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琨能成為顏瑾虞那幾人的“自己人”，還特地被安排到北城做顏瑾虞的“助力”，說明他本身也不是個蠢的。
通過殷九燼剛才那通電話，趙琨已經大概猜到他為什麽會問這個話。
隻是，猜到又怎麽樣呢？
他不敢應啊！
萬一九爺讓他將邀請函拿出來看，他上哪拿啊？
老板將雅竹交給他打理，他當然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雖然他不清楚老板究竟是什麽人，和顏家這位失蹤多年長在偏遠小鎮的大小姐又為什麽會有聯係。可他知道，顏大小姐此刻打來這通電話，還提到邀請函這一茬，就是在救他。
盡管她沒明說。
看看九爺剛才接電話時那寵溺的語氣溫和的態度就能知道，如果顏大小姐當真親自給了他邀請函，九爺必會看在她的麵上不將他請去“做客”。
可是……
顏大小姐要幫他就幫到底啊，提邀請函，他手上又沒有，似乎並沒什麽用啊！
繁複的思緒收攏，硬著頭皮，“九、九爺怎……怎麽知……”道？
支支吾吾的話沒說完，就見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出聲：“趙、趙哥，這是……”
趙琨一眼瞄到他雙手捧著的藏青色邀請函，眼睛一亮。
救星啊！
“趙哥，這是顏家大小姐讓人送來的顏家宴會邀請函，大概七點的時候我就拿到了，隻是您一直在忙，就沒機會轉交給您，後來會所又……就忘了給您，剛才聽九爺問起，才、才想起來。”
“據送邀請函過來的人說，顏大小姐是為了感謝您前幾天給她指路並親自載了迷路的她一程。”這種場合下開口，要頂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服務員隻覺得壓力山大。
可這是剛才和顏大小姐一起的那位小姐交代下來的任務，他雖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什麽身份，卻知道她是趙哥都要恭敬對待的貴客。
不敢怠慢。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現在才給我！”趙琨佯裝生氣，奪過邀請函。
雙手捧著邀請函，“顏大小姐也真是客氣，不過是點小忙，我都忘了，她卻還記著……”抬頭看向殷九燼，“九爺，這……大概就是您剛才提到的邀請函吧。”
殷九燼神情不明的掃那張邀請函一眼，“既是收了她的邀請函，就準時到場。”說完轉身就走。
小姑娘一共才送出幾張邀請函，這趙琨居然和他拿到手的邀請函如出一轍，說不定邀請函上那“趙琨”二字都是小姑娘親手寫的！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都和他一樣的待遇。
看到就鬱悶。
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見他緊繃著臉神色陰鬱的離開，閔霆和林子木都不敢說話，不過他們是知道了，殷九燼看在顏瑾虞的麵上，不打算“請”趙琨去“做客”。
這做法雖然顯得有些昏聵，但顏大小姐的麵子還是要給的，誰讓這趙琨恰好那麽走運幫過顏大小姐一回呢。
不管閔霆還是林子木，對於這件事都沒往別處去想，並不是他們信得過顏瑾虞。
他們不過是看殷九燼似乎心情很不好，不敢將心底的疑惑說出來，惹得殷九燼發怒，他們被波及罷了。
這疑惑終究是放在了心裏的。
說來，如果不是知道顏瑾虞有那樣厲害的車技，他們或許真會相信她和趙琨認識隻是一場巧合。
現在嘛，難說。
閔霆和林子木尚且能想到這些，殷九燼又怎麽可能想不到。
不過此時他在意的不是剛才藏在包廂裏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是否和顏瑾虞有關，他在意的是，趙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顏瑾虞這裏都得了和他一樣的待遇。
讓他心情很不好。
倒是他們走後，趙琨直接嚇得腿軟，險些跌坐在地，忙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強站穩。
心裏想著，一定要讓老板給他加工資！
看著剛才遞邀請函給他的那個服務員，“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其他人該忙什麽忙什麽，包廂牆壁塌了，停業修整一個星期。”
監控室裏的眾人齊齊應：“好的，趙哥。”
沒有人多問他怎麽會和顏瑾虞有聯係，也沒有人問他們裝修極好的包廂牆壁怎麽會塌，更沒有人問監控為什麽會出問題。
可見，雅竹會所包括服務員在內，都是“自己人”。
為顏瑾虞準備的助力，那三人的打算是，幫得上顏瑾虞的忙最好，幫不上忙也無妨，最起碼不要給她拖後腿。
雅竹大門處。
林子木去開車。
閔霆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猶豫一下，上前兩步站在殷九燼身側，“二哥，還查雅竹的幕後老板嗎？”
殷九燼鬱悶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聞言淡淡道：“查。”
不管是敵是友，他都不喜歡別人在暗他在明，尤其這雅竹還可能和小姑娘有牽扯。
無論是趙琨幫過她一個小忙的牽扯，還是更深的牽扯，都要查清楚對方的底細，這樣他才能放心。
小姑娘雖然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卻到底還是個孩子，難免會被人哄騙。
完全沒懷疑過與他查到的消息有如此出入的顏瑾虞接近他，是否會對他不利。
是自身的自信讓他覺得就算她別有用心他也不擔心，故而沒有懷疑，還是他對她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亦或是他不想將她想得那麽複雜，就是殷九燼自己，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說不清，就暫放一邊。
左右在他看來，不管小姑娘是什麽人，為何與他查到的她有那麽大的差別，她回北城……或者說接近他有什麽意圖，他都是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
“我來查。”意思就是讓閔霆別插手。
閔霆點頭，“好，如果二哥查到點什麽，尤其是和我有關的，告訴我就成。”可能和顏大小姐有牽扯的，他知道二哥不會讓他插手，那他不查就是，反正如果真查出點什麽可能對他有影響的消息，二哥也不會瞞他。
反倒是二哥出馬，查到的消息一定比他查到的透徹。
他可沒忘記，那麵有問題的牆壁，極有可能是為著盯他而存在的。
閔霆本還想問要不要查顏瑾虞，突然想到早前在包廂裏殷九燼說過這事他別管，這才沒問。
“對了，顏大小姐給你打電話，我才想起明天是顏家兩位小姐的成年禮，顏家好像也給我送了一張邀請函，我明天也去湊湊熱鬧。”
“記得帶禮物。”
聞言，閔霆嘴角一扯。
什麽時候二哥也在乎禮物這種東西了？這還是他認識的二哥嗎？
帶禮物，掌著一個帝國集團的九爺是差那點買禮物錢的人嗎？
居然還惦記他那份！
嘖。
“瞧二哥這話說得，本少又不是那種會空手去參加別人生日宴吃白食的人。”
殷九燼打開停在麵前的後座車門，回頭看他一眼，“明天參加完顏家的宴會就回帝都。”
閔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微收，“我知道，二哥放心。”北城可能存在他身份未名的敵人，他當然知道久留不安全。
二哥還特意提醒他……
有點感動。
也不知道那些關於二哥淡漠，連殷家人都不親近的傳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二哥分明對自己人十分護短。
*
“到了，虞美人。”顏家某處圍牆外，霍思雨將機車停下。
顏瑾虞翻身下車。
霍思雨看著她，還是將心裏的話說出來，“虞美人，其實你不打那個電話，趙琨也不會有事，鳳玲姐會出麵的。”
