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早的時候起,費諾大陸上的人們就對懸在頭頂的太陽充滿了好奇,那個在天空中永恒燃燒的火球,給大地帶來了溫暖和光明,也為世間萬物帶來了生機,人們圍繞著太陽創作出了許多的神話和傳說,光明神教會也將太陽視作他們的象征。


    在盛魔時期,曾有一個叫克烏阿弗的法師禁不住內心的好奇,製作出了魔法驅動的飛行器,試圖靠近一些觀察太陽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們已經無從得知他究竟飛了多高,但毫無疑問,他是費諾大陸有史以來飛得最高的人,可惜最後來自太陽的炙熱高溫打敗了他,克烏阿弗和他的飛行器化作一團火球墜落下來,在落地之前就燒成了飛灰。


    雖然克烏阿弗最終也沒能如願探尋太陽的秘密,但這種勇敢的探索求知精神依然值得後人敬佩和學習。--《費諾大陸百科全書?曆史篇》


    ***


    聖城米卡蘭的居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精靈了,據說埃文德爾身邊的那個遊俠就是一個長得相當俊美的精靈族,但他總是把臉藏在兜帽的陰影裏,隻偶爾露出紅色的眼睛像鷹隼一般地打量別人,而且大多數時候都避開人群,深居簡出,一點都不想和隊友以外的人打交道。


    所以一身戎裝騎著獅鷲而來的凱娜塞斯一出現,很快就引來了人們的圍觀,事實上現在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來圍觀,持續的黑暗令人壓抑得要發瘋,人們迫切地希望著有什麽人--隨便什麽人都好,能給現狀帶來一點改變。


    精靈族的將軍安撫地拍著獅鷲獸的脖子,周圍過多的人類讓她和獅鷲獸都感到有些不安。


    好在埃文德爾很快聽到消息趕來了,他先是拍了拍那隻獅鷲獸的脖子:“又見麵了,卡拉。”


    獅鷲獸拿巨大的喙頂了頂他算是打招呼。


    凱娜塞斯遞上了一個信封:“這是陛下給你的回信。”


    “辛苦了。”法師現在也沒心情講究什麽禮節,直接拆開信就看了起來,精靈將軍說:“不必客氣,陛下還讓我暫時留下來協助你們。”


    埃文德爾很快就看完了那封簡短的回信,他收起信封,看到凱娜塞斯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尋著,就告訴她:“這兩天頻繁有惡魔出現在聖城米卡蘭附近,我讓阿爾凱去幫忙對付惡魔了。”


    “嗯。”精靈族的將軍稍微有些遺憾地應了一聲,“需要我做什麽嗎?”


    “先帶卡拉去吃點東西吧,我需要它帶我上天去。”


    凱娜塞斯牽著獅鷲獸經過的地方,人們無不嘖嘖稱奇,其實精靈族早就放棄了馴養獅鷲獸的嚐試,隻有卡拉是個例外,它在年幼的時候第一次學飛就摔斷了翅膀,被父母無奈地遺棄,它還太小,無法靠自己在地麵上捕獵,隻能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裏等死。


    埃文德爾撿到了這隻像狗一樣大的小獅鷲,總是在奇怪的地方亂好心的法師也總是會得到一些奇怪的回報,他養好了小獅鷲的傷,因為獅鷲吃太多又太嚇人,不方便帶在身邊,就交給了精靈族養育,從沒被人欺負過又一直被好好喂養著的卡拉就成了費諾大陸上唯一一隻願意讓熟悉的精靈騎著飛的獅鷲。


    當然,埃文德爾也可以騎它,不管法師離開了多久,卡拉都牢牢地記著他的模樣和氣味,每次埃文德爾造訪精靈族的時候,都要騎著它飛上幾圈,過一把上天的癮,上一次還是因為卡拉發情了去遠方求偶才作罷。


    ***


    當獅鷲獸飛到聖城米卡蘭的時候,帕洛斯正在城外幾公裏的地方和闖入費諾世界的惡魔作戰。


    這幾次出現的惡魔和當初他們殺死的那一隻都是同一個品種,就如帕洛斯所擔心的那樣,這些惡魔發現了裂隙,並且開始試探通過裂隙的方法,有時候過來半隻,有時候過來好幾隻,還有的時候出現了一下又突然消失。


