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拿著電視遙控器,躲在不見天日的房間裏。


    電視屏幕上的淩韋桀被一大群記者包圍,雖然含著笑,臉色不如以往親切。


    「請問你跟裘小姐是什麽關係?」一名女記者衝到最前麵,高聲問道。


    「對不起,無可奉告。」小恩擋在中間,先一步幫他回答。


    「韋桀說一下嘛!你對裘安安這次劈腿事件有什麽看法?」記者乙連忙提出問題。


    「……」


    「你相信她嗎?」記者丙不甘示弱,問題像連珠炮一樣,「你們還有沒有聯絡?你知道許哲平的存在嗎?」


    「對不起,無可奉告。」小恩像九官鳥一樣,不斷重複同一句話。


    「對外界說裘安安是個淘金女,和人有性交易,你的看法是什麽?」


    淩韋桀的腳步停下來了,他沉默了一下。「這種沒有證據的指控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來說會不會太嚴重了?」


    他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的不悅神情,「這種問題我拒絕回答。」


    淡淡的笑花在安安的唇邊綻開,暖流在她心底緩緩流過。


    在這種情況下,沒急著撇清關係還幫她說話,果然像淩韋桀我行我素的性格。


    手機鈴聲響起,安安看了眼來電顯示。「大表姊。」


    家裏的有線電話因受不了記者的騷擾早就拔掉了,僅剩下少數人知道的手機可以聯絡。


    「安安,」聽見她充滿朝氣的聲音,甄鈴有片刻的怔忡,「你還好吧?」她緊張兮兮的問。


    「我很好啊!」昨天不是才通過電話?


    「……你沒看到轉播嗎?」


    「轉播?什麽轉播?」這幾天她租了一大堆韓劇回家,就是要杜絕新聞對她的傷害,要不是正好換片,她連淩韋桀的新聞都看不到。


    「這樣……」甄鈴心裏好掙紮,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訴她。


    可是下說,又擔心最後一個知道的傷害更重。


    「大表姊,有什麽事您就直說吧!」安安灑脫的笑笑,「反正最糟糕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最糟糕?不!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安安,你先聽我說,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以平常心看待,千萬別鑽牛角尖。」


    「大表姊,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聽她說得不清下楚,安安整顆心懸在半空中,「是媽媽出事了嗎?她看到新聞了?」


    「不是!」被阿姨看到還得了,不鬧出人命才奇怪,「是許哲平。」


    「哲平?他怎麽了嗎?」聽見不是媽媽,安安口氣平靜下來。


    「哲平?你還叫得那麽親切,都被他賣了還不知道!」氣不過,甄鈴低罵,「現在新聞有在轉播,你自己去看看吧!」


    「哦~~」


    「記住,別胡思亂想。」


    「我知道。」拿起遙控器,安安立刻轉到新聞台。


    「……我想事情的經過就是這個樣子,」麵無表情的念完演講稿,許哲平深深一鞠躬,「我犯了全世界男人都會犯的錯,我對不起愛我的未婚妻,更對不起那些支持我的家人。」


    這算什麽?


    震驚過度的安安手機從手中滑落,摔得連電池飛出來了都沒發覺。


    「啪」一聲關掉電視,她渾身冰冷泛涼。


    為什麽哲平要這麽說?事實明明不是這樣啊!他怎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這麽說,旁人會拿什麽眼光看她?他究竟要傷害她到怎樣的程度才心甘情願?


    眼前暗黑一片,安安空洞緩慢地躲到牆角蹲了下來,小臉埋在雙膝之間。


    怎麽會這樣?


    「安安?安安?」淩韋桀按電鈴無效,不禁生氣的捶打大門,「裘安安,你在裏麵嗎?你開門啊!」


    安安手機不通,屋子裏又寂靜無聲,淩韋桀瞳眸倏然收縮,種種不祥的念頭掠過腦海。


    割腕?吞藥?還是燒炭?


    愈想心愈急,他緊張的連呼吸都忘記了。「裘安安,快開門,你聽見沒有!」他大喊。


    屋內還是悄然無聲。


    「該死的門!」他不顧形象狠狠踹了一腳。


    另一副鑰匙在小恩身上,可是他正將煩人的記者引開,天知道他啥時會回來?


    會不會因為這樣晚了一步而來不及?


    恐怖的念頭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他焦躁地來回踱步。


    要不要叫房東來開門?可是房東住太遠,幹脆報警破門而入算了?