“雖說鳳玲姐的麵子殷二少未必會給，可說到底，雅竹僅是塌了一麵牆而已，還是在殷二少離開後才塌的，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加上鳳玲姐和風哥的關係，真要追究起來，也不過是閔家的內鬥而已，殷二少也不好插手多管。”
不會多管，卻不是不管。
更何況，顏瑾虞知道閔霆這個閔家三少明麵上雖然擔著個紈絝子弟的名聲，其能耐卻不小。
“一個電話就能幫阿風解決掉諸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可……這樣一來，殷二少怕是會懷疑你。”
“無妨，懷疑就懷疑唄。”反正她又不是殷九燼的敵人，讓殷九燼知道她不像表麵看到的這樣才好呢，以免他總說她呆傻。
殷九燼總是覺得她傻，還將她當小孩子看待。
哼！別以為她沒說什麽就是不在意，她可是記著的！
她現在反而希望殷九燼早點知道她的身份，看他還敢不敢小瞧她！
隻是，未免麻煩，她不會主動說出來就是，不過，如果殷九燼要查，她一定不會從中阻撓。
如果霍思雨知道顏瑾虞在想什麽，怕是會大跌眼鏡。
他們認識的虞美人，絕不會有這種將身份暴露出來“嚇人”的想法。
他們認識的虞美人，從來都是低調的。
因為她懶，怕麻煩。
“那你就這麽去一個電話，殷二少會放過趙琨嗎？殷二少可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當然。”她在北城無親無故，殷九燼對她是打心底裏的好，她突然有個朋友要來參加她的成年禮，殷九燼當然不會讓其來不了，就算那個人本身有很大的問題。
昏暗的路燈下，麵容出眾的少女臉上綻放的那抹笑，有些晃到霍思雨的眼。
都忘了有多久沒看到虞美人這樣發自內心又輕鬆無比的笑了，不對，應該說，她從沒見虞美人這樣笑過。
虞美人對殷九燼是真的很不同啊！
眼眶微澀，是欣慰的。
為虞美人能遇到一個能讓她全心信任的人而欣慰。
如果殷九燼對虞美人是真的好，有他陪虞美人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又有些擔憂，畢竟那個人是殷九燼，如果他對虞美人不好或是對虞美人動了壞心，哪怕是他們，想要幫虞美人討公道都很難。
哎，為什麽和虞美人有婚約的不是她哥哥呢？
她哥哥執掌霍家，也算一方人物，長得也不錯，和虞美人也挺般配的。
如果是她哥哥和虞美人有婚約，她哥哥看在她的麵上，哪怕對虞美人沒有感情，也不會對虞美人不好，而且有她在，霍家也不會怠慢虞美人。
想著，霍思雨忙搖搖頭。
不行不行，不能想，越想越上頭。
虞美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活著的意義，作為好姐妹，她要做虞美人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可是，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停不住是怎麽回事？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殷九燼對虞美人不好，她就撮合虞美人和她哥哥？
肥水不流外人田？
當然，就算有這個想法，她也暫時隻能放心裏，不說殷九燼知道後會如何，就是虞美人知道了，怕也不會高興。
倒是這麽一想，她心裏的擔憂減了不少。
至少不用擔心殷九燼這個虞美人活著的意義若是沒了，虞美人再變回之前那樣行屍走肉一樣，他們不會再無計可施。
“行吧，那我先回了，虞美人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發動機車，顏瑾虞左手一揮，什麽東西落在圍牆上，她借力輕輕一躍，人就到了圍牆上。
霍思雨卻沒有馬上離開，“對了，虞美人，有一事我忘了說，風哥讓我提醒你，他送來的那些藥你可要記得喝。”
顏瑾虞眨眨眼，麵不改色的撒謊，“都喝的，每天都喝的，你讓阿風別總記掛，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忍拒絕他們對她的好，唯獨喝藥……
中藥可苦了，尤其是阿風開的藥。
曾經她被阿風盯著喝了一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她都一陣後怕，現在沒人盯著，她傻了才會天天喝。
雖然阿風老早就借著九哥的名頭將他配好的中藥送到顏家，礙於九哥的威嚴，顏家的傭人一開始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會給她熬好。
隻是見她一直不喝，他們就沒再熬了。
正合她心意。
不然一聞到那藥味，她耳邊就會響起阿風的嘮叨聲，得猶豫好一會兒才能忽視那碗湯藥的存在。
“當真？”霍思雨不信。
“當真，不信我將藥渣拿給你看，哦，好像藥渣都被顏家的傭人倒掉了。”
霍思雨：“……”感情是哄她的，她就說虞美人怎麽可能會乖乖喝藥。
倒是一年不見，虞美人忽悠人的本事是愈發爐火純青了。
殺手的職業修養——麵不改色，都被虞美人用在了應付不喝藥上。
“算了，等你去帝都，讓風哥自己盯著你喝吧。”
“小雨。”
上一秒還麵不改色的撒謊，下一秒就一副正色模樣，心思沉穩如霍思雨都有些適應不來，“虞美人，你要說什麽就說，別突然這麽一本正經喊我的名字，我……”
對上她圓溜溜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霍思雨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虞美人可真是……
收斂殺意後，盡管端著一臉正色，也透著一股子的純真呆萌感，讓人一下就軟了心腸。
“其實你們不用做無用功，該喝的藥我都喝過了，如果真有用，也不會等到今天。”她指的是心情總會止不住的煩躁，且一煩躁就控製不住喝酸奶這個事。
霍思雨一默，罷了故作輕鬆，“虞美人你想什麽呢，風哥給你開的藥方都是調養身體的，你一碰到酸奶就控製不住自己，再不喝點藥調養調養，你的胃還要不要啊？”
說完，沒敢去看顏瑾虞是什麽表情，忙道：“好了虞美人，很晚了，我真得走了。風哥和鳳玲姐給你的生日禮物會郵寄到顏家，你記得簽收。”語罷機車轟鳴一聲，衝了出去。
完全看不到霍思雨的身影，顏瑾虞才抿了抿唇，神色複雜的從高高的圍牆躍下。
已是夜半，顏家大宅除了院子裏有幾處昏暗的路燈還在亮，所有房間都是一片黑暗。
顏瑾虞抬頭看一眼顏家主樓二樓，隨後直接朝她暫時的房間而去。
顏瑾雲的房間雖然關了燈，但顏瑾虞知道，窗戶邊還站著一人。
風吹過時，她借著微弱的路燈光看到了被風吹起的窗簾旁有一道人影。
又是不想動腦，腦子卻不受控製不停轉動的一天。
回到小別墅樓，顏瑾虞從一樓拿了三罐酸奶，喝完後才躺下睡覺。
許是記著殷九燼的叮囑，又想著他那聲“生日快樂”，雖是心情煩雜，胃也有些不舒服，她卻沒失眠。
*
生日宴是下午五點開宴，顏家早上並沒有什麽客人，到下午三點才陸陸續續有客人拿著邀請函登門。
晚上雖是睡得晚，顏瑾虞的生物鍾卻沒受影響，依舊是六點起床。
不過起床後，她並沒有馬上去主樓，例行的鍛煉結束，就洗了個澡換了身便利的長裙坐在小別墅樓院子裏的長椅上看書。
是的，看書。
顏瑾虞不想去上學，是因為她不喜歡被人管束，並非是說她不喜歡學習。
如果不是在學習上下過苦功夫，年僅十八歲的她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腦子裏更不可能掌握著那麽多知識。
不過，既然已經過了那些被人管束的日子，顏瑾虞當然懶得再去費神學習，她這會兒看書完全是為了打發時間，可即便是打發時間，腦子好使的她，看過一遍的書都記得差不多了。
早餐和午飯都是趙靈給她送來的，她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看的書，可看完三本書，才到三點半。
離開宴都還有一個多小時。
她之所以到現在還不忙著換好禮服去主樓，是懶得應付那些人，至於應她的邀來的殷九燼和霍思雨等人，她並不覺得他們會在開宴前來顏家。
