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寒風冷嘯,更何況此處地勢高險,風吹在人臉上宛如利刃在割,兩人麵色凝重,猜測著他們這般布置必有後手。


    隻是不知他們如何判定明日白日~他們會進入這尖嘯口。


    兩人回去,秘密召集了幾位將領,商量對策,沈秋看著在座麵色凝重的眾位大將,始終扮演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謀士角色。


    因為不知明日會有何變故,景彥決定先發製人,帶領一千精兵到敵後包抄,沈秋思索一番點了頭,兩人商議明日在尖嘯口另一側匯合,沈秋與幾位大將點頭,為防軍中奸細,直到翌日大早才布置下去,表麵上仍舊一片懶散,隻等著看敵軍的計劃。


    果然,正午時分正是鬆懈時候,便有人來報,說敵軍來襲。


    沈秋嗯了一聲,眉眼間反而全是輕鬆,他設想過許多種方法,沒想到是最簡單的一種,軍隊先是奮力抵抗,然後在將軍的帶領下匆匆逃進尖嘯口,一番亂戰,敵軍將領哈哈大笑,沈秋藏在人群後,看著上麵隻有自己與景彥知道的奇怪符號,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這場混戰持續了兩個時辰,三千精兵折損三十,受傷百餘。沈秋麵色沉重的看著那些人處理士兵屍體,轉頭進了馬車。


    走過尖嘯口,便是徹底的前線了。


    時間匆匆,轉眼已經過了五年,曾經十六歲的少年,如今身材魁梧挺拔,幾天不刮胡子的樣子和外間的將領沒什麽不同。


    沈秋看著門外來請的小士兵,尷尬的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回話:“請小哥回去轉告殿下,沈某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等到完成即刻便去探望他。”


    小兵不願走,可憐巴巴的看著沈秋,隻是他這可憐的目光與往日的景彥相比威力太小,不足以撼動沈秋的內心。<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直到夜色漸濃,沈秋默寫完手裏的醫書,整理了交給身側的軍醫:“這是我曾經讀過的醫書,內容繁雜不曾一一確定,還請各位醫者謹慎查證。”


    軍醫點頭稱是,對沈秋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層樓:“沈先生放心,我們定然會試驗之後做好批注送給先生檢閱。”


    沈秋溫和的笑著,示意不用,在眾人崇拜的目光中裹上披風提著燈籠回了督軍府。


    進門就看到欲哭無淚的喜樂:“先生,您可回來了。”


    沈秋繞過照壁,就看見大堂正中間坐的筆直的人,他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逃避。要說幾年前少年時的景彥所表達出的情愫沈秋不明白,那麽這幾年隨著小孩的成長越來越不避諱的親近卻讓他無所適從。


    “殿下。”他拱手行禮,卻遲遲聽不到那人說話,便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他近幾日早出晚歸在軍醫處墨書,午間隻匆匆吃了幾口飯,此時方覺手臂酸~軟,如此保持著不一會兒便出了一身汗。


    景彥瞥了眼他額角流下的汗水,幼稚的哼了一聲:“免禮。”


    沈秋這才站直身子,說了些客套話就要告辭,卻被人惡狠狠的瞪著,景彥回來隻匆匆洗了澡,此時仍舊是胡子拉碴的模樣,渾身淩厲的氣勢夾雜著戰場上的血腥讓人呼吸一滯:“本將說讓你走了嗎?”


    景彥這幾年戰功顯赫,漸漸擺脫了皇子的光環,成了將士們心目中真真正正的軍人。今年開春,老皇帝不知道想什麽,一道聖旨送過來封了景彥一個將軍名號,從二品,卻已經很顯赫了。並且劃了一大塊封地給他,連帶著許許多多的賞賜。


    沈秋默默的垂下頭,知道今天是輕易走不了了,果然,沒一會兒便聽到已經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的人的委屈控訴:“我這一走十天半個月的,回來了,你瞧都不瞧我一眼就要走!你就這麽討厭我!”


    沈秋覺得腦殼有點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悉心照料的小孩子就長歪了,起初是個高冷別扭的麵癱,後來不麵癱了,變成了撒潑打滾的無賴。似察覺到他的不悅,景彥悶悶的閉上嘴,好一會兒才沉著聲音說:“罷了。吃飯吧。”


    沈秋動了動嘴唇想要拒絕,就看到景彥瞪大眼睛,本來俊俏的臉龐因為他這個動作有些呆萌,如果沒有胡子就好了。


    吃了飯,沈秋挽著袖子洗幹淨窄刀幫景彥刮胡子,看到皮膚緊致,五官俊美的青年麵容露出了一點輕鬆的笑容。雖然隻是一層胡子的差距,但有些時候,沈秋麵對幹幹淨淨的景彥要輕鬆許多。


    收拾幹淨的男人隻穿著白色單衣,瘦削卻有力的身材此時顯得賞心悅目,加上那張剛毅和俊美並存的臉頰,讓人莫名的便覺得愉悅。


    沈秋收了刀,要站起來,卻被人從後麵抱住。他愣了愣便繼續收拾東西,雖然還是不太習慣,但是想到拒絕後少不了的鬧騰,還是忍一忍吧。


    景彥察覺到他的順從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心酸,隻是更加親密的貼緊他的身子,將人抱在懷裏。突然他的目光一沉,盯著沈秋的藥箱不動了:“老師最近都做了什麽?”