    可是報警的話,不是讓醜聞纏身的安安更是雪上加霜?


    明天頭條:驚傳!緋聞女主角輕生!


    額角青筋隱隱爆跳,他最痛恨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該死的門!」氣不過,他又補上一腳。


    突然,極細微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他豎起耳朵貼在鐵門上。


    有人,安安來開門了。


    「怎麽這麽久才開門……」抱怨責罵的話瞬間全下了肚,淩韋桀看著那張白到不見血色的臉,一時半刻忘了該說什麽。


    「你還好吧?」他握住她的手。


    安安沒說話,她先側身讓他進屋再關上門。她的動作很慢很慢,慢得有些吊詭。


    「安安?」他喚她。


    「……」


    「裘安安?」別嚇他,他禁不起嚇的。


    「我看見了,」安安低著頭,聲音裏空空洞洞的,「我全看見了。」


    「安安……」他曾揣摩過她種種的反應,就是沒料到這種反應。


    沒有尖叫、沒有淚水,甚至連屋子裏都是幹幹淨淨潔亮如新。她隻是低低切切的訴說,沒有特別的表情。


    這樣很病態、很不正常!她的情緒呢?不發泄出來,全隱忍在心裏麵嗎?


    「安安,你聽我說,」突然有種前功盡棄的錯覺,怕她又躲回殼裏,「把你難過的、不開心的、不高興的事全說出來,別怕,我在這裏。」


    他忘記生氣安安去見許哲平的事了。


    他現在隻看得到心碎憔悴的裘安安。


    安安清亮的眸子對上他的,雖說是看著他,其實,她的神誌不知道去哪遊蕩了。


    「我不是第三者,我不是……」她搖頭,該要蓄滿淚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我沒有勾引他!」


    「我知道你不是第三者,你這麽乖,怎麽可能是第三者,」淩韋桀拉過她的手抱住自己,讓她靠在胸膛上聽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他像哄孩子一樣輕哄,「更何況像我這麽帥的男人你都沒勾引了,怎麽會去勾引那隻四隻眼睛的笨青蛙。」


    安安從空茫中回過神,她仰眸凝睇他。「你說什麽?」


    「我相信你,」重新將她壓在自己胸上,淩韋桀下額輕輕頂住她的發心,「就算全世界不相信你,我還是相信你。」


    「可是他召開記者會說……」


    「你管他說什麽!」淩韋桀低罵,「召開記者會了不起啊?我一個星期可以開七次。」


    小手悄悄的在他的腰間收緊,安安咬住唇,心裏頭好酸、好熱。


    「那種男人你甭理他!不對,」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那種吃軟飯,沒肩膀的家夥不算男人。」


    安安聽著他不算安慰的安慰,感受他溫暖的體溫。


    「不管他毀謗你什麽,反正你行得正、坐得端,不用跟小人計較。沒聽說過嗎?不遭人忌是庸材。」


    他說得好像有點偏題了?


    「安安,你找男人要睜大眼睛,」頭頂上,淩韋桀還在碎碎念,「下次要找先要找我……」


    話說得太快,兩人的心髒都不約而同「怦怦」一跳。


    「我是說……」他輕咳,「找我這種的。」


    安安尷尬地離開他懷裏,雙頰染上淡淡緋紅。


    淩韋桀不自覺地伸手輕觸她的臉,紅撲撲的蘋果臉,他有多久沒看見了?他竟然有點想念……


    「嘔……」安安突然彎下身,捧著胃幹嘔。


    淩韋桀嚇得抽手,隻是碰一下,不用這麽誇張的反應吧?「安安?」


    安安沒法說話,她手撐在地板上半跪下來,反胃感一次比一次急促,用力得彷佛要把五髒六腑全部吐出來。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見她難過的唇色都泛了白,他焦急的問。


    怎麽吐這麽久,還吐不出東西?


    「不用……」安安喘著氣,「這是老毛病,看了也沒用。」


    「這樣確定沒問題嗎?」似乎看起來問題很大耶!


    「我去看過了,」胃部的不適似乎有慢慢好轉的現象,她偎著淩韋桀身邊坐下來。「醫生說這是生理影響心理,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了。」


    「你先休息一下。」淩韋桀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眼上,不讓她看見自己因憤怒而扭曲的漂亮臉蛋。


    該死的許哲平,他到底是怎樣虐待他的小蘋果?


    等等!


    他被自己脫線的想法嚇住--他的小蘋果?