那樣就太給顏家麵子了。
隻是，她懶得去主樓宴會場應付是一回事，直到現在，顏家都沒有一個人來喊她一聲又是另一回事。
她以為她不會在意，可一想到她掛著一個顏家大小姐的名頭，在自己的成年禮上被一家人忽視得如此徹底，心情就止不住的煩躁。
如果她沒記錯，像顏家這樣的人家，過生日的女兒是該請一個化妝團隊從早就開始化妝做造型的。
算了，不就是化妝換禮服麽，她又不是做不來。
合上書起身，單手抱著三本書，單手將長椅上十個左右的空酸奶罐一個一個投向前麵不遠處的垃圾桶。
“砰砰砰”，一投一個準，投完，心裏的煩躁才減了些。
抱著書往別墅樓走，準備將書放回一樓的書架再上樓去換禮服。
其他人無所謂，她總不能讓特地來參加她宴會的九哥和小雨看到她這副樣子。
隻是她剛走到小別墅樓門口，正要抬腳踏進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喊聲：“大表姐！”
回頭。
哦，不是身後，是小院外。
少年滿頭大汗，像是跑了很久一樣。
“是鬱驍啊。”
分明她臉上是和昨天沒什麽差別的笑，鬱驍卻莫名的心頭一睹。
她究竟是怎麽做到遭受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後還能笑得這麽沒心沒肺的？
“大表姐你……”掃一眼小別墅樓，“住這裏？”
鬱驍不是第一次來顏家，盡管上次來顏家他年紀還小，可他記得，上次來顏家，他們一家人就是住的這裏。
這處別墅樓實際上是顏家專為招待客人準備的。
大表姐是顏家大小姐，卻住在這裏，算什麽？
難怪昨晚舅媽硬要讓他們一家人去老宅那邊住，還美其名曰他老媽出嫁前的閨房就在老宅那邊。
如果真那麽為他老媽著想，早些年他們來顏家時，又怎麽安排他們住這裏？
理由居然是老宅久無人居住，很難打掃。
可歎他昨天竟還覺得舅媽變了，會為人著想了。
“對啊，我住這裏，外麵太陽曬人，要進屋坐坐嗎？”她剛剛坐的長椅處有一棵月桂樹，正好遮陰，她沒被曬著。
她就這麽直接承認住在這裏，並非是為博同情或是其他，僅是因為她住這裏的事在顏家並不是什麽秘密，隻要稍一打聽就能知道，她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本來顏家一開始給她安排的房間就在這裏，又不是她要求住這裏的。盡管後來他們不敢再對她動輒怒罵，卻到底是沒提過讓她從這裏搬出去。
還是那個說法，顏家若丟顏麵，也不是從她這裏丟的，而是顏青玉和付雅自己作的。
他們做的事，她不會挑明了往外去說，但若是有人自己發現了，她也不會幫著打遮掩。
“坐就不用了，宴會快要開始了，大表姐你……不過去嗎？”鬱驍原是想問，她怎麽還不換禮服化妝，今天可是她的主場，話要出口就忙換了個問法。
他是怕他這一提，她會傷心。
他今天起得很早，早早就去主樓宴會場那邊走了一趟。
顏家是北城第一世家，繼承人的成年禮自然布置得極其盛大，宴會場布置得很好。
他正參觀感慨時，就看到舅媽在招呼一群人上主樓二樓，那是二表姐的房間所在。
從傭人們的低聲議論中，他知道了那群人是北城最有名的化妝團隊。
而那個時候，還不到上午九點。
那些人在一個小時前才離開。
所以認真算來，二表姐的造型做了六個小時左右。
對此，他再次對資本家的生活驚歎不已。
久久不見大表姐的身影，他以為大表姐也在做造型，就沒有多過問。直到化妝團隊的人離開，都沒見大表姐，他老媽就著急了。
但他老媽是顏家大小姐，在北城還有很多舊識，忙著招待客人走不開，就讓他來找人。
他問了很多傭人大表姐住哪裏，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支支吾吾的說了聲“不知道，對不起”就都跑開了。
一個兩個這樣還能理解，所有傭人都這樣，他又不是蠢的，哪還想不到是有人給傭人們下了命令，他們才不敢說的。
說真的，他很想不通，舅舅舅媽就算對大表姐不好，也不該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落人話柄吧？哪怕是裝一裝也好啊！
他都明白的道理，舅舅舅媽難道不明白嗎？
就算舅媽目光短淺不明白，那舅舅呢？
舅舅好歹是顏家這麽一個大家族的掌權人，難道連這點眼界都沒有？
然而，鬱驍不知道的是，這點眼界顏青玉還是有的，隻是他以為付雅都會安排好，他本身對顏瑾虞又沒有多少關心，加上要招呼客人，他就沒過問。
顏青玉怎麽都不會想到，付雅會將顏瑾虞忽視得如此徹底。
是付雅不知道在這樣的日子不管顏瑾虞，顏家也會麵上無光嗎？
當然不是。
她隻是一門心思都在她培養出來的第一名媛身上，想在這樣的日子讓人看到她教養出來的第一名媛是何等優秀，於是親自找了北城名聲極好的化妝團隊，還一門心思的監督著他們給顏瑾雲做造型，這才完全忘了顏瑾虞。
鬱驍問不到顏瑾虞的住處，就在顏家大宅裏一幢別墅一幢別墅的找，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她。
他壓根沒想過顏瑾虞會住在專為招到客人而準備的小別墅樓。剛才他也是跑過小院門外，隨意抬頭往裏一看，就看到正抱著書往小樓走的顏瑾虞。
“是這樣的，我媽久久不見你過去，讓我來叫你一聲。”
顏瑾虞笑笑，“讓姑姑記掛，你先回去告訴姑姑，我等會兒就來。”
“我……我還是等你一起吧。”他怎麽知道他轉身走後，她會不會真過去？
這次舅舅舅媽是真的過分了。
顏瑾虞看他一眼，“行，那你進客廳裏坐著等吧。”
話落，顏瑾虞卻沒有轉身進屋，而是抬眸看向小院門處。
那裏站了個人。
紫色的華貴禮服拖曳，頭上戴著亮晶晶的皇冠，脖子上的項鏈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妝容精致，清冷高潔。
正是顏瑾雲，她手裏捧著一個禮盒模樣的東西，過來時應該心情不錯，以致情緒轉變太大之後，她的麵色看起來有些僵。
她直直盯著站在那裏著一身尋常淡色長裙，一頭長發如常披散的顏瑾虞，眼底流露出的情緒，複雜得懶得動腦思考的顏瑾虞都不由得動腦斟酌該怎麽開口才能讓她的情緒看起來沒那麽糟糕。
看樣子，她這個妹妹看到她這樣，是當真受了不小的打擊。
然而她斟酌半晌，出口的話卻是，“雲兒也來了啊，來就來了，還帶什麽禮物。”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可用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場景下，明顯是不合適的。
顏瑾虞這才發現，她是真的應付不來這種狀況，若是顏家其他無關緊要的人，她無視就是了，可顏瑾雲……
特別是顏瑾雲愣在原地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早知道她就提前半個小時起身上樓換禮服了，而不是因著她換禮服化妝用的時間短就到現在才上樓，至少別讓顏瑾雲看到她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隻是這會兒，她有些煩躁的情緒倒是散了不少，不過，似乎又多了一些別的情緒。
一些她都道不明的情緒。
她也沒想到像今天這樣顏家賓客雲集的日子，還會有人來她這個小地方，尤其沒想過顏瑾雲這個主角會不留在主樓不招待她那些朋友同學，卻出現在這個小院子。
顏瑾雲就這麽直直盯著她，也不說話，就是眼眶紅了。
這一番動靜下，鬱驍自然也看到顏瑾雲。
心情很複雜。
舅舅舅媽對大表姐不上心，可二表姐……
還特地給大表姐備了生日禮物。
這樣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說來，未免他老媽一怒之下壞了今天的生日宴，昨天他從這兩個表姐那裏偷聽到的事，還沒告訴他老媽呢，準備生日宴過後再說。沒想到舅舅舅媽會在今天將大表姐忽視得如此徹底。
他覺得，這事應該是瞞不住他老媽了，隻希望他老媽知道後能忍住，等賓客離開再說。