    裂隙在費諾世界的出口日複一日地向西移動,也越來越接近聖城米卡蘭,聖殿騎士團不得不全力應對裂隙裏隨時可能湧出的惡魔,帕洛斯、阿爾凱和菲爾斯也參加了戰鬥,反正埃文德爾身邊現在不需要他們守著。


    帕洛斯曾經是聖殿騎士團年輕一輩中的楷模,如今卻把紀律和戒律全都拋得一幹二淨,連製式盔甲都不穿,關於他的經曆,聖殿騎士們之間也流傳著一些不太好聽的傳聞。


    但聖殿騎士除了是光明神的信眾、教條的忠實擁護者以外,畢竟也是一支軍隊,軍隊曆來就是敬重強者的地方,在看過帕洛斯怎麽用他高超的戰鬥技巧斬殺惡魔之後,“黑甲的聖殿騎士”迅速地在年輕人心目中變成了一個令人敬仰的存在,再有人說起帕洛斯違背教義、殺害同僚、和自己的導師反目成仇之類的傳聞時,甚至會有一些年輕的聖殿騎士自發地站出來為他辯解。


    昔日裏跟他一同訓練、朝夕相處的好兄弟們有的也會來跟他套套近乎,但帕洛斯已經不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嚴肅刻板但還算好相處的同僚,而是變得沉默、陰鬱又不愛理人,甚至不願意和他們住在一個營帳裏,也不參加例行的禱告和禮拜。


    帕洛斯已經沒有心情去做那些了,儀式隻是做給人看的,神又看不見,而且作為魔族之王去跪拜一個神族的偶像實在有點不倫不類。反正早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他就已經放棄了成為一個優秀聖殿騎士的努力--假如聖殿騎士的標準就是像肯特和團長那樣狂熱、虔信,對教義教條沒有半點質疑和猶豫的話。


    帕洛斯隻恨不得能成天粘著埃文德爾,因為他總覺得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但是在埃文德爾身邊的每一刻他都在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愧疚和恐慌總是如影隨形,相比起來跟惡魔作戰反而要來得輕鬆一些。


    直到他們這批人輪替回城休息的時候,帕洛斯才知道埃文德爾帶著獅鷲獸去了城北的帕拉貢斯山。


    那是一座非常高的山峰,以山頂為起點可以減少獅鷲獸需要飛行的距離--法師們懷疑是空中有什麽東西擋住了陽光,這樣比較好解釋為什麽太陽上的陰影會是一個漸漸凹下去的圓形,因此埃文德爾打算飛向太陽,近距離看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帕洛斯聽了以後,也顧不上休息了,心急火燎地借了一匹馬就要上山,同伴們根本不知道他這是發的什麽瘋,感覺不妥的精靈遊俠也跨上馬背追了上去,不會騎馬的菲爾斯隻能在後麵大呼小叫了幾聲讓他們小心看路,沒有跟上來。


    飛上天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即使那個人是埃文德爾也不例外,帕洛斯聽說過那個故事--在盛魔時代,一個熱衷於探索未知事物的法師乘坐著自己製造的魔法飛行器飛向太陽,試圖探尋太陽的秘密,結果化為飛灰屍骨無存,教會將這個故事作為反麵例子,告誡人們保持敬畏,不要試圖窺探神靈,否則就會遭到懲戒。


    帕洛斯現在已經不太相信教會的說辭了,但埃文德爾毫無疑問是在冒險,就算現在的太陽已經沒有了熱度,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飛在無依無靠的天空中,萬一獅鷲沒力氣了怎麽辦,撞到東西怎麽辦,掉下來怎麽辦?


    而這趟冒險本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帕洛斯知道這不是什麽障眼法,確實是太陽失去了溫度和光芒,他也知道魔族那邊有更多關於這個預言的消息,隻要他去問,他們就會告訴他的。


    他應該早點告訴埃文德爾,應該讓魔族和人類坐到談判桌上彼此交換情報和籌碼,而不是隻顧著沉浸在戰鬥中逃避問題,坐視埃文德爾用這麽玩命的方式往明顯錯誤的道路上探索下去。


    帕洛斯悔恨極了,隻想立刻趕到埃文德爾的身邊阻止法師。


    馬匹比人類更適應黑夜,但在月光下也隻能小跑著前進,任憑帕洛斯怎麽催促都不肯再快了,沒多久,阿爾凱從後麵追了上來,沒有問他為什麽非要趕著去找埃文德爾,隻交代道:“跟在我後麵。”


    精靈的夜視能力比人類好的多,有阿爾凱在前麵帶路,帕洛斯就不容易摔到溝裏去了。


    ***


    月亮的位置漸漸接近了地平線,那個原本應該是太陽的東西也從東方升起,可周圍不僅沒有變亮,反而更加暗了。


    這正是埃文德爾一直在等待的合適時機,他拍拍身下的獅鷲獸:“卡拉,飛!”


    獅鷲獸往前小跑了一段路,從懸崖邊上一躍而出,展開翅膀飛向了天空。


    風魔法托起了獅鷲獸的翅膀,讓它隻需要花很少的力氣就能爬升高度,法師不是第一次用這個魔法了,獅鷲獸熟悉這種感覺,它發出了一聲愉悅的長鳴。


    埃文德爾舉起手中的法杖--他用到這支法杖的時候並不多,除了偶爾需要拿它來表明一下自己的法師身份,即使不借助任何媒介,他也能施展光源術,但是用法杖可以發出更強烈、更持久的光芒。


    法杖頭部的寶石爆發出了強光,這讓埃文德爾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才趕到半山腰的帕洛斯。


    因為天“黑了”而準備睡覺的人們驚詫地抬起頭,有一瞬間還以為太陽重新升起來了,許多人自發地走出家門,即使被強光刺得淚眼模糊,還是舍不得移開視線,一直目送著那隻獅鷲獸頂著光源越飛越高。


    失去過了才明白,僅僅是“光”的存在本身,都能讓人恨不得跪下來感謝神靈。


    等帕洛斯失魂落魄地跟著帶路的阿爾凱來到山頂那批打著火把的人中間,埃文德爾已經成了天空中一個遙遠的光點。


    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帕洛斯沒有辦法,隻能在原地等待埃文德爾平安歸來。


    他已經知道那個被膜拜的“光明神”其實聽不到他的祈禱也保佑不了任何人,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向什麽未知的存在祈禱,希望埃文德爾能夠平安歸來,幹坐在這裏等待結果的過程太難捱了。


    凱娜塞斯也在陪同埃文德爾上山的人之列,看到阿爾凱來了,她有些高興地迎上前去,用精靈語說:“阿爾凱,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聽說你去跟惡魔作戰了,你沒有受傷吧?”


    阿爾凱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你不會覺得別扭嗎?”


    “……什麽?”


    “不要強迫自己扮演‘母親’這個角色了,你做不來,我也已經過了需要母親的年紀。”畢竟跟隊友們相處多了,阿爾凱現在說話比過去多了不止一點點。


    凱娜塞斯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咬了咬嘴唇:“對不起,我隻是覺得很愧疚……對你父親、對你都是……”


    “你有你的原因。”阿爾凱語調平靜,但畢竟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態度跟母親說話,換做以往,他不是冷冰冰地看著凱娜塞斯,讓後者覺得自己像是在進行一場沒有觀眾的尷尬表演,就是已經不耐煩地轉身走開。


    僅僅是願意跟她說話,就足以讓凱娜塞斯感到振奮了,就像以前她稍微和顏悅色一些,都能讓小阿爾凱高興半天一樣。


    精靈族的將軍滿懷希望地看著阿爾凱:“你能理解媽媽嗎,我當時那樣對你隻是走不出被傷害的陰影,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但是我克製不了心裏的恨意。”


    “我理解,但不原諒。”阿爾凱看著她,紅色的眼睛裏反射著跳動的火光,“我並不能選擇我的血統,如果我真是黑暗精靈的種,你還會有愧疚嗎?”


    “阿爾凱……”


    精靈遊俠轉開了臉,已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我的箭用完了。”


    “……先用我的吧。”凱娜塞斯解下了腰間的箭袋。


    阿爾凱填滿自己的箭袋,就走到一旁去了,凱娜塞斯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


    旁邊幾個之前一直在跟凱娜塞斯搭話的聖殿騎士忍不住問:“他怎麽用這麽冷漠的態度對待一個女士,你和他之前就認識嗎?”


    凱娜塞斯用通用語回答了對方:“他是我的兒子。”


    周圍那些試圖搭訕她的男人頓時滿臉都是被雷劈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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