    圈子裏那麽多頂級珍品的美女他不愛,偏偏喜歡上這個反應慢半拍、又笨又容易被人欺負蘋果妹?


    但是不喜歡她,他又怎會來蹚這渾水?


    垂眸望住像小貓蜷曲在他身邊的安安,奇異的甜在他胸臆間蔓延開。


    其實喜歡她也沒什麽不好啊!又可愛、又體貼,最重要--抱起來很舒服。「安安,你睡了嗎?」


    「沒有。」她隻是貪戀這樣安全放心的感覺,想多溫存一會兒。


    「安安,你還喜歡他嗎?」許久,他輕輕的問。


    總是先要刺探一下敵情嘛!


    安安抬眸,發現他是很認真等她回答。


    「你還喜歡他嗎?」沒想到縱橫情場多年,他現在的心情還是會感到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再次麵對許哲平的背叛,再多美好的回憶都會消弭無形。


    隻不過,她不想去怨恨。


    不相幹……


    聽見她的回答,黑瞳倏地收縮,她這是代表還在喜歡的意思嗎?


    「安安,不準你再見他。」氣惱地,他站起來。


    「……好。」莫名其妙被推開的安安有些錯愕。


    「這是目前不把事情鬧大唯一的辦法。」發現剛才態度太奇怪,他牽強的解釋。


    她竟然還在喜歡那隻四隻眼睛的笨青蛙!這實在太讓他生氣了。


    「我知道。」


    「不能騙我,」新仇舊恨全擠上心頭,「別再跟上次一樣偷溜出去見他,卻不和我說!」


    「嗯。」他是為了這件事在生她的氣嗎?


    「我要走了,」原本要捏她臉頰的手頓了頓,改放在她的發心,「開心點,別胡思亂想。」


    到頭來,他還是狠不下心罵她,隨便說個幾句就算泄恨了。


    她裘安安算是特例,要是以前的其它女友……哼!


    「我會的。」


    「星期一要記得來工作,大家都很想你,」他故作輕鬆,「你也休息夠久了。」


    「可是……」


    「新聞炒歸炒,總不能老躲在家裏不出去見人,難道你可以躲一輩子?更何況……」心裏輕輕歎氣,「我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大眼睛裏全是狐疑。


    「真的,我有解決的方法了,」他重申,「你要信任我。」


    不忍見安安再痛苦下去,看來,他是非出賣色相不可。


    「嗯。」聽見他的話,安安露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有淩韋桀在身邊,她就會感到安全,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怕。


    一定就是這種甜得快滴出蜜來的笑容騙到他,淩韋桀漂亮的黑眸半瞇,不甘願的想,要不然聰明如他,怎會喜歡這個反應慢半拍的女人?


    淩韋桀俯下頭,原本要吻她的唇想了想終究沒落下。


    「我真的要走了。」避開那雙清澈如水的美眸,他負氣地轉身開門離開。


    隻要她還想著那隻青蛙的一天,他絕不吻她!


    「桀哥,」守在門外的小恩熄掉煙,走過來,「安安還好嗎?」


    「我叫她星期一來上班。小恩,你記得先開車過來接她。」


    「沒問題,」他快步跟在淩韋桀身後,「桀哥,我知道我下該多話,可是我還是很想問你……」


    「問什麽?」


    「其實你很喜歡安安吧?」


    步伐無意識的慢了下來,他裝作不經意。「為什麽這麽問?」很明顯嗎?連小恩都看得出來?


    「桀哥如果下喜歡她,怎麽會選擇那種激烈的辦法讓大家轉移焦點?」


    「沒有的事,」他拍拍小恩的背,一派的灑脫,「我隻是答應甄姊要好好照顧她,就是這樣而已。」


    要承認也是安安先承認,不然,他多沒麵子?


    星期一,安安回到工作崗位,可能是演藝圈裏緋聞傳來傳去傳得多了,大家早見怪不怪,也可能是大家和她相處有一段時間,都相信她的清白。最起碼,在工作環境裏沒人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


    唯一改變的--是淩韋桀。


    他開始吝嗇對她笑,對她那些捏捏臉頰、揉揉頭發的親昵動作也不見了。他對她溫和客氣,好像再一般不過的陌生人。


    這種感覺意外的讓她感覺很受傷。


    「安安,這種粗重的東西我來搬,」小恩眼捷手快的接過她手中沉重的木板,「你去樓上請桀哥和洪珊珊。」


    聽見要她去找淩韋桀,安安小臉不自覺垮了下來。


    「怎麽啦?好像不開心?」抹抹汗,小恩笑問。


    「也沒什麽。」


    「有事就說出來,別放在心裏。」


    「我覺得……韋桀似乎不想看到我。」


    「不會吧?」小恩不相信。


    桀哥多疼她呀,不惜出賣色相耶!