可有時候就是這樣，人越是擔心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就在三人相繼沉默時，有一道聲音傳來：“雲兒，你這個時候不在宴會場招待客人，在這裏做什麽？”
聽到這個聲音，鬱驍心下一抖。
他老媽就出現在了他視野中。
站在二表姐身後不遠處。
“鬱驍，你怎麽也在這裏？不是讓你去找你大表姐……”話沒說完，就看到抱著三本書站在小別墅樓台階上的顏瑾虞。
顏如玉久久說不出話。
這下顏瑾虞是真有些後悔沒提前半個小時上樓了。
她既然和顏瑾雲說過不會公然與顏家鬧開，就盡量會做到，可她離開顏家勢在必行。
如此一來，她就得想個合適的理由了。
眼下情形既不能改變，就隨它去吧，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直接借此離開顏家。
也免了她之後再動腦想理由。
“虞兒……”良久，顏如玉才艱難出聲。
為了應景，顏如玉沒穿她喜歡的黑色，而是穿了一身色彩還算鮮豔的旗袍，就算是這樣，她清冷的氣質也依舊未減半分。
一個氣質清冷高貴的美婦人突然哽咽說不出話，給人的感官衝擊是很大的。
顏瑾虞眸光微閃，而後很快換上笑，道了一聲：“姑姑。”
顏如玉終究是有閱曆的大家小姐，情緒收得很快，即便此時她心裏早已怒不可遏。
付雅可真是個好母親啊！
今天顏家來的客人幾乎都是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作為顏家女兒，雖然早已出嫁，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顏家顏麵盡失。
心底的怒，她會等賓客都離開後，再慢慢算！
“虞兒你……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怎麽到現在還不過去？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對了，封遠和你表舅表舅媽也來了。”顏如玉怕說得太直白會惹顏瑾虞傷心，斟酌了片刻才說。
封家和顏家鬧翻，卻還來顏家參宴，顏如玉一想就知道他們是為顏瑾虞來的，和門房打聽，得知封家的邀請涵是顏瑾虞親自給的，才會在這時提起他們，讓顏瑾虞沒那麽抗拒去主樓那邊的宴會場。
“勞姑姑特地跑一趟，我上樓換套衣服就過去。”端著笑看向顏瑾雲，“雲兒，你手上的禮物是給我的吧？”
顏瑾雲剛才紅了眼眶，但顏如玉一出現，她就恢複了過來。
看顏瑾虞一眼，才咬了咬唇走進小院，將禮物遞到她麵前，“給你的回禮。”
是的，回禮。
早在趙靈給顏瑾虞送來早餐時，她就將生日禮物給趙靈帶過去給了顏瑾雲。
作為姐姐，給妹妹生日禮物是人之常情。
這也是在做造型化妝的顏瑾雲一直沒懷疑顏瑾虞被付雅忽視的原因。
顏瑾雲收到顏瑾虞的禮物，她唇角的弧度就怎麽都控製不住的一直上揚。顏瑾雲並不認為在成年禮這天被父母忽視得徹底的顏瑾虞還會有閑心給她送禮物。
付雅雖是盯著化妝師給顏瑾雲做造型，卻不是一直待在她的房間沒離開，顏瑾雲以為付雅偶爾離開，是去看顏瑾虞了。
顏瑾雲有些後悔。
她怎麽就沒想著開口問一問呢？
是了，她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她多管顏瑾虞的閑事。
如果早知道顏瑾虞這裏是這樣的情況，她多管一回閑事又有什麽關係？
顏瑾雲嘴上說回禮，這禮物卻不是在知道顏瑾虞給她準備禮物後才去買的，而是她早就準備好的。
顏瑾虞接過，“謝謝雲兒。”
站在石階上看她，顏瑾虞笑笑，“祝賀雲兒十八歲，以後就是成年人了，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保持頭腦清醒，別衝動行事，凡事三思而後行。”
分明顏瑾虞今天也才十八歲，卻端著姐姐的姿態來和她說這些話。
可……
她居然覺得心裏暖暖的？
倒是看到顏瑾虞這樣，她心下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樣的顏瑾虞，應該並沒有由於被爸媽忽視而傷心吧。
她之前希望顏瑾虞能和爸媽好好相處，現在卻覺得，顏瑾虞對爸媽這樣的態度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至少爸媽的所作所為不會傷害到顏瑾虞。
顏瑾雲盯著顏瑾虞看，說：“我知道，也祝賀你滿十八歲。”
看到顏瑾虞的打扮，咬咬唇，又說：“你的禮服我昨天一並拿回來了，讓趙靈放你房間。”
“嗯，看到了，正要上樓去換呢，你們就來了。”輕笑，“不過，現在怕是一時半會兒上不了樓了。”
顏瑾雲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小院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是有人朝這邊來了，聽聲音，顯然還不是一個人。
這些聲音裏，有顏瑾雲熟悉的。
正是顏青玉和付雅。
“我先將書和你的禮物放屋裏，有人來了雲兒先幫我招呼著。”她聽力比尋常人敏銳些，早在顏如玉出現沒一會兒，她就聽到了外麵的吵鬧聲。
都過來了也好，一次解決，省得往後麻煩。
隻是她如果抱著書和禮物站在這裏，未免顯得有些沒氣勢，還是先將東西放下吧。
顏瑾雲沒應聲，顏瑾虞就顧自轉身進了屋。
鬱驍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站在那裏的顏瑾雲，最後看向顏如玉，喊了一聲，“媽。”
“嗯。”顏如玉看他一眼，就回過頭去看一行朝這裏走來的人。
當先的人她有印象，正是昨天在機場遇到，和殷九燼一道的女孩。
霍思雨，南城霍家小姐。
而領著那女孩過來的，正是她的哥哥顏青玉和嫂子付雅。
態度都有些恭敬。
到底是南城霍家，並不是顏家能開罪的。
女孩冷著一張臉，應是在前廳就鬧了不愉快。
而為什麽會鬧不愉快，顏如玉也大抵能猜到。
應該是這女孩應虞兒的邀來顏家參加生日宴，卻在前廳沒看到虞兒，詢問之下傭人又語義含糊，不願告知虞兒人在哪裏，最後女孩應該是找上了哥哥和嫂子，爭論一番過後他們才將她帶過來。
至於她為什麽會這麽清楚，當然是因為剛才在前廳，她不止一次詢問過顏家的傭人虞兒在哪，傭人們都是含糊其辭。
讓她想不通的是，霍思雨似乎昨天才和虞兒正式認識，怎麽會為了虞兒不惜和顏家鬧開？
不管是為什麽，顏家的臉，今天都丟定了。
過來的可不止三人，後麵還跟了一群看戲的賓客，想必霍思雨在前廳是鬧得有些大。
正想著，顏如玉手包裏的手機就響了，是她的丈夫鬱文打來的，鬱文大概和她說了剛才前廳發生的事，和她猜的差不多。
付雅看到站在小院門口的顏如玉，心一緊，她沒想到已經和傭人下了令，還盡量支開這位小姑子，小姑子竟還能找到這裏來！
都怪她大意，忘了家裏還有這麽個顏瑾虞丫頭要兼顧
，早知道她就提前隨意約兩個化妝師來這裏應付了！
就小姑子的暴脾氣，這件事怕是不好善了。
都怪那個丫頭，總是待在這小院裏，早餐午飯都不去主樓吃，才讓她忘了家裏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偏偏那丫頭也不知道哪來的好運，居然能結識霍家女兒！
想到剛才在前廳，當著眾賓客的麵，這霍家女兒用質問的語氣問她顏瑾虞在哪，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霍家女兒也是，仗著她的身份，竟是指名讓她帶她過來找顏瑾虞！她不敢得罪霍家女兒，顏家也不敢得罪霍家，鬧到最後，她丈夫以及大半賓客都跟了過來。
這個臉她丟大了！
“霍小姐，到了，瑾虞剛回來沒多久，新的房間還在裝修，就暫時住這裏。”付雅臉上堆著笑，盡量挽回顏麵。
其實那新裝修的房間，顏瑾雲和顏瑾虞都沒再提醒這個事之後，付雅早就將那些裝修公司的人都打發走了。
霍思雨看著前麵帶著一個院子的小樓，倒是還不錯，但前提是，這裏不是顏家專為招待客人準備的！
冷哼一聲，“剛才本小姐問過顏家的傭人，聽說顏家這處小樓都是客房，專為招待客人準備的。顏家大宅這麽多別墅樓，隨便從其中一幢挑出一間房給顏大小姐住，應該都比住這裏強吧！怎麽，難道在顏家看來，顏大小姐隻是顏家的客人嗎？”
