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絕持刀的手從未有過一絲顫抖,哪怕是他身受重傷命不久矣時,隻要他的刀抬起,所發出的必然是堅定不移的刀意,刀尖的方向從未偏移過一瞬。


    但是在這個聲音響起之後,韓絕持刀的手卻第一次出現了顫抖,他猛的抬起頭,黑刀生硬的轉過一道弧度,從麵前之人的身側斬去,淩厲的刀芒全部落在小道兩旁深不見底的黑暗當中。


    濃鬱的黑暗將他強橫的刀芒全部吞噬,沒有引起絲毫回響。


    所有熟悉韓絕的人都知道,自從安緣落入苦海之後,韓絕的臉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表情,冰冷的猶如雪山上萬年不化的堅冰。


    但是此時,他的臉上有了表情。


    他在忍,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薄唇緊抿著,他的眉頭微微擰起,臉上寫滿了隱忍。


    似乎在忍受身體中即將要噴湧而出的某種東西。


    “安緣……”他的聲音幾乎是歎息,輕的小心翼翼,似乎稍大一些就會將麵前的人吹散一樣。


    “是我。”


    對麵的人答到。


    青衣,烏發,容貌清麗。


    是他最熟悉的安緣。


    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小心的走上前,伸出雙手,似乎想要將麵前的人抱住,但是他的手卻穿透了安緣的肩膀,被他的手穿透的地方,開始變得半透明起來。


    安緣淡淡一笑:“我已經死了,你碰不到的。”


    韓絕驀的抽回手,閉上了眼睛。


    不過隻是一瞬,他就又一次睜開了眼睛。


    “哪怕你隻是幻影,我也無法再次對你出手。”韓絕苦笑道。


    他一點都不後悔殺掉安緣,他背負的是韓家的血海深仇,他必須要負起韓家的責任。


    但是不論多大的仇恨,安緣死了也就消散了,韓家的仇他已經算清,現在開始還的,就該是他欠安緣的了。


    “你不必對我出手,時間到了我自然會消散。”安緣的身子突然一矮,一手撐地坐了下來。


    她的雙腿蕩在路邊,似乎要沉入漆黑的黑暗中,韓絕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在即將觸碰到她的前一刻,卻驀的停下。


    下一刻,韓絕與緊挨著安緣坐了下來,不過他的身子極其小心的沒有碰到安緣半分,包括她搭在路麵上的長袖。


    韓絕盯著安緣的臉看了許久,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你也不是她的幻影。”


    他的臉色變得慘敗起來,似乎說出這句話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嗯?”


    “安緣”一挑眉,詫異問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她的幻影,也不是我的幻象,”韓絕的臉色一點一點開始變得冰冷起來,他也不再去看“安緣”一眼:“你是這個幻境的製作者。”


    這下“安緣”卻開始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手:“厲害厲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告訴我,我是怎麽露餡的?”


    她的聲音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卻同樣好聽。


    她的聲音中帶著某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她就是這天地間唯一的真理,她說太陽是方的,那麽太陽就會變成方的,她說月亮是扁的,月亮就會變成扁的。


    韓絕甚至升不起半分反抗的念頭,下意識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若是安緣的話,她絕對不會讓我停下來,她永遠不會妨礙我前進的路……哪怕是她的幻影,也永遠不會阻礙我。”


    從“安緣”暗示他停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不是安緣的幻影了。


    就算是按照他潛意識中製造出來的幻影,也不會如此,他早就知道,他在安緣心中的地位。


    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他受傷,用盡所有的手段幫他鏟平前路,甚至為了他的仇恨去死……


    “安緣”聽罷,恍然:“我還真學不來緣姑娘那種為了愛人舍生忘死的精神,這他娘的也太跌份了,一般都是別人為我舍生忘死……”


    “你究竟是誰?”韓絕打斷她的話,問道:“你認識安緣?”


