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早的時候了,早到簡於甚至還在念高中。那時他剛從美國結束治療回來,轉學進新學校,感覺十分格格不入。在班上,他雖然對誰都態度溫和,但總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距離感,因此關係好的人也不多。


    有次走在街上,簡於被一個戴墨鏡的人看中,問他願不願意當平麵模特。


    “拍這個會有粉絲嗎?”簡於若有所思地問。


    這家雜誌的工作人員隻以為簡於是個想紅的天真年輕,忙不迭點頭,“當然可以,以你的外形條件,想不紅都不行,到時候有人找你拍電視劇、電影,肯定能收獲一大票粉絲!”


    簡於半信半疑,跟著去拍了一次,接著就被拉入了平麵模特這一行。反正作為兼職占用時間不多,還可以真的收到一些粉絲來信,對當時的簡於來說,是一件既新奇又令人滿足的事情。


    在成為兼職平麵模特的兩個月後,他在攝影棚裏遇見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當天拍他的攝影師在業內頗有盛名,但在讓他擺姿勢時,卻不停地提醒他多露一點。因為小時候對同性有過朦朧的動心,簡於對這種事非常敏感,當即就表示拒絕。攝影師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還以為是個初出茅廬不懂事的學生,生氣地直接上前去解他的襯衫扣子。


    簡於反應劇烈,打開他的手以後連退幾步,拿起東西就要走。雜誌社派來的負責人一看,趕緊攔住他協調。自從簡於幫雜誌社拍硬照以後,雜誌的銷量不知道上升了多少,如果主編知道他放走了這麽一棵搖錢樹,一定會瘋掉的。


    這一爭執起來,就影響到另一個區域的拍攝。有人過來抗議,簡於冷眼看著,趁負責人焦頭爛額之際,邁步往外走。誰知他剛走到這一區域的門口,就有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拿著相機走過來,站在簡於麵前攔住了他。


    “你……可以讓我拍一下嗎?”


    這話說得突兀,簡於本來就因為剛才的事情窩了一肚子火,竭力抑製之下,才說出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我不想做這個了,抱歉。”


    這個攝影師卻沒有氣餒,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簡於,說:“我叫許京濤,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來找我。我準備轉行做經紀人,猜你會有興趣。”他說這話時不停觀察簡於的神情,看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後來簡於才知道,許京濤在攝影界算得上是年少成名,因為父母都是從事這個行業,可以說,他從小就是玩相機長大的。可是在為許多品牌拍了廣告硬照以後,他卻感受到了瓶頸,總覺得拍人物拍不出□□。那天偶然在攝影棚遇到簡於,他的靈感便前所未有的湧出。


    “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簡於聳聳肩。


    在那之後,許京濤為簡於拍了好幾套照片,接著開始為他籌劃進娛樂圈的道路。和樂美簽約以後,許京濤利用他們家多年在娛樂圈積攢的人脈,迅速為簡於拿到大量優秀的商業資源,再加上簡於的硬件條件實在是過於優秀,自然很快就紅得如日中天。


    “現在想起來,我的演藝圈之路好像比別人都要順暢。”簡於仿佛剛剛反應過來,吸了口冷氣,掐住林城的腿,說:“這麽說來,我現在這樣,真是讓京濤太操心了,我還是給他誠懇地道歉,再說明我的想法吧!”


    林城聽完簡於的敘述,感覺還是沒弄明白許京濤的意圖。他那麽竭力地捧紅簡於,難道僅僅是因為簡於讓他找到了攝影的靈感嗎?


    不過兩人也來不及細細琢磨這些事情,因為拍攝組很快就要來拍攝行前出發的準備畫麵,所以得回去收拾一下不宜出現的十八禁物品。整理到一半的時候,林城的微信響個不停,他一看,是粉絲會的人,收到簡於要參加真人秀的消息,跟打雞血一樣,開始商量要不要組團去旅行沿線偶遇。


    因為天天和簡於泡在一起,林城在粉絲會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少,隻承擔著論壇的日常維護工作。不過成員們隻以為他工作繁忙,沒人猜到他早已經搬到簡於家裏去了。林城雖然覺得不能和從前的夥伴一起蹲點有些可惜,但還是不得不拒絕他們組團的邀請。會長申妍表示理解,但跟他玩得好的一個男粉絲“英俊的男子”卻私戳了他。


    康俊:橙子哥,你這麽久沒參加會內的活動,不會是爬牆了吧![哭泣]


    林城:沒有,最近忙工作。很久不見了,下次出來吃飯,送你簡於的簽名照。[笑]


    康俊:哇哇,我就知道生日會抽獎之後有好處,橙子哥,你現在跟簡於是不是很熟啊?