“還說什麽新房間在裝修，我剛才都打聽過了，顏家的傭人可都說顏家沒有在裝修的房間。”
霍思雨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憤怒。
她知道顏家人對虞美人不好，卻沒想到會這麽不好。
顏家想挽回顏麵，想都不要想！
通過殷九燼剛才那通電話，趙琨已經大概猜到他為什麽會問這個話。
隻是，猜到又怎麽樣呢？
他不敢應啊！
萬一九爺讓他將邀請函拿出來看，他上哪拿啊？
老板將雅竹交給他打理，他當然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雖然他不清楚老板究竟是什麽人，和顏家這位失蹤多年長在偏遠小鎮的大小姐又為什麽會有聯係。可他知道，顏大小姐此刻打來這通電話，還提到邀請函這一茬，就是在救他。
盡管她沒明說。
看看九爺剛才接電話時那寵溺的語氣溫和的態度就能知道，如果顏大小姐當真親自給了他邀請函，九爺必會看在她的麵上不將他請去“做客”。
可是……
顏大小姐要幫他就幫到底啊，提邀請函，他手上又沒有，似乎並沒什麽用啊！
繁複的思緒收攏，硬著頭皮，“九、九爺怎……怎麽知……”道？
支支吾吾的話沒說完，就見站在一旁的服務員出聲：“趙、趙哥，這是……”
趙琨一眼瞄到他雙手捧著的藏青色邀請函，眼睛一亮。
救星啊！
“趙哥，這是顏家大小姐讓人送來的顏家宴會邀請函，大概七點的時候我就拿到了，隻是您一直在忙，就沒機會轉交給您，後來會所又……就忘了給您，剛才聽九爺問起，才、才想起來。”
“據送邀請函過來的人說，顏大小姐是為了感謝您前幾天給她指路並親自載了迷路的她一程。”這種場合下開口，要頂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服務員隻覺得壓力山大。
可這是剛才和顏大小姐一起的那位小姐交代下來的任務，他雖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什麽身份，卻知道她是趙哥都要恭敬對待的貴客。
不敢怠慢。
“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現在才給我！”趙琨佯裝生氣，奪過邀請函。
雙手捧著邀請函，“顏大小姐也真是客氣，不過是點小忙，我都忘了，她卻還記著……”抬頭看向殷九燼，“九爺，這……大概就是您剛才提到的邀請函吧。”
殷九燼神情不明的掃那張邀請函一眼，“既是收了她的邀請函，就準時到場。”說完轉身就走。
小姑娘一共才送出幾張邀請函，這趙琨居然和他拿到手的邀請函如出一轍，說不定邀請函上那“趙琨”二字都是小姑娘親手寫的！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都和他一樣的待遇。
看到就鬱悶。
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見他緊繃著臉神色陰鬱的離開，閔霆和林子木都不敢說話，不過他們是知道了，殷九燼看在顏瑾虞的麵上，不打算“請”趙琨去“做客”。
這做法雖然顯得有些昏聵，但顏大小姐的麵子還是要給的，誰讓這趙琨恰好那麽走運幫過顏大小姐一回呢。
不管閔霆還是林子木，對於這件事都沒往別處去想，並不是他們信得過顏瑾虞。
他們不過是看殷九燼似乎心情很不好，不敢將心底的疑惑說出來，惹得殷九燼發怒，他們被波及罷了。
這疑惑終究是放在了心裏的。
說來，如果不是知道顏瑾虞有那樣厲害的車技，他們或許真會相信她和趙琨認識隻是一場巧合。
現在嘛，難說。
閔霆和林子木尚且能想到這些，殷九燼又怎麽可能想不到。
不過此時他在意的不是剛才藏在包廂裏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人是否和顏瑾虞有關，他在意的是，趙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顏瑾虞這裏都得了和他一樣的待遇。
讓他心情很不好。
倒是他們走後，趙琨直接嚇得腿軟，險些跌坐在地，忙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強站穩。
心裏想著，一定要讓老板給他加工資！
看著剛才遞邀請函給他的那個服務員，“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其他人該忙什麽忙什麽，包廂牆壁塌了，停業修整一個星期。”
監控室裏的眾人齊齊應：“好的，趙哥。”
沒有人多問他怎麽會和顏瑾虞有聯係，也沒有人問他們裝修極好的包廂牆壁怎麽會塌，更沒有人問監控為什麽會出問題。
可見，雅竹會所包括服務員在內，都是“自己人”。
為顏瑾虞準備的助力，那三人的打算是，幫得上顏瑾虞的忙最好，幫不上忙也無妨，最起碼不要給她拖後腿。
雅竹大門處。
林子木去開車。
閔霆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猶豫一下，上前兩步站在殷九燼身側，“二哥，還查雅竹的幕後老板嗎？”
殷九燼鬱悶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聞言淡淡道：“查。”
不管是敵是友，他都不喜歡別人在暗他在明，尤其這雅竹還可能和小姑娘有牽扯。
無論是趙琨幫過她一個小忙的牽扯，還是更深的牽扯，都要查清楚對方的底細，這樣他才能放心。
小姑娘雖然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卻到底還是個孩子，難免會被人哄騙。
完全沒懷疑過與他查到的消息有如此出入的顏瑾虞接近他，是否會對他不利。
是自身的自信讓他覺得就算她別有用心他也不擔心，故而沒有懷疑，還是他對她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亦或是他不想將她想得那麽複雜，就是殷九燼自己，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說不清，就暫放一邊。
左右在他看來，不管小姑娘是什麽人，為何與他查到的她有那麽大的差別，她回北城……或者說接近他有什麽意圖，他都是不會輕易放她離開的。
“我來查。”意思就是讓閔霆別插手。
閔霆點頭，“好，如果二哥查到點什麽，尤其是和我有關的，告訴我就成。”可能和顏大小姐有牽扯的，他知道二哥不會讓他插手，那他不查就是，反正如果真查出點什麽可能對他有影響的消息，二哥也不會瞞他。
反倒是二哥出馬，查到的消息一定比他查到的透徹。
他可沒忘記，那麵有問題的牆壁，極有可能是為著盯他而存在的。
閔霆本還想問要不要查顏瑾虞，突然想到早前在包廂裏殷九燼說過這事他別管，這才沒問。
“對了，顏大小姐給你打電話，我才想起明天是顏家兩位小姐的成年禮，顏家好像也給我送了一張邀請函，我明天也去湊湊熱鬧。”
“記得帶禮物。”
聞言，閔霆嘴角一扯。
什麽時候二哥也在乎禮物這種東西了？這還是他認識的二哥嗎？
帶禮物，掌著一個帝國集團的九爺是差那點買禮物錢的人嗎？
居然還惦記他那份！
嘖。
“瞧二哥這話說得，本少又不是那種會空手去參加別人生日宴吃白食的人。”
殷九燼打開停在麵前的後座車門，回頭看他一眼，“明天參加完顏家的宴會就回帝都。”
閔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微收，“我知道，二哥放心。”北城可能存在他身份未名的敵人，他當然知道久留不安全。
二哥還特意提醒他……
有點感動。
也不知道那些關於二哥淡漠，連殷家人都不親近的傳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二哥分明對自己人十分護短。
*
“到了，虞美人。”顏家某處圍牆外，霍思雨將機車停下。
顏瑾虞翻身下車。
霍思雨看著她，還是將心裏的話說出來，“虞美人，其實你不打那個電話，趙琨也不會有事，鳳玲姐會出麵的。”