    “安緣”摸了摸鼻子,想了想,答到:“你把我當成她的一個長輩就好,當然了,我也不姓安……”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安緣”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其實也沒什麽目的,就是好奇讓緣姑娘付出那麽大代價的人究竟是圓是扁。”


    她突然轉頭著韓絕的眼睛,微笑道:“人不錯,可惜眼睛有點瞎。”她的表情驀的變成了厭惡:“你欠緣姑娘的可不止一條命那麽簡單。”


    “安緣”厭惡一切欺負她家女孩兒的人,管你是因為什麽理由,隻要欺負她家女孩兒的人,她都看不順眼。


    誰不知道她護短?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她們家的女孩子們多看一眼,他娘的竟然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她家女孩兒?


    這種人必須拖出去亂棍打死!


    “什麽意思?”韓絕眉頭緊皺。


    “就是你該死的意思,”“安緣”站了起來,唇邊的笑意邪獰而冰冷,一腳將韓絕踢下了路,落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中:“你他娘的就在地獄裏好好闖闖吧,能成功出來算你命大。”


    韓絕沒有反抗,他也無法反抗,之前他的身體整個不能動了,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安緣”抬腳踢來,清醒的感覺到自己沉入了黑暗中,看著上方那個長著安緣臉的女人冷冷的看著他。


    直到視野完全陷入黑暗。


    “安緣”的身旁突然浮現出一個白色的身影,漸漸變化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靜靜的站在她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安緣”的腦袋。


    “安緣”反身抓著白影的衣袖,怒道:“氣死了,我之前隻看到她有一道大劫,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劫!還去幹預生死!把家規都記到狗肚子裏去了?!她才什麽等級就敢去幹預生死?!稍有不慎的話靈魂受損不算,自己的因果氣運不小心擾亂了怎麽辦?!以後一直倒黴下去嗎?”


    “安緣”憤憤不平的數了半天,最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哎……幸好她一直都清醒的熬過來了,生死法則的事情也早已揭過去了……早知道她這麽慘,我就不這麽為難她了,現在她正在死去活來吧?”


    白影輕笑:“不用擔心她,畢竟她姓林。”


    他這一句話說的“安緣”又驕傲了起來,眉頭一挑:“那是,她可是姓林的。”


    不過沒驕傲了兩分鍾,很快她就又皺起了眉頭:“我之前隻看出個大概,隻知道她過了一個大劫之後的路很順,不想她一路順風順水不知天高地厚,才給她設了不少劫,哪知道她之前的大劫竟然這麽大,早知道就不給她設這麽多坎了,他娘的稍有不慎就得死啊。”


    “總會有氣運補齊在她身上的。”白影又安慰她。


    氣運這種東西基本上是平衡的,你想擁有什麽東西,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想成為舉手投足毀天滅地的絕世高手,就要經曆九死一生,從無數絕境裏廝殺出來,經曆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才能將你打磨成一位真正的絕世高手。


    沒有哪位絕世高手是閉關閉出來的,更不是用靈氣堆砌出來的。


    哪怕你的修為再高,若是你沒有豐富的對敵經驗,那也是不能成為高手的。


    勤奮天賦氣運與曆練缺一不可!


    大凶與大吉從來都是相輔相成,沒有任何事情能脫離其中。


    路走的太順不是好事,走的越順越意味著日後跌的越慘。


    就像登山,世人所走的都是安全平順,被前人走了無數遍的山路,所見風景不過平常。


    唯有那些危險又無人踏足過的地方,才能看到從未有人見到過的豔麗景色。


    所以看到林緣日後的路太順,她用最簡單的方法將林緣日後氣運大凶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在林緣的前路設置了無數荊棘,將她氣運中的凶與吉平衡。


    但是他娘的誰曉得林緣之前的劫會那麽大!


    完全可以平了她日後的吉運!


