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涼州,武威郡。


    曆經數千年,秦國與西域各國的貿易往來已經十分發達,形成了著名的商路——“絲綢之路”。


    為了躲避武威郡以西的郡城關稅,很多小商隊會選擇直接在涼州城以北三十裏的一個關隘出關。


    因為這些小商隊的存在,此關隘西北百裏處的戈壁灘,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鎮,叫做石羊集。這隻是一個商旅歇腳補給的小地方,完全依靠來往商隊的支撐,沒有商旅就沒有石羊集。


    因此,戈壁灘上的盜匪馬賊形成了一個潛規則,任何商隊隻要從涼州城北關隘順利西行百裏,進入石羊集,他們便不會在接下來的旅途中繼續騷擾和洗劫。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灘是騰格裏沙漠的邊緣,自然環境太過艱苦,中原的大商戶都不願在這裏開店,所以這裏隻有一家客棧,叫做顧臨客棧。


    此時,客棧剛開門,店麵的門檻上坐著一個麵容木訥的小廝。


    小廝大約十三四歲,髻角散亂,亂蓬蓬的如同鳥窩,上麵滿是塵土,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梳理過。


    他身上還算幹淨,隻是無袖的棉布短褂下擺留有少量汙漬,而且顯得有些短,下麵露出了一截肚皮和窮絝的麻繩結,窮褲的褲筒塞進了腳上粗布縫製,還露出一根大拇指的軟底布靴,用綁腿紮緊了靴口。


    小廝的眼神原本空洞麻木,現在卻慢慢聚焦,混濁的瞳孔居然開始清澈起來,木訥的臉孔微微抽搐,露出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


    ……


    盡管隻是初秋,但石羊集的清晨依舊寒冷,北風夾雜著沙塵在街道上打著旋,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陰沉。


    白崖蘇醒了過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形象,舉起手捏了捏曬成古銅色肌膚的手臂,又摸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眼中露出震驚之色。


    “這不是我!”


    或許是重新得到了身體的關係,白崖的記憶開始複蘇,點點滴滴湧入腦海,但其中有一部分卻顯得十分陌生,好像並不屬於自己。


    “我是白崖……還是楞棒?”


    白崖麵帶茫然,記憶裏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畫麵,讓他有些無所適應。


    “我是白崖,楞棒應該是這具身體的名字吧!”不過,白崖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將兩份記憶區分了開來。


    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現在回想起那團靈魂之火穿過的星雲和世界氣泡,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靈魂穿越到了一個新世界。


    “原來的我怎麽了?我還能回去嗎?”白崖發現原本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頓時聯想起穿越過程中靈魂之火剝落的碎片,頓時腦中一片混亂,愣愣地呆坐著。


    “小愣棒,又犯傻呢,還不去後廚幫忙!三爺等會找不到人,又該拿燒火棍抽你了。”正在白崖呆坐著思考人生的時候,背後冷不丁傳來的河東獅吼嚇了他一跳。


    白崖從門檻上站起來,轉身看去,隻見一個穿著青色襦裙,梳著束發垂胸女真髻的俏麗少婦,正雙手叉腰,張大了美目瞪著他。


    臨七姑,年齡不詳,顧臨客棧的老板娘……


    看見俏麗少婦的同時,白崖腦海中立刻出現了相關記憶。顧臨客棧沒有男主人,所以這位主就是客棧的大boss。


    老板娘的塞北口音有些獨特,白崖本來是聽不懂的,但這具身體的記憶讓他自動明白了語義。


    白崖怕被人發現真實身份,垂頭朝客棧的後堂走去。


    他走到半途感覺自己這樣似乎也會惹人懷疑,便抬頭想答應一聲,結果發現臨七姑已經轉身拿一塊抹布擦櫃台了,根本沒再留意他。


    白崖眼珠一轉明白過來,他奪舍的這具身體因為有點弱智,平時在客棧就沉默寡言,跟啞巴沒區別。


    “這……倒是挺方便的,否則被發現真實身份,客棧裏的人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白崖一邊想著,一邊走向客棧後院。


    隨著他冷靜下來,這具身體的更多記憶出現在腦海中。


    白崖附身的這個少年也姓白,無名,身世不詳,這裏的人都隻叫他愣棒或者傻兒。因為白姓少年是個弱智,另外還有嚴重的麵癱,所以總帶著一副木訥的表情。


    白崖甩了甩頭,仿佛要將腦中繁雜的記憶都給甩掉。他檢查了一下身上,從懷裏找到了一塊紅繩係著的玉佩和一顆龍眼大小的紫檀色丹藥。


    這塊玉佩好像是少年自小帶在身上的東西,正麵雕刻著一匹小馬,馬身刻著一個“白”字。反麵是一行小字,好像是少年的生辰和八字:“神州曆4686年十一月廿二,甲午-癸酉-丙申-庚午”。