“雖說鳳玲姐的麵子殷二少未必會給，可說到底，雅竹僅是塌了一麵牆而已，還是在殷二少離開後才塌的，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加上鳳玲姐和風哥的關係，真要追究起來，也不過是閔家的內鬥而已，殷二少也不好插手多管。”
不會多管，卻不是不管。
更何況，顏瑾虞知道閔霆這個閔家三少明麵上雖然擔著個紈絝子弟的名聲，其能耐卻不小。
“一個電話就能幫阿風解決掉諸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可……這樣一來，殷二少怕是會懷疑你。”
“無妨，懷疑就懷疑唄。”反正她又不是殷九燼的敵人，讓殷九燼知道她不像表麵看到的這樣才好呢，以免他總說她呆傻。
殷九燼總是覺得她傻，還將她當小孩子看待。
哼！別以為她沒說什麽就是不在意，她可是記著的！
她現在反而希望殷九燼早點知道她的身份，看他還敢不敢小瞧她！
隻是，未免麻煩，她不會主動說出來就是，不過，如果殷九燼要查，她一定不會從中阻撓。
如果霍思雨知道顏瑾虞在想什麽，怕是會大跌眼鏡。
他們認識的虞美人，絕不會有這種將身份暴露出來“嚇人”的想法。
他們認識的虞美人，從來都是低調的。
因為她懶，怕麻煩。
“那你就這麽去一個電話，殷二少會放過趙琨嗎？殷二少可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當然。”她在北城無親無故，殷九燼對她是打心底裏的好，她突然有個朋友要來參加她的成年禮，殷九燼當然不會讓其來不了，就算那個人本身有很大的問題。
昏暗的路燈下，麵容出眾的少女臉上綻放的那抹笑，有些晃到霍思雨的眼。
都忘了有多久沒看到虞美人這樣發自內心又輕鬆無比的笑了，不對，應該說，她從沒見虞美人這樣笑過。
虞美人對殷九燼是真的很不同啊！
眼眶微澀，是欣慰的。
為虞美人能遇到一個能讓她全心信任的人而欣慰。
如果殷九燼對虞美人是真的好，有他陪虞美人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又有些擔憂，畢竟那個人是殷九燼，如果他對虞美人不好或是對虞美人動了壞心，哪怕是他們，想要幫虞美人討公道都很難。
哎，為什麽和虞美人有婚約的不是她哥哥呢？
她哥哥執掌霍家，也算一方人物，長得也不錯，和虞美人也挺般配的。
如果是她哥哥和虞美人有婚約，她哥哥看在她的麵上，哪怕對虞美人沒有感情，也不會對虞美人不好，而且有她在，霍家也不會怠慢虞美人。
想著，霍思雨忙搖搖頭。
不行不行，不能想，越想越上頭。
虞美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活著的意義，作為好姐妹，她要做虞美人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可是，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停不住是怎麽回事？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殷九燼對虞美人不好，她就撮合虞美人和她哥哥？
肥水不流外人田？
當然，就算有這個想法，她也暫時隻能放心裏，不說殷九燼知道後會如何，就是虞美人知道了，怕也不會高興。
倒是這麽一想，她心裏的擔憂減了不少。
至少不用擔心殷九燼這個虞美人活著的意義若是沒了，虞美人再變回之前那樣行屍走肉一樣，他們不會再無計可施。
“行吧，那我先回了，虞美人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發動機車，顏瑾虞左手一揮，什麽東西落在圍牆上，她借力輕輕一躍，人就到了圍牆上。
霍思雨卻沒有馬上離開，“對了，虞美人，有一事我忘了說，風哥讓我提醒你，他送來的那些藥你可要記得喝。”
顏瑾虞眨眨眼，麵不改色的撒謊，“都喝的，每天都喝的，你讓阿風別總記掛，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忍拒絕他們對她的好，唯獨喝藥……
中藥可苦了，尤其是阿風開的藥。
曾經她被阿風盯著喝了一段時間，現在回想起來她都一陣後怕，現在沒人盯著，她傻了才會天天喝。
雖然阿風老早就借著九哥的名頭將他配好的中藥送到顏家，礙於九哥的威嚴，顏家的傭人一開始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會給她熬好。
隻是見她一直不喝，他們就沒再熬了。
正合她心意。
不然一聞到那藥味，她耳邊就會響起阿風的嘮叨聲，得猶豫好一會兒才能忽視那碗湯藥的存在。
“當真？”霍思雨不信。
“當真，不信我將藥渣拿給你看，哦，好像藥渣都被顏家的傭人倒掉了。”
霍思雨：“……”感情是哄她的，她就說虞美人怎麽可能會乖乖喝藥。
倒是一年不見，虞美人忽悠人的本事是愈發爐火純青了。
殺手的職業修養——麵不改色，都被虞美人用在了應付不喝藥上。
“算了，等你去帝都，讓風哥自己盯著你喝吧。”
“小雨。”
上一秒還麵不改色的撒謊，下一秒就一副正色模樣，心思沉穩如霍思雨都有些適應不來，“虞美人，你要說什麽就說，別突然這麽一本正經喊我的名字，我……”
對上她圓溜溜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霍思雨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虞美人可真是……
收斂殺意後，盡管端著一臉正色，也透著一股子的純真呆萌感，讓人一下就軟了心腸。
“其實你們不用做無用功，該喝的藥我都喝過了，如果真有用，也不會等到今天。”她指的是心情總會止不住的煩躁，且一煩躁就控製不住喝酸奶這個事。
霍思雨一默，罷了故作輕鬆，“虞美人你想什麽呢，風哥給你開的藥方都是調養身體的，你一碰到酸奶就控製不住自己，再不喝點藥調養調養，你的胃還要不要啊？”
說完，沒敢去看顏瑾虞是什麽表情，忙道：“好了虞美人，很晚了，我真得走了。風哥和鳳玲姐給你的生日禮物會郵寄到顏家，你記得簽收。”語罷機車轟鳴一聲，衝了出去。
完全看不到霍思雨的身影，顏瑾虞才抿了抿唇，神色複雜的從高高的圍牆躍下。
已是夜半，顏家大宅除了院子裏有幾處昏暗的路燈還在亮，所有房間都是一片黑暗。
顏瑾虞抬頭看一眼顏家主樓二樓，隨後直接朝她暫時的房間而去。
顏瑾雲的房間雖然關了燈，但顏瑾虞知道，窗戶邊還站著一人。
風吹過時，她借著微弱的路燈光看到了被風吹起的窗簾旁有一道人影。
又是不想動腦，腦子卻不受控製不停轉動的一天。
回到小別墅樓，顏瑾虞從一樓拿了三罐酸奶，喝完後才躺下睡覺。
許是記著殷九燼的叮囑，又想著他那聲“生日快樂”，雖是心情煩雜，胃也有些不舒服，她卻沒失眠。
*
生日宴是下午五點開宴，顏家早上並沒有什麽客人，到下午三點才陸陸續續有客人拿著邀請函登門。
晚上雖是睡得晚，顏瑾虞的生物鍾卻沒受影響，依舊是六點起床。
不過起床後，她並沒有馬上去主樓，例行的鍛煉結束，就洗了個澡換了身便利的長裙坐在小別墅樓院子裏的長椅上看書。
是的，看書。
顏瑾虞不想去上學，是因為她不喜歡被人管束，並非是說她不喜歡學習。
如果不是在學習上下過苦功夫，年僅十八歲的她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腦子裏更不可能掌握著那麽多知識。
不過，既然已經過了那些被人管束的日子，顏瑾虞當然懶得再去費神學習，她這會兒看書完全是為了打發時間，可即便是打發時間，腦子好使的她，看過一遍的書都記得差不多了。
早餐和午飯都是趙靈給她送來的，她是從下午兩點才開始看的書，可看完三本書，才到三點半。
離開宴都還有一個多小時。
她之所以到現在還不忙著換好禮服去主樓，是懶得應付那些人，至於應她的邀來的殷九燼和霍思雨等人，她並不覺得他們會在開宴前來顏家。
那樣就太給顏家麵子了。
隻是，她懶得去主樓宴會場應付是一回事，直到現在，顏家都沒有一個人來喊她一聲又是另一回事。
她以為她不會在意，可一想到她掛著一個顏家大小姐的名頭，在自己的成年禮上被一家人忽視得如此徹底，心情就止不住的煩躁。