    “不過是些平常事情,去軍醫處看看傷患,與人交流,或者去看看兵書。”沈秋收拾好窄刀,放在藥箱裏,正準備合上,卻被人攔住,景彥的手越過他探入藥箱,捏了一方軟帕出來,看著上麵的字眸光有些危險:“這是什麽?”


    沈秋也皺了皺眉,正想解釋,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讓景彥了斷心思的好辦法,遂裝作惱羞成怒搶了帕子塞進懷中,低聲道:“這是我的私事,與殿下無關。”


    景彥看他這般,隻覺得腦子裏某個神經一下子被燒斷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回神般把手探進沈秋懷裏去搶那方帕子:“什麽叫和我無關?什麽叫和我無關!這是哪個女人送你的帕子!我要去砍了她!”


    沈秋見他這般,皺著眉越發努力的捂著胸口護著帕子,卻不知,他這個動作更加惹惱了景彥:“你不給我?我不過才出門半月你就勾搭上別的人!還是女人!”


    他突然想到什麽,手猛地向下探去,捏住沈秋的某處,揉~捏了兩下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勾搭女人?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本殿下~身邊的一隻狗,一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閹人!”


    話已出口,景彥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對上麵前那雙滿是震驚和受傷的眼睛,怯懦著嘴唇要解釋,但有什麽東西橫在他的腦子裏,一直不停的告訴他:你沒錯你沒錯,是眼前這個閹人的錯,他勾引了你,卻還不知廉恥的去勾引別的人!


    沈秋沒一會兒就低下頭,他蓋上藥箱,深吸一口氣:“奴才告退。”


    景彥伸出手想要攔他,卻不知為何鬆了手。


    平安喜樂垂首站在門口,這麽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和沈先生吵架,而且,殿下說了那般傷人的話。


    夜涼如水,沈秋坐在城牆邊上看遠處的荒漠,有人坐在他旁邊,遞過來一壇酒。


    沈秋看了來人一眼,笑了笑,接過酒仰頭喝了一大口,眼前蒙上一層水霧。


    “我是不是很失敗?”他嘀咕了一句,片刻又搖了搖頭,試圖擺脫這種消極的想法,可是隻要一想到景彥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就覺得自己特別失敗。


    他用了那麽多年,費盡心思卻教出來這麽一個東西。


    旁邊的人穿著一身鎧甲,魁梧的身形在沈秋旁邊猶如一個巨人,他仰頭灌了半壇酒,始終沒有說話。


    兩人坐在一起一人一壇烈酒喝完,沈秋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他趴在城牆上往遠處看,咧著嘴角笑的痛快,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


    “真他媽糟心。”低聲的咒罵了一句,他抹掉臉上的淚水,晃晃悠悠要下樓梯,即將摔倒的時候卻被人攬進懷裏。


    精瘦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沈秋笑了一聲,推開他:“奴才,奴才叩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哈哈哈??????”


    景彥看到他這般模樣隻覺得愧疚又難過,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劃過他的胸膛,一把塞進去數十根銀針:“老師。我送你回去。”


    “奴才不敢。”沈秋明明已經醉的諸事不知,卻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他滿是惶恐的要往後退,語氣裏滿是真心實意的惶恐,卻不料腳下一滑,又被人抱在懷裏。


    似是被嚇到,他的神情清醒了一瞬,片刻卻越發混沌,隻是不再說話,迷茫的被人抱在懷裏。


    翌日頭痛欲裂的醒來,沈秋對於昨晚的事情迷迷糊糊倒是記得一點,隻是模模糊糊如同隔著一層霧氣,他撐著頭剛要下床就見喜樂端著醒酒湯進來,沈秋也沒客氣,喝了湯便又睡了。


    這一睡,就到了夜色深沉。


    景彥本以為他是故意躲著自己,心虛又別扭的等了一天,見他還不出來就有點生氣,剛想推門進去門卻被人從裏麵打開,沈秋穿著一身灰色常服,見是他,十分麻利的跪在地上行禮:“奴才春貴見過九皇子殿下!”


    景彥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深吸一口氣才忍住將他提起來暴打一頓的衝動,猛地一甩袖子走遠了。


    沈秋趴在地上,垂著頭始終沒有起來,他確實有賭氣的成分在,但更多是的,他終於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使那人喊他一聲老師,也改變不了他是個太監、是個奴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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