    這種文字有點像小篆,但筆畫似乎簡單許多,跟真正的小篆相比,就像是簡繁體字的差別。跟白崖認識的簡體漢字區別很大,但他卻感到了熟悉,似乎以前有人教過這個白姓少年識字,隻是他不太記得了。


    除了玉佩,白姓少年沒有那顆紫檀色丹藥的記憶,反倒是白崖隱隱記得這顆丹藥是哪裏來的。


    這顆丹藥就是他在穿越時,靈魂之火剝落的碎片光點。它在穿過星雲時,產生了某種神秘變化,結果就變成了丹藥的模樣。


    “這東西能吃嗎?”白崖的臉皮忍不住抽了抽,因為麵癱的關係,又露出了剛清醒時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


    顧臨客棧是那種老式的前後弄宅院,前麵是客棧大堂,後麵是廚房和眾人的住所,中間隔著一個小庭院。


    回想著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白崖走進廚房。


    此時,廚房彌漫著燒煮的蒸汽,裏麵隻有兩個人。


    那個站在灶台前,走路有點瘸的老人叫瘸腿三,是客棧的主廚。另一個滿臉爐灰的燒火丫頭叫小馨,年紀大概隻有十來歲,平時隻做一些燒水涮洗的工作。


    瘸腿三年紀很大了,真實姓名沒人知道,客棧眾人包括臨七姑在內,都叫他三爺。


    三爺其實並不瘸腿,隻是他每次右腳落地都不踩實,隻用腳尖杵著。這樣走路自然是一個肩膀低一個肩膀高,看上去跟瘸了一樣。


    “去後院拿點臘肉出來,材料不夠了。”瘸腿三隻是看了他一眼,一揮手又將他趕了出去。


    顧臨客棧隻有六個人,除了白崖奪舍的白姓傻兒、老板娘臨七姑,主廚瘸腿三,燒火丫頭小馨,還有兩個跑堂的親兄弟——蘇大和蘇二。


    蘇大性格沉穩,蘇二個性跳脫,兩人都隻比白姓少年大五六歲,算是剛剛成年。


    石羊集太小,客棧又隻有一家,所以往來石羊集的小商隊一般都會駐紮在集鎮外麵的石羊崖下。石羊崖顧名思義是一座很像四蹄伏地山羊的石崖,它就坐落在集鎮東麵不遠,石羊集也是由此得名。


    即便如此,顧臨客棧每到午間和傍晚,依舊食客滿堂,六個人都忙得腳不點地。


    白崖這一天下來,基本就是在眾人的使喚中,渾渾噩噩地混了過去


    “這日子沒法過了,想辦法早點離開這裏!”白崖等到客棧打烊,滿腦子就隻剩下了這個念頭。


    趁著晚上打烊,他偷偷地溜出客棧,在石羊集邊緣逛了逛。頓時發現周圍荒無人煙,到處都是黃沙和戈壁,讓他感到有些絕望。


    如果以後真的無法回歸自己的世界,他也不想在石羊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一輩子。隻是以他的宅男屬性,現在要是一個人離開客棧,絕對會餓死在外麵。


    在白姓少年的記憶裏,石羊集百裏之外就是涼州城。作為雙料的郡治和州城,涼州城再怎麽樣也比石羊集更適合生活。


    “必須想辦法搞點錢,然後讓人帶我去涼州城。”


    白崖靜下心想了想賺錢的法子,居然隻想到了偷……而且還是偷自家客棧!


    記憶裏客棧眾人好像對他都很不錯的樣子,可他現在不是白姓少年,對於監守自盜,那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懷著這種心思,白崖晚上準備第二天的熟食時,顯得漫不經心,就等著天黑。可就在這種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情況下,發生了一件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那是廚房裏多得煩人的綠頭蒼蠅,白崖在心情煩躁之下,無意識地拿起了灶頭的剁肉刀……


    等白崖回過神的時候,一道淩厲的刀光一閃而過,然後他就看著湯鍋裏那隻被一分為二的蒼蠅張大了嘴巴。


    “不是吧!!!我什麽時候有了這種本事???”白崖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不過,他顯然吃驚得太早了。


    等他想要再次用出劈蒼蠅刀法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原本的宅男。幾次沒劈中蒼蠅,差點把旁邊的燒火丫頭小馨給劈了。


    對著小丫頭噴火的眼神,白崖隻好悻悻然地放棄了實驗,但是偷錢離開的想法也被他暫時放棄。畢竟換一個環境以後,他也需要防身和工作的技藝。


    經過每天晚上的一次次實驗,他終於發現了刀法的秘密,同時也從記憶裏找到了這門刀法的名稱——剔骨刀法。


    剔骨刀法發動時,右手臂的麻筋會突然一跳,然後握刀的右手就會自動揚起揮下,將某個位置的物體一分為二。


    這個刀法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麽複雜,倒更像是這具身體的本能。當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更容易發動。要是刻意去做,反而阻礙了本能的發揮。


    這個發現讓白崖稍稍減弱了穿越後的鬱悶,感覺穿越到這個古代世界也不是毫無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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