    不曉得他出賣靈肉了沒?改天一定要找個機會探采口風。


    「是真的,他最近看到我都板著臉。」


    小恩為難的皺皺眉,桀哥對她冷淡的原因他最清楚不過,可惜他不能說。


    「安安,你想太多了,」偏著頭想了想,小恩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因為他一時也想不到其它更好的說詞,「桀哥可能是最近太忙、壓力大,過幾天就沒事了。」


    「說得也是。」依淩韋桀心直口快的個性,如果真的討厭她了,應該沒辦法藏在心裏麵,早早就會要她東西收收,卷鋪蓋走人。


    「你快去叫桀哥吧!導演趕進度,晚了會被罵的。」


    「好。」


    聽到小恩的安慰,她也覺得自己太敏感了。


    隻不過淩韋桀改邪歸正沒吃她的豆腐,她就認為人家討厭她,這樣好像也說不過去。


    她應該要學著信任他。


    念頭還沒轉完,也還來不及徹底說服自己,眼前熱辣辣香豔刺激的場麵就教她愣在原地。


    休息室裏,俊男美女上演火熱戲碼激情擁吻,男人的手甚至還伸進女方的外衣底下;而美女也不甘示弱,修長的玉腿纏上他的腰際。


    隻要再多露一點點,馬上就是十八禁的限製級場麵。


    彷佛預知她的到來,就像上次一樣,淩韋桀漂亮黑眸睜開,正好迎上她的視線。


    他的眸光深沉,她讀不出他任何想法。


    「珊珊,有人來了。」不著痕跡地微微蹙眉,他輕輕拉開意亂情迷的洪珊珊。


    洪珊珊微惱地嘟唇,「是誰?」


    現在氣氛正好,是哪一個不長眼的跑來殺風景?


    「又是你!」一回頭,就看見再眼熟不過的安安。


    她記得上次也是她壞她好事。


    「你又來做什麽?」洪珊珊尖銳的質問。


    「準備的差不多了,導演請兩位下去。」第一次,安安無法扮出笑臉。


    她也很想先敲門,可惜沒有門讓她敲。


    他們根本沒關門,她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就殘害到自己的眼睛。


    「現在?」洪珊珊臉色微變。


    她的妝都糊了,怎麽下去見人?


    「桀,」她回頭輕喚,嗓音馬上變得千嬌百媚,柔得可以擰出水來。「我回去補妝,你去樓下等我。」


    「好。」他依依不舍地在她的紅唇啄了一下。


    洪珊珊滿意極了,她攏攏秀發,像隻趾高氣昂的孔雀越過安安身邊。


    「礙事的笨女人!」她低罵。


    安安裝作沒聽見,但熊熊的怒焰在她陶臆間燃燒,她已經很久沒生氣了,久得都快忘記生氣是啥滋味。


    今天拜淩韋桀之賜,讓她重溫舊夢。


    「我等等就下去。」淩韋桀轉身避開她。


    等了一分鍾過去,還是沒聽見安安離去的腳步聲。按按眉心,他回頭。


    他為了作戲給狗仔看才沒關門,誰知道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先出現。


    「還有事嗎?」他盡量讓自己麵無表情。


    「不!沒有。」就這樣?他沒其它特別要和她說的嗎?


    「那你可以先離開了。」他微笑,大手在身後緊握成拳。


    安安靜靜的凝睇他半晌,淩韋桀甚至可以明確的感覺出她對自己的信任在一點一滴的崩落。


    不能怪她,這跟她當初撞見許哲平和張詠絮的情況差在哪裏?


    「我先下去了。」勉強笑了下,安安轉身離去。


    「該死。」淩韋桀生氣的低咒。


    他用力的擦去洪珊珊殘留的唇印,卻擦不去她留在唇齒間濃鬱作嘔的氣息。


    平常躲躲藏藏無論如何偽裝都會有人偷拍,怎麽真要炒新聞時卻連隻狗都看不見?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出賣靈肉……


    好在其實在不遠處,已有好幾架照相機正在連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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