如果她沒記錯，像顏家這樣的人家，過生日的女兒是該請一個化妝團隊從早就開始化妝做造型的。
算了，不就是化妝換禮服麽，她又不是做不來。
合上書起身，單手抱著三本書，單手將長椅上十個左右的空酸奶罐一個一個投向前麵不遠處的垃圾桶。
“砰砰砰”，一投一個準，投完，心裏的煩躁才減了些。
抱著書往別墅樓走，準備將書放回一樓的書架再上樓去換禮服。
其他人無所謂，她總不能讓特地來參加她宴會的九哥和小雨看到她這副樣子。
隻是她剛走到小別墅樓門口，正要抬腳踏進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喊聲：“大表姐！”
回頭。
哦，不是身後，是小院外。
少年滿頭大汗，像是跑了很久一樣。
“是鬱驍啊。”
分明她臉上是和昨天沒什麽差別的笑，鬱驍卻莫名的心頭一睹。
她究竟是怎麽做到遭受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後還能笑得這麽沒心沒肺的？
“大表姐你……”掃一眼小別墅樓，“住這裏？”
鬱驍不是第一次來顏家，盡管上次來顏家他年紀還小，可他記得，上次來顏家，他們一家人就是住的這裏。
這處別墅樓實際上是顏家專為招待客人準備的。
大表姐是顏家大小姐，卻住在這裏，算什麽？
難怪昨晚舅媽硬要讓他們一家人去老宅那邊住，還美其名曰他老媽出嫁前的閨房就在老宅那邊。
如果真那麽為他老媽著想，早些年他們來顏家時，又怎麽安排他們住這裏？
理由居然是老宅久無人居住，很難打掃。
可歎他昨天竟還覺得舅媽變了，會為人著想了。
“對啊，我住這裏，外麵太陽曬人，要進屋坐坐嗎？”她剛剛坐的長椅處有一棵月桂樹，正好遮陰，她沒被曬著。
她就這麽直接承認住在這裏，並非是為博同情或是其他，僅是因為她住這裏的事在顏家並不是什麽秘密，隻要稍一打聽就能知道，她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本來顏家一開始給她安排的房間就在這裏，又不是她要求住這裏的。盡管後來他們不敢再對她動輒怒罵，卻到底是沒提過讓她從這裏搬出去。
還是那個說法，顏家若丟顏麵，也不是從她這裏丟的，而是顏青玉和付雅自己作的。
他們做的事，她不會挑明了往外去說，但若是有人自己發現了，她也不會幫著打遮掩。
“坐就不用了，宴會快要開始了，大表姐你……不過去嗎？”鬱驍原是想問，她怎麽還不換禮服化妝，今天可是她的主場，話要出口就忙換了個問法。
他是怕他這一提，她會傷心。
他今天起得很早，早早就去主樓宴會場那邊走了一趟。
顏家是北城第一世家，繼承人的成年禮自然布置得極其盛大，宴會場布置得很好。
他正參觀感慨時，就看到舅媽在招呼一群人上主樓二樓，那是二表姐的房間所在。
從傭人們的低聲議論中，他知道了那群人是北城最有名的化妝團隊。
而那個時候，還不到上午九點。
那些人在一個小時前才離開。
所以認真算來，二表姐的造型做了六個小時左右。
對此，他再次對資本家的生活驚歎不已。
久久不見大表姐的身影，他以為大表姐也在做造型，就沒有多過問。直到化妝團隊的人離開，都沒見大表姐，他老媽就著急了。
但他老媽是顏家大小姐，在北城還有很多舊識，忙著招待客人走不開，就讓他來找人。
他問了很多傭人大表姐住哪裏，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支支吾吾的說了聲“不知道，對不起”就都跑開了。
一個兩個這樣還能理解，所有傭人都這樣，他又不是蠢的，哪還想不到是有人給傭人們下了命令，他們才不敢說的。
說真的，他很想不通，舅舅舅媽就算對大表姐不好，也不該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落人話柄吧？哪怕是裝一裝也好啊！
他都明白的道理，舅舅舅媽難道不明白嗎？
就算舅媽目光短淺不明白，那舅舅呢？
舅舅好歹是顏家這麽一個大家族的掌權人，難道連這點眼界都沒有？
然而，鬱驍不知道的是，這點眼界顏青玉還是有的，隻是他以為付雅都會安排好，他本身對顏瑾虞又沒有多少關心，加上要招呼客人，他就沒過問。
顏青玉怎麽都不會想到，付雅會將顏瑾虞忽視得如此徹底。
是付雅不知道在這樣的日子不管顏瑾虞，顏家也會麵上無光嗎？
當然不是。
她隻是一門心思都在她培養出來的第一名媛身上，想在這樣的日子讓人看到她教養出來的第一名媛是何等優秀，於是親自找了北城名聲極好的化妝團隊，還一門心思的監督著他們給顏瑾雲做造型，這才完全忘了顏瑾虞。
鬱驍問不到顏瑾虞的住處，就在顏家大宅裏一幢別墅一幢別墅的找，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她。
他壓根沒想過顏瑾虞會住在專為招到客人而準備的小別墅樓。剛才他也是跑過小院門外，隨意抬頭往裏一看，就看到正抱著書往小樓走的顏瑾虞。
“是這樣的，我媽久久不見你過去，讓我來叫你一聲。”
顏瑾虞笑笑，“讓姑姑記掛，你先回去告訴姑姑，我等會兒就來。”
“我……我還是等你一起吧。”他怎麽知道他轉身走後，她會不會真過去？
這次舅舅舅媽是真的過分了。
顏瑾虞看他一眼，“行，那你進客廳裏坐著等吧。”
話落，顏瑾虞卻沒有轉身進屋，而是抬眸看向小院門處。
那裏站了個人。
紫色的華貴禮服拖曳，頭上戴著亮晶晶的皇冠，脖子上的項鏈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妝容精致，清冷高潔。
正是顏瑾雲，她手裏捧著一個禮盒模樣的東西，過來時應該心情不錯，以致情緒轉變太大之後，她的麵色看起來有些僵。
她直直盯著站在那裏著一身尋常淡色長裙，一頭長發如常披散的顏瑾虞，眼底流露出的情緒，複雜得懶得動腦思考的顏瑾虞都不由得動腦斟酌該怎麽開口才能讓她的情緒看起來沒那麽糟糕。
看樣子，她這個妹妹看到她這樣，是當真受了不小的打擊。
然而她斟酌半晌，出口的話卻是，“雲兒也來了啊，來就來了，還帶什麽禮物。”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可用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場景下，明顯是不合適的。
顏瑾虞這才發現，她是真的應付不來這種狀況，若是顏家其他無關緊要的人，她無視就是了，可顏瑾雲……
特別是顏瑾雲愣在原地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早知道她就提前半個小時起身上樓換禮服了，而不是因著她換禮服化妝用的時間短就到現在才上樓，至少別讓顏瑾雲看到她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隻是這會兒，她有些煩躁的情緒倒是散了不少，不過，似乎又多了一些別的情緒。
一些她都道不明的情緒。
她也沒想到像今天這樣顏家賓客雲集的日子，還會有人來她這個小地方，尤其沒想過顏瑾雲這個主角會不留在主樓不招待她那些朋友同學，卻出現在這個小院子。
顏瑾雲就這麽直直盯著她，也不說話，就是眼眶紅了。
這一番動靜下，鬱驍自然也看到顏瑾雲。
心情很複雜。
舅舅舅媽對大表姐不上心，可二表姐……
還特地給大表姐備了生日禮物。
這樣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說來，未免他老媽一怒之下壞了今天的生日宴，昨天他從這兩個表姐那裏偷聽到的事，還沒告訴他老媽呢，準備生日宴過後再說。沒想到舅舅舅媽會在今天將大表姐忽視得如此徹底。
他覺得，這事應該是瞞不住他老媽了，隻希望他老媽知道後能忍住，等賓客離開再說。
可有時候就是這樣，人越是擔心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就在三人相繼沉默時，有一道聲音傳來：“雲兒，你這個時候不在宴會場招待客人，在這裏做什麽？”
聽到這個聲音，鬱驍心下一抖。
他老媽就出現在了他視野中。
站在二表姐身後不遠處。
“鬱驍，你怎麽也在這裏？不是讓你去找你大表姐……”話沒說完，就看到抱著三本書站在小別墅樓台階上的顏瑾虞。
