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生育能力在人類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甚至連地精都比不上它們的繁殖速度,而混血惡魔的世界是一個將“弱肉強食”的原則發揮到極限的世界,比較弱小的混血惡魔在成年之前就會成為別的惡魔甚至同類的食物,在這種極端殘酷的優勝劣汰之下,有時候就會出現一些不僅強壯還很有頭腦的惡魔首領,巴魯坦就是其中之一。


    它或許不是混血惡魔裏最強大善戰的,但絕對是我們所知道的惡魔首領裏最為聰明狡詐的一個,這個不知道混雜了多少種惡魔血統的惡魔首領光身高就有將近三米,體長更是達到了六米多,它的下半身像隻巨大的蜥蜴,上半身卻像從蜥蜴的脖子上長出來的畸形人型生物,不僅有四條強壯的胳膊,還有一對巨大的角和可怖的獠牙。


    它靠著這強壯的體魄在弱肉強食的混血惡魔世界裏很好地存活了下來,還憑借驚人的智力和領導力掌握著整個泰坦世界中最強大的混血惡魔大軍。--《費諾大陸百科全書?異界生物篇》


    ***


    本來除了帕洛斯以外應該空無一人的刑訊室裏突然傳來了什麽人跌倒的聲音,帕洛斯聽到亞爾弗雷德在喘著粗氣問:“怎麽這麽黑,蕾西亞?”


    蕾西亞的手心升起了一個不大的光球,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區域。


    帕洛斯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兩個魔族,他們看上去就像是經曆了十幾場連續的惡戰,亞爾弗雷德身上傷痕累累,衣甲也有許多地方殘破了,蕾西亞看起來沒他那麽慘,但也隻是看起來,帕洛斯熟悉她那種疲憊的神態,同為施法者的埃文德爾每次在施法過度的時候,都會露出這種仿佛幾天沒睡又沒辦法睡著的難受神情。


    “魔王陛下,你怎麽……”亞爾弗雷德震驚地看著顯然是被囚禁了的帕洛斯。


    “我的身份被發現了。”帕洛斯死氣沉沉地解釋道。


    “我們這就救你出來。”亞爾弗雷德說著,不等帕洛斯製止,就揮劍斬向了牢籠。


    那把劍的劍刃漆黑,看起來並不是金屬做的,盡管亞爾弗雷德揮劍的姿勢隻是精疲力盡之下的勉強一擊,卻一下就把牢籠的鋼鐵柵欄斬斷了好幾根。


    帕洛斯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呆呆地看著被斬斷的鐵欄杆,亞爾弗雷德緊張地問:“魔王陛下,你是不是受傷了?還能站起來嗎?”


    帕洛斯當然站得起來,隻是對“逃跑”這件事情全然提不起興趣,雖然之前他也曾努力地試著逃脫追捕,試著活下去,但從被法師抓住的那一刻起,他就徹底放棄了希望,他感覺自己的一部分已經死去,剩下的殘軀隻不過是在麻木地等待著最終的處刑,對正在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毫無興趣。


    當亞爾弗雷德來拉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反抗,麻木地被拉起來,麻木地聽著轟隆聲越來越近,麻木地看著天花板的一角轟然倒塌下來,露出一個大洞。


    地麵上的火光從那個破口泄露下來,一隻強壯的錘尾魔發現了這個破洞和洞口附近那個看起來很弱的魔族女性,它興奮地大吼一聲,踏著瓦礫的碎屑衝向了蕾西亞。


    亞爾弗雷德立刻衝上去抵擋,但是他實在是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動作顯而易見地力不從心,沒多久竟被錘尾魔用尾巴打得飛了出去,撞翻了一台木製刑具,連劍都脫手了,滾落到帕洛斯的腳邊。


    錘尾魔正要給爬不起來的亞爾弗雷德補上最後一擊,蕾西亞釋放出一道閃電擊中了它,她的魔力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這次電擊除了疼痛以外並沒有給惡魔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隻是成功地轉移了它的注意力。


    錘尾魔衝向蕾西亞,以它的體型和速度,這一小段距離隻是兩三步而已,而魔力耗盡的蕾西亞已經無力抵擋了。


    這時候,帕洛斯撿起了地上的劍。


    說不清楚是什麽喚起了他的戰鬥意誌,也許是麵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也許是對惡魔的厭惡,也許是下意識地想要保護這兩個魔族的心理,帕洛斯來不及多想就衝向惡魔,他借著助跑一躍而起,雙手握著劍深深地刺進了惡魔的後背,這把劍比他想象的還要鋒利,他借著體重和衝力往下一劃,就在惡魔的背上割開了一個大口子。


    惡魔倒下了,帕洛斯拔出劍來將惡魔尾巴上的肉錘斬斷,免得再有人被咬,做完了這些以後,他才像是整個人都從混沌麻木的狀態下清醒過來了一般,開始留意到周圍的一切--從那個被砸破的大洞外麵傳來了打鬥聲、爆炸聲,惡魔的咆哮聲和人們的慘叫,許多房子在燃燒,火光讓太陽消失之後的城市前所未有地明亮。


