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於萬萬沒有想到,他告別米蟲生活邁出的關鍵性一步,竟然是重操舊業。這個舊,指的不是重回電影圈演戲,而是他在還沒有紅起來的時候,隨便拍拍小廣告的時光。


    這說起來是個搞笑的巧合。有一回林城去微軟交一個項目,簡於坐在大堂裏的沙發上邊玩手機邊等他,玩著玩著,他注意到有人一直不停地在旁邊晃來晃去,目光直往他身上飄。


    簡於還以為這人認出了自己,正擺出微笑,做好簽名的準備,卻見那人湊上來,神神秘秘地問:“先生,你有興趣拍廣告嗎?”


    “我?”


    那人見簡於神情古怪,還以為他懷疑自己是壞人,忙拿出名片給他,上麵寫著微軟華盛頓分公司的宣發部門負責人,“我們新出的hololens,是一款混合現實頭戴式顯示器,因為要遮住眼部,拍特寫廣告,所以對五官要求很高,我看先生你條件適合,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試試?”


    看這人的表情,好像是真不認識自己,簡於低頭沉思,忽然看見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被胡子包圍的自己,立刻意識到了原因。都是因為最近混吃等死,人都變懶了……


    簡於痛定思痛,接下這位蓋勒先生的名片,“我不太想去試鏡,如果您確定要用我,我再來。”他提出這個要求,是不願意跑去跟一堆小鮮肉們搶生意,到時候刮完胡子被認出來,肯定會非常尷尬。


    簡於留下電話和姓名以後,正巧看到林城從電梯裏走出來,便朝他的方向揮揮手。蓋勒往後一瞧,頓時驚訝不已,“jason,你和lin認識嗎?”


    “我老公。”兩個單詞解釋完畢,簡於抬高手拍了拍林城的肩,咧嘴一笑。


    蓋勒收斂起表情,跟林城握手致意,“lin曾經為hololens的研發提出過珍貴的意見,真是巧合呢。”


    巧合?林城疑惑地望向簡於,後者立刻過分熱情地跟和蓋勒說再見,拉著林城就走。當初是他自己說要退出娛樂圈的,現在有機會撞上門,卻又心動地想試試,想想就很丟臉。


    回家之後,簡於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跟林城提到在微軟遇到的這事。林城把他摟在懷裏揉了揉,“這當然是看你自己,如果你實在無聊,去試一試也沒關係,反正現在你沒簽公司,想要打退堂鼓也很方便。”


    林城這麽一說,反倒顯得簡於小氣吧啦的,明明在兩個人裏麵,他才是比較年長的那一個。他當即下定決心,隨心所欲。


    大約是考慮到簡於和林城的關係,蓋勒還真的沒有叫簡於試鏡,直接就讓他去了攝影棚。當簡於出現時,化妝師和攝影師一陣麵麵相覷。這就是老板說的關係戶新人?這不是之前提名影帝還沒去領獎的jason麽?


    簡於今天是特地刮了胡子再來的,蓋勒盯著他看了半天,終於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尷尬地笑了笑,問:“你還拍嗎?”


    “要拍的。”簡於樂得直笑,拍廣告的時候演技也還沒生疏,顯出沉浸在虛擬世界中的入迷狀態。他的五官確實是出色,攝影師拍得停不下來,邊拍還邊念叨:“要是有電視廣告就好了,光是在新品發布會上發產品平麵照,太浪費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林城偷偷溜進了攝影棚,站在角落裏遠遠地望向聚光燈下的簡於。上次見到簡於耀眼地站在人群中,還是回國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而當他站在光亮的地方時,所有人的視線都會聚在他身上。就像現在,拍攝剛一完成,工作人員就紛紛迎向他,邀請他去參加聚餐。


    林城從思緒中回過神,猛地站起來,走到台下的人群外圍,朝簡於看過去。自從林城變得情緒外露後,他的視線也同時變成了x光線,常常讓簡於一個戰栗,全身神經都酥酥的。


    “改天再說吧,我老公來接我了。”


    除了微軟內部的人以外,這些接觸到圈內的人多少都對簡於出櫃的事情有所耳聞,自然對這位引得他退出娛樂圈的男人非常好奇,一時之間,投注在簡於身上的視線唰唰唰地往林城身上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福至心靈,某個化妝師靈機一動,脫口而出說:“jason的丈夫也和我們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林城不笨,隱約看得出簡於有些意動,便點頭同意。不過聚餐的全程他都牢牢看住簡於,像龍族守護自己的財寶一樣一點不放鬆。蓋勒看得好笑,不由得多嘴了兩句:“像jason這麽出色的人,緊張他是正常的,不過也不能天天把人圈在家裏,偶爾讓他出來接個工作,也是調劑生活。”


    “他最喜歡的還是和我單獨待在一起。”


    這決絕的斷言讓蓋勒一時失了言語,虛弱地喃喃道:“是嗎……”


    深夜,喝得微醺的簡於被林城抱上車,癱在後座上滿足地咂咂嘴。眾人目送林城開車離去,內心都是起伏萬千。誰能想到那個在熒屏上如此耀眼的混血明星,竟然會和他的伴侶這麽恩愛呢?


    之後簡於又斷斷續續地接了一些平麵廣告的工作,卻莫名其妙地都跟科技相關聯,或許是因為林城在業內的名氣很大,所以老板們都樂意請簡於來拍拍照。有一回林城想起蓋勒說過的話,隨口問簡於:“要接一下其他領域的工作嗎?”