    “安緣”有些心煩,她看未來的時候,一般為了防止自己失去興致,都隻是大概瀏覽一番,看到未來的大事情就好,一般小事她很少去看。


    畢竟未知的才是最吸引人的,若是什麽都知道了就沒有意思了。


    所以就搞出了這麽個烏龍。


    不過她這麽亂搞還是有一些好處的,之前說了,一般人的氣運中吉凶相等,所以她現在越是倒黴,隨之而來的吉運也就越多,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算了,現在去改來不及了,就這麽著吧,大不了日後多補償她一點。”


    “安緣”撓了撓頭,直接將林緣的事情拋在腦後,反正她能重塑身體,倒黴點就倒黴點吧,她們家孩子曆練哪有不倒黴的。


    就這麽輕輕巧巧的將自己的失誤幾句話揭了過去,“安緣”拉著白影的手,興衝衝的飛天而起:“讓緣姑娘折騰去吧,我們去別的地方玩玩。”


    不過一瞬,這二人便消失不見。


    在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的瞬間,此地濃鬱的黑暗與那獨的小路都如同輕煙一般緩緩消散,露出了水晶所製成的巨大空間。


    韓絕穿著一身黑色的鬥篷,臉上帶著漆黑的麵具,倒在地上。


    當然了,此地也不止他一個人,無數人倒在地上雙目緊閉,有人眉頭緊鎖,有人淚眼朦朧,也有人大笑不止。


    所有的踏入木門的人,都在經曆幻境。


    韓絕也不例外,他麵具下的臉色蒼白,眉頭緊緊皺著,看來他的幻境並不美好。


    就在這沉靜到近乎死寂的空間中,卻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這腳步聲雖急,但是十分輕,輕到幾乎沒有聲音,但是由於此地過於安靜的緣故,竟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九淵銳利的眼神掃過在地上躺著的人,看過一圈之後,沒有停頓,又向著另一處走去。


    將此地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九淵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他分明看到林緣也進來了,為什麽卻沒有找到她?


    九淵也經曆了幻境,但是他卻以最快的速度從幻境中掙脫出來,然後發現自己周圍全是昏迷的人們。


    他第一反應就是找到林緣。


    當然了,他想要找她的目的絕不可能是擔心她。


    他怎麽可能那麽好心?


    他抱著的,是把林緣往死裏報複的願望,然而卻發現林緣不見了。


    難不成她蘇醒的比他還要早?


    可這地方雖大,卻沒有任何路可以走,就像一個倒扣下來的水晶碗,把所有人都扣在裏麵,林緣又能跑到哪兒去?


    九淵咬牙,暫時咽下了自己心頭的一口氣。


    日後總有機會報複她!


    但是……


    他的目光落到了溫懷年身上,表情相當高深莫測。


    林緣不見了,這兒不還有一個嗎?


    九淵走到溫乎年麵前,開始仔細搜起他的身來。


    半晌後,九淵方才停手,將溫懷年的衣物恢複原狀。


    “原來是這樣……”他恍然,臉色隨即變得古怪了起來:“這小姑娘年紀不大,玩的倒是不小。”


    在他垂頭思索的時候,溫懷年眉頭一鬆,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麵前站著的九淵先是瞳孔一縮,而後一下子從地上躍起。


    “林緣呢?”溫懷年看了看四周昏迷的人群,問道。


    “不知道,我醒來之後她就不見了。”九淵收起自己古怪的表情,看著溫懷年滿臉無辜。


    他確實也沒有說假話,林緣在哪兒他的確不知道。


    溫懷年拿出之前放置命牌的錦盒,打開一看,臉色大變。


    若說之前的命牌能當燈使,如今的命牌別說當燈,它的光芒甚至微弱到隻能照亮周圍兩寸的地步!


    林緣此時地狀況不妙!


    一股強橫的天階威壓以溫懷年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推開,不少修為低的即使在昏迷中也被這威壓壓的臉色一白,吐出了一口鮮血。


    九淵首當其衝被他的威壓所衝擊,但是九淵卻詭異的沒有因此而受傷,甚至在他臉上看不到任何難受的跡象。


    他的心中十分驚訝。


    這溫懷年竟然是天階七層!


    隨即他的臉色就更古怪了。


    這麽強橫的高手,她是怎麽收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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