    “怎麽回事?”他回過頭,驚詫地看著被蕾西亞扶起來的亞爾弗雷德。


    “惡魔大軍越過了裂隙,正在攻城。”蕾西亞代替咳著血的魔族將軍回答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在繼續往下坍塌,帕洛斯別無選擇,隻能從那個破洞處爬出去,伸手將兩個精疲力盡的魔族也拉了出來。


    他將劍還給亞爾弗雷德,魔族的將軍卻搖搖頭,沒有接過去:“不用還我,這本來就是你的佩劍。我早就想把它交給你,也許它能讓你想起更多的事情。”


    但帕洛斯卻無心去想自己的事情,他看到熟悉的光明神大教堂已經被砸塌了一個角,兩個沒能來得及逃走的牧師被壓在瓦礫下麵,原本雪白的牧師袍已經被灰土和血液浸透,一個個巨大的火球正在劃破黑暗的夜空,繼續砸向這座城市,而惡魔的身影已經隨處可見,士兵們到處在跟惡魔展開巷戰,來不及逃離的平民哭喊著,試圖從燃燒著的房子裏救出自己的親人。


    “……我要去幫他們!”帕洛斯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跑向混亂的城市。


    亞爾弗雷德硬是拉住了他:“你不能去,你會死的!”


    蕾西亞也說:“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人類把你囚禁在這裏,你卻還想著為他們送死,這不值得。”


    “不要你管!”帕洛斯一把甩開了亞爾弗雷德的手,傷重的魔族將軍抓不住他,焦急地大喊了一聲:“伊達瑞斯!”


    已經跑出去好幾步的帕洛斯因為這個名字而猛然停了下來,他像石像一樣僵立在原地,許多紛亂的記憶碎片隨著這個名字一並被喚醒了,亞爾弗雷德、蕾西亞,還有許多他曾經的朋友們無數次地叫過這個名字,他們和他一起長大,一起經曆過了上千年的時光,一起麵對過許多的困難和挑戰,在開始叫他魔王陛下之前,他們就已經無數次笑著或者氣著叫出他的名字--伊達瑞斯。


    帕洛斯回過頭心情複雜地看著他們,亞爾弗雷德因為剛才氣急之下的呼喊而開始咳嗽,並且又咳出了血,已經耗盡了魔力的蕾西亞隻能拍著他的背給他順順氣,魔族的大祭司用疲倦但是平靜的目光看著帕洛斯:“……想起來了吧?這是你真正的名字。我知道這裏也有你牽掛的人和事,但身為人類的這一段人生對你來說隻是漫長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我們才是你的朋友,你的族人,你的同類。”


    亞爾弗雷德喘著氣說:“我知道你不太想麵對,但這才是你真正的人生。”


    帕洛斯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為了魔族的存續殫精竭慮,忍辱負重,甚至不惜對一個無辜的法師學徒下毒手,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不管現在的他想不想要。


    而身為“帕洛斯”的這二十多年隻是一段插曲,和艾文德爾在一起的那些短暫卻幸福的時光,隻是陰差陽錯下的一個誤會罷了。


    帕洛斯心亂如麻,亞爾弗雷德又開始咳嗽,壓抑著痛苦的咳嗽聲一下下地敲在他的心上,這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他真正應該關心的人,即使他不太記得他們,依然本能地想要幫助和保護他們。


    帕洛斯終於開始關心亞爾弗雷德的傷勢:“你……你沒事吧?”


    已經緩過一口氣的亞爾弗雷德搖搖頭:“……我們先趁亂出城吧,你一定要活下去,這才是最重要的。”


    蕾西亞沉默地扶著亞爾弗雷德開始往城外的方向走,帕洛斯回頭看看正在燃燒的城市,他其實很想去找埃文德爾,盡管他也知道這樣有點可笑――埃文德爾要殺他,他卻隻想到埃文德爾的身邊去,想在混亂中護在他的左右,想確保他沒事,不管這段感情是不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誤會。


    可他也隻能想想,埃文德爾不會希望看到他,畢竟他真正的人生就是和埃文德爾之間隔著深仇大恨的人生,法師比他更清楚地認清了這一點,也更早地把這一段基於誤會的感情拋在了腦後。


    隻有他還不願意接受現實,還在感慨命運如此殘忍,時隔二百年後還讓他在茫茫人海裏遇到埃文德爾,並且愛上這個被他深深傷害過的人。


    帕洛斯必須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他上前一步代替蕾西亞扶住了有氣無力的亞爾弗雷德:“你們怎麽會搞成這樣,泰坦世界那邊發生什麽了?”


    亞爾弗雷德在愣了一下以後,就放心的把重量壓在他的身上:“……我們路上慢慢說吧。”


    ***


    埃文德爾並不知道帕洛斯逃走了,他剛剛去大教堂的地下室見完帕洛斯出來,還沒回到旅店的時候,惡魔就開始了攻城。


    光明神已經給過他們警告,上一次隻是小打小鬧的試探,當巴魯坦再次有備而來,等待他們的必將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於是能走的平民都遷出了這座城市,附近的國家也派兵加入了城防。


    人們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一次攻擊還是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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