顏如玉久久說不出話。
這下顏瑾虞是真有些後悔沒提前半個小時上樓了。
她既然和顏瑾雲說過不會公然與顏家鬧開，就盡量會做到，可她離開顏家勢在必行。
如此一來，她就得想個合適的理由了。
眼下情形既不能改變，就隨它去吧，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直接借此離開顏家。
也免了她之後再動腦想理由。
“虞兒……”良久，顏如玉才艱難出聲。
為了應景，顏如玉沒穿她喜歡的黑色，而是穿了一身色彩還算鮮豔的旗袍，就算是這樣，她清冷的氣質也依舊未減半分。
一個氣質清冷高貴的美婦人突然哽咽說不出話，給人的感官衝擊是很大的。
顏瑾虞眸光微閃，而後很快換上笑，道了一聲：“姑姑。”
顏如玉終究是有閱曆的大家小姐，情緒收得很快，即便此時她心裏早已怒不可遏。
付雅可真是個好母親啊！
今天顏家來的客人幾乎都是北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作為顏家女兒，雖然早已出嫁，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顏家顏麵盡失。
心底的怒，她會等賓客都離開後，再慢慢算！
“虞兒你……是有哪裏不舒服嗎？怎麽到現在還不過去？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對了，封遠和你表舅表舅媽也來了。”顏如玉怕說得太直白會惹顏瑾虞傷心，斟酌了片刻才說。
封家和顏家鬧翻，卻還來顏家參宴，顏如玉一想就知道他們是為顏瑾虞來的，和門房打聽，得知封家的邀請涵是顏瑾虞親自給的，才會在這時提起他們，讓顏瑾虞沒那麽抗拒去主樓那邊的宴會場。
“勞姑姑特地跑一趟，我上樓換套衣服就過去。”端著笑看向顏瑾雲，“雲兒，你手上的禮物是給我的吧？”
顏瑾雲剛才紅了眼眶，但顏如玉一出現，她就恢複了過來。
看顏瑾虞一眼，才咬了咬唇走進小院，將禮物遞到她麵前，“給你的回禮。”
是的，回禮。
早在趙靈給顏瑾虞送來早餐時，她就將生日禮物給趙靈帶過去給了顏瑾雲。
作為姐姐，給妹妹生日禮物是人之常情。
這也是在做造型化妝的顏瑾雲一直沒懷疑顏瑾虞被付雅忽視的原因。
顏瑾雲收到顏瑾虞的禮物，她唇角的弧度就怎麽都控製不住的一直上揚。顏瑾雲並不認為在成年禮這天被父母忽視得徹底的顏瑾虞還會有閑心給她送禮物。
付雅雖是盯著化妝師給顏瑾雲做造型，卻不是一直待在她的房間沒離開，顏瑾雲以為付雅偶爾離開，是去看顏瑾虞了。
顏瑾雲有些後悔。
她怎麽就沒想著開口問一問呢？
是了，她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她多管顏瑾虞的閑事。
如果早知道顏瑾虞這裏是這樣的情況，她多管一回閑事又有什麽關係？
顏瑾雲嘴上說回禮，這禮物卻不是在知道顏瑾虞給她準備禮物後才去買的，而是她早就準備好的。
顏瑾虞接過，“謝謝雲兒。”
站在石階上看她，顏瑾虞笑笑，“祝賀雲兒十八歲，以後就是成年人了，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保持頭腦清醒，別衝動行事，凡事三思而後行。”
分明顏瑾虞今天也才十八歲，卻端著姐姐的姿態來和她說這些話。
可……
她居然覺得心裏暖暖的？
倒是看到顏瑾虞這樣，她心下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樣的顏瑾虞，應該並沒有由於被爸媽忽視而傷心吧。
她之前希望顏瑾虞能和爸媽好好相處，現在卻覺得，顏瑾虞對爸媽這樣的態度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至少爸媽的所作所為不會傷害到顏瑾虞。
顏瑾雲盯著顏瑾虞看，說：“我知道，也祝賀你滿十八歲。”
看到顏瑾虞的打扮，咬咬唇，又說：“你的禮服我昨天一並拿回來了，讓趙靈放你房間。”
“嗯，看到了，正要上樓去換呢，你們就來了。”輕笑，“不過，現在怕是一時半會兒上不了樓了。”
顏瑾雲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小院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是有人朝這邊來了，聽聲音，顯然還不是一個人。
這些聲音裏，有顏瑾雲熟悉的。
正是顏青玉和付雅。
“我先將書和你的禮物放屋裏，有人來了雲兒先幫我招呼著。”她聽力比尋常人敏銳些，早在顏如玉出現沒一會兒，她就聽到了外麵的吵鬧聲。
都過來了也好，一次解決，省得往後麻煩。
隻是她如果抱著書和禮物站在這裏，未免顯得有些沒氣勢，還是先將東西放下吧。
顏瑾雲沒應聲，顏瑾虞就顧自轉身進了屋。
鬱驍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站在那裏的顏瑾雲，最後看向顏如玉，喊了一聲，“媽。”
“嗯。”顏如玉看他一眼，就回過頭去看一行朝這裏走來的人。
當先的人她有印象，正是昨天在機場遇到，和殷九燼一道的女孩。
霍思雨，南城霍家小姐。
而領著那女孩過來的，正是她的哥哥顏青玉和嫂子付雅。
態度都有些恭敬。
到底是南城霍家，並不是顏家能開罪的。
女孩冷著一張臉，應是在前廳就鬧了不愉快。
而為什麽會鬧不愉快，顏如玉也大抵能猜到。
應該是這女孩應虞兒的邀來顏家參加生日宴，卻在前廳沒看到虞兒，詢問之下傭人又語義含糊，不願告知虞兒人在哪裏，最後女孩應該是找上了哥哥和嫂子，爭論一番過後他們才將她帶過來。
至於她為什麽會這麽清楚，當然是因為剛才在前廳，她不止一次詢問過顏家的傭人虞兒在哪，傭人們都是含糊其辭。
讓她想不通的是，霍思雨似乎昨天才和虞兒正式認識，怎麽會為了虞兒不惜和顏家鬧開？
不管是為什麽，顏家的臉，今天都丟定了。
過來的可不止三人，後麵還跟了一群看戲的賓客，想必霍思雨在前廳是鬧得有些大。
正想著，顏如玉手包裏的手機就響了，是她的丈夫鬱文打來的，鬱文大概和她說了剛才前廳發生的事，和她猜的差不多。
付雅看到站在小院門口的顏如玉，心一緊，她沒想到已經和傭人下了令，還盡量支開這位小姑子，小姑子竟還能找到這裏來！
都怪她大意，忘了家裏還有這麽個顏瑾虞丫頭要兼顧
，早知道她就提前隨意約兩個化妝師來這裏應付了！
就小姑子的暴脾氣，這件事怕是不好善了。
都怪那個丫頭，總是待在這小院裏，早餐午飯都不去主樓吃，才讓她忘了家裏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偏偏那丫頭也不知道哪來的好運，居然能結識霍家女兒！
想到剛才在前廳，當著眾賓客的麵，這霍家女兒用質問的語氣問她顏瑾虞在哪，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霍家女兒也是，仗著她的身份，竟是指名讓她帶她過來找顏瑾虞！她不敢得罪霍家女兒，顏家也不敢得罪霍家，鬧到最後，她丈夫以及大半賓客都跟了過來。
這個臉她丟大了！
“霍小姐，到了，瑾虞剛回來沒多久，新的房間還在裝修，就暫時住這裏。”付雅臉上堆著笑，盡量挽回顏麵。
其實那新裝修的房間，顏瑾雲和顏瑾虞都沒再提醒這個事之後，付雅早就將那些裝修公司的人都打發走了。
霍思雨看著前麵帶著一個院子的小樓，倒是還不錯，但前提是，這裏不是顏家專為招待客人準備的！
冷哼一聲，“剛才本小姐問過顏家的傭人，聽說顏家這處小樓都是客房，專為招待客人準備的。顏家大宅這麽多別墅樓，隨便從其中一幢挑出一間房給顏大小姐住，應該都比住這裏強吧！怎麽，難道在顏家看來，顏大小姐隻是顏家的客人嗎？”
“還說什麽新房間在裝修，我剛才都打聽過了，顏家的傭人可都說顏家沒有在裝修的房間。”
霍思雨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憤怒。
她知道顏家人對虞美人不好，卻沒想到會這麽不好。
顏家想挽回顏麵，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