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楚剛剛起身去當值, 張宗瑞又躺了一會兒才起來, 出去的時候撞見方嬤嬤, 不是沒發現她努力維持鎮定。


    不愧是宮裏出來的人, 至少臉上瞧不出絲毫破綻。


    不過, 張宗瑞並不在意,難道她還敢出去說嗎?


    就算是說出去了,他和時楚在一塊兒睡覺,又有誰會多想什麽。


    京中五個小的都已經訂了親,剩下的人都把目光盯在了時楚、張宗瑞和索爾身上, 夏琳那裏遲遲不鬆口, 他們隻會覺得夏琳還在考量京中各個勢力。畢竟他們一群人從北池到京中的時間尚短,時楚三人武功高強, 又是她的心腹,不論與誰家定親都會表示她結盟的態度, 越是慎重,眾人越是趨之若鶩。


    在萬祈帝下旨讓夏琳婚姻自主,誰也不得在未經她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定下婚事,原本想走萬祈帝和太後這條路的人都徹底歇了心思。原本張貴妃一直在萬祈帝身邊吹枕頭風,希望能讓自家兒子得了這個好處, 現在看萬祈帝旨意一下,更心驚於夏琳受寵的程度, 隻能暗自讓外麵的人使點力氣了。


    哪怕再瞞著,萬祈帝的身體每況日下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這會兒最著急的不是旁人, 正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他們表麵上再如何兄友弟恭,卻也知道如果是對方上了位,自己的日子絕對不會好。


    次年宮宴,萬祈帝隻露了一麵就離了席,朝中眾臣心中就有了數。


    怕是聖上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二月二龍抬頭,五皇子在京中聚悅樓被刺,雖撿回了一條命,卻徹底廢了一條腿。


    當張貴妃字字泣血將證據擺到病入膏肓的萬祈帝跟前時,萬祈帝氣得昏迷一天一夜,醒來的第一條旨意就是廢賢妃、圈禁三皇子。


    這個懲罰稱不上太重,圈了隻要不像大皇子那樣病逝,自然還是可以放出來的,張貴妃不滿意,於是在三皇子被圈的第一天,就“病倒”了。


    這時候的萬祈帝已經顧不上他們之間的鬥爭,他病得昏昏沉沉,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隻拖了一個多月,就沒能撐得過去。


    這一天,眾臣被召,齊聚太清殿,時楚領著禁衛,英國公帶著金麟衛,索爾領著禦京軍,將皇宮守得水泄不通。


    李