華夏族不同的風俗。


    “這莊子本來不歡迎外人,但我等運氣不錯,今天是個例外,辦喜事的人家會給我們提供一個住的地方。”白崖笑著說道,“走吧,我們住一晚,明天再繼續上路。”


    ……


    相柳莊辦喜事的人家是個大戶,宅邸有著高高的圍牆,占地麵積很大。


    或許是來得比較晚了,院裏的賓客都散了,一對新人也沒能看上一眼,讓紀南和曾慧都有些失望。


    這家的一個老管事帶著他們進了一處別院,囑咐他們早些安歇,夜裏不要到處走動。


    “這家夥怎麽冷冰冰的,看著都不像家裏剛辦了件喜事!”紀南看著老管事走遠了,頓時有些不滿地說道。


    “或許是勞累了吧,畢竟主人辦喜事,他們這些下人會更辛苦。”白崖拍了拍他,“何況,這莊子本就不歡迎外人,想必是不喜歡我們來打擾吧!”


    “嗯,那……師兄,我先睡了!”紀南早就困得要死,這一歇下來就開始打哈欠了。


    “去吧!”白崖看著他睡下,又取出一小塊神目香膏添入燈油,再將道嬰桃偶叫醒守夜,自己終於盤坐著開始入定。


    他自從有白彤和道嬰桃偶雙重守護後,基本都是用金剛大手印的坐樁或者躺樁來代替睡眠。


    這是他長年練習金剛大手印發現的一個訣竅,這門功夫最早出自被馬賊殘害的慧空和尚,但其樁法依然有少許缺陷,修煉過程中經常會不自覺地進入禪定,對外界失去了警覺。


    後來經過了圓明禪師的改良,這個弊端倒是沒有了。


    不過,白崖慢慢發現圓明禪師的改良也有問題,這門大手印起源是西方密宗,印法威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正是其禪定樁法。


    這種深層次的沉眠禪定盡管會讓武者暫時失去警覺性,但有利於加速肉體強化。


    白崖也是在這些年的混元鐵布衫修煉中體會到的,特別是降龍伏虎神功的琉璃脈和菩提穴,在這種沉眠禪定中進境最快。


    明白了這一點,他開始重新修煉起圓明禪師改版前的大手印樁法。


    當然,在出門在外的時候,他會適當減少這種禪定,隻有在周圍環境比較安全,又有銀屍和道嬰桃偶的雙重守護,他才會繼續修煉。


    隨著意識完全沉寂,白崖慢慢地失去了對外界的所有感應,隻覺得自己在一片雲海之中浮浮沉沉。


    直到冥冥中,連續不斷的急訊傳來,他這才緩緩醒轉。


    “這裏是……”


    剛醒來的白崖有些迷糊,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這是他被白彤和道嬰強行叫醒的代價。


    片刻之後,他終於徹底清醒了,看清周圍的環境後,頓時一下跳了起來。


    “我不是在相柳莊嗎,怎麽會到了這種地方,紀南呢,陳明和曾慧呢?”


    他所處的地方是一個看上去早就荒廢了許久的破房間,沒有窗紙的腐朽窗框在冷風的吹拂下,“咄咄”地敲打著土牆,屋頂破開了一個大洞,外麵烏黑一片,絲毫不見半點光亮。


    上方斷掉的房梁斜斜懸著,上麵還掛著一張殘破的蜘蛛網,周圍寂靜得嚇人,炕前木桌上豆大的一點燭光抖抖索索地搖晃不停。


    屋外的黑暗裏像是隱藏著恐怖的夢魘,又如同沉默的漩渦一般,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不知不覺中,白崖額門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一股寒氣從脊背升起。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這麽的孤單,仿佛獨自一人進入了某個恐怖電影的鬼屋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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