    簡於果斷搖頭,“不要了,很麻煩的。我拍現在這些,還可以跟你一起去上班,多好啊,費其他勁兒幹什麽。”


    林城低頭一笑,再不提這事了。


    不過不得不說,兩人生活得平淡如水,林媽媽卻是個會來事的。她這年剛參加完林域的畢業典禮,得知兒子剛大學畢業居然就談了個如膠似漆的女朋友,還說年後就要結婚,兩人要一起留在北京奮鬥。前兩年林域來美國治過病,心髒已經基本沒什麽問題,林媽媽也就由得他去。


    “小域說他過兩年就要個孩子,急得不得了。你們倆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這個問題?”林媽媽現在的口語已經說得很溜,前兩天跑去孤兒院打聽了一下,看上了一對剛生下來,父母就車禍死亡的混血雙胞胎姐妹,瞬間被人家的可愛迷惑,還斬釘截鐵地說,那倆姑娘長得像簡於,“我也不是迂腐,隻不過你們看,小域兩口子要工作要生娃,我總得回去給他們張羅著。這大房子整天就住你們兩個,也不嫌空得慌。我知道現在的孩子,養兒不防老,大了還是一樣跑。但你們倆,整天就待在家裏長草,一點事情都沒有,還不如帶孩子呢。”


    林媽媽畢竟是老一輩的人,再開明還是希望家裏有人氣兒熱鬧,沒個孩子總是不放心。林城和簡於點頭答應下來,但林媽媽前腳一走,林城後腳就定了去加拿大的機票,帶著簡於去圓福特裏斯山之夢了。


    誰知道去旅遊一趟回來,簡於反倒跟林媽媽想到一處去了,跑去孤兒院把孩子領了回來。他說去斷背山拍攝地玩了一圈,發現有很多同性情侶都是攜子同遊。再想想,以後每回過聖誕節都要聽本傑明吹噓他的寶貝女兒,簡直不能忍。


    休斯頓老爺子本來為這事對林城還頗有微詞,覺得這是在嫌棄他們家簡於不能生,但把兩個姑娘抱在懷裏,頓時又改了主意,“像,真的很像你過世的奶奶。”


    本傑明不明白兩個巴掌大的小姑娘有哪裏像奶奶的,抱著自家閨女,氣不打處出來。


    林媽媽喜出望外,她巴不得讓一家子回家鄉住一段時間,好在老鄰居麵前炫耀炫耀。但林域的婚事需要他操辦,結婚之後媳婦又立刻懷上了,她忙了一年多,總算在倆姑娘兩歲多的時候,把人抱回了z城。


    簡於再次回到這裏,竟遇到了正好也回家過春節的蔡小倩,一問才知道,她竟然被調去做黃浩陽的助理了。


    “那家夥知道我認識你,一開始把我折騰得可慘了。”蔡小倩吃著久違的林城版紅燒肉,說得是淚流滿麵,“不過後來他也紅了,終於懂得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來來來,安安,過來姐姐喂你吃肉。”


    林安安是雙胞胎中的姐姐,小小年紀就十分文靜,即便跟蔡小倩不熟,也相當懂事地根據兩個爸的表情,跟蔡小倩親近起來。相比之下,林樂樂就調皮多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會兒正在廚房跟林城調皮搗蛋。


    “也是你餘威還在,有的時候還莫名其妙出現在各種商場的巨幅宣傳畫上,特別詭異。”說到這個,蔡小倩嘿嘿笑,“你的粉絲會都還在呢,不過現在大家都成了翻牆小能手了,苦哈哈地在油管上搬攝影花絮。”


    林安安奶聲奶氣地開口:“我daddy是明星。”


    “安安也知道呀,你以後想不想當明星?”蔡小倩輕輕捏著她的臉,對這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喜歡得不得了。


    林安安搖頭,“我不想,我以後要學電腦的。”


    “噗……”蔡小倩側頭朝廚房裏喊,“大橙子,不要教壞小朋友,小姑娘家家的,學什麽計算機。”


    林城端了一碗炸酥肉到桌上,擦了擦安安滿嘴的油,剛要起身,就被小炮彈一樣衝過來的樂樂砸了個正著。


    “不學計算機!樂樂不學計算機!”


    蔡小倩眼睛一亮,摸了摸林樂樂已經亂成雞窩的頭,問:“那樂樂長大想幹什麽?”


    林樂樂特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口齒不清地說:“當daddy,當daddy……”


    “想和你daddy一樣當明星?”


    小姑娘滿臉通紅地搖頭,“不不不,我要做daddy一樣的人,以後找個和爸爸一樣的人養我。”


    聽完這話,在場的人皆是一愣。蔡小倩尷尬地笑笑,心想,這教壞孩子的問題,看來還不隻是林城一個人的功勞。


    林城麵不改色地擦了擦手,捧起簡於的臉,親了親他的臉頰,一本正經地教育女兒:“爸爸和daddy是綁定的,樂樂,你自己慢慢找吧。”


    林樂樂目瞪口呆,發了幾分鍾的呆,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哇,嗚嗚,嗚嗚!”


    簡於也不哄女兒,就在旁邊笑眯眯地吃肉。林安安承擔起一個姐姐的責任,笨拙地拍著妹妹的背安慰。簡於看他哭夠了,才塞過去一塊肉安慰,“不哭了不哭了,daddy以後養你。”


    小孩子好哄得很,林樂樂破涕為笑,愉快地跟姐姐玩去了。蔡小倩卻細思恐極,琢磨著,簡於這話的意思說不定是,你爸隻能養我,所以我來養你。以這兩夫夫的節操,真的能帶好小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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