    林城抬頭看了眼明明在收拾東西卻一直偷看自己的簡於,笑著搖搖頭,打字回複道:有點熟。


    回完這句,他立刻放下手機,問簡於:“要吃點什麽嗎?是不是餓了?”


    這讓簡於勉強把剛才心裏騰起的不安和妒忌壓了下去,纏著他要吃的。林城一邊弄炒飯,一邊問:“我發現你好像什麽都吃,不挑食。”


    “食物都好吃,幹嘛要挑食呢?就算有一兩樣味道不好,少吃點就是了,不吃不劃算。”


    林城聞言微笑,忍不住側頭親親簡於的額頭。在那群紈絝子弟裏麵,簡於算是相當特別的一個,不止因為他在娛樂圈大紅大紫,還因為他的風格和他們頗為不同——功利心很弱,對物質淡漠,缺乏交際。


    吃完夜宵以後,兩人把東西大概收拾一下,便睡下了。夜半,簡於輕輕搬開林城搭在他腰上的胳膊,慢慢坐起身來,走到房間另一頭的插線板旁邊,拿起林城的手機,輸入自己的生日解鎖,然後心虛地查看起聊天記錄來。


    他知道這樣做不對,可就是控製不住探究的欲望。那個叫康俊的到底是誰,怎麽每次林城回他的信息都笑得這麽溫柔?雖然簡於百分百確定,如果他問了林城,絕對能得到“沒有曖昧關係”的答案,但光是那情不自禁露出的溫柔表情,就很值得尋味了,這可不是說說就能蓋過去的。


    他想了一晚上,眼底黑了一片。於是第二天接手的心理醫生還以為簡於不僅有分離性焦慮障礙,還同時發作了失眠症,導致這次心理谘詢花了很長的時間。林城一直在外麵等他出來,期間秦君上還打了個電話來。


    “橙子啊,你想不想知道昨天我和方庭去拿吃的的時候,聽到了什麽?”


    林城隱約意識到昨晚的生日會最後,這兩人的態度有些奇怪,不過他當時並未多想,這會兒也是語氣非常隨便地一問:“什麽?”


    秦君上在電話那頭無語了一陣。簡於就算了,怎麽連林城也這樣,明明是他想要打聽徐家的事情,卻這麽沒有好奇心。


    “是這樣,昨天我們去拿吃的,正好看見徐莉莉怒氣衝衝地把她哥拉到一個房間裏。你知道我好奇心重嘛,你又拜托我幫忙調查簡於被黑的事情,我就拉著方庭去偷聽啦。結果你猜怎麽著,徐莉莉哭著問他哥要說法,說徐梓原說過,有辦法讓她實現願望,問他怎麽生日會上什麽都不做。徐梓原就安撫她了,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讓她不要慌,慢慢來,他有把握讓你成為林氏的一員!”


    林城眸光一冷,拜托秦君上繼續注意徐家的動向,掛掉了電話。在離開小團隊的時候,他就說過再也不會回來,沒想到徐梓原竟然還沒有死心。林城對成為賺錢機器沒有興趣,也知道早些年的高收入承擔著很大的風險,近來證監會正在密切注意這個領域的動向,徐梓原又何必非要走這條路呢?


    從心理谘詢室出來的時候,簡於臉色發白,但情緒還比較穩定。林城擔心地問他要不要回去休息,簡於卻堅持要跟他一起去機場接林域。其實林域來北京,也隻能和林城在一起待四五天,接著他哥就要以助理的名義參加旅遊節目去了。所以簡於對此一直有種隱隱的愧疚,想盡量對林域熱情一點。


    因為臉部識別度太高,簡於沒辦法站在擁擠的地方接人,隻得等在車庫裏。當林城提著兩個大包,帶著一個稍矮的男孩走過來時,簡於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倒不是說林域和林城長得有多像,而是那眉眼間流露出來的神情氣質,讓他覺得熟悉。


    林域看上去很是局促,坐進後座以後,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前麵的簡於。


    簡於隻得主動問:“小域今年讀高三嗎?來北京順便也是要參加一個比賽?”這些他先前都聽林城說過,這會兒也不過是沒話找話。


    林域乖乖地回答:“嗯,今年6月高考,來參加一個英語比賽。”


    “你認識我吧?”簡於回頭朝他笑笑,兩個梨渦淺淺露出。


    林域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接著迅速側過臉去假裝看風景,“認、認識的,我小時候就認識,哥哥房間裏都是你的海報。”


    簡於笑意更深,循循善誘道:“你哥貼的都是什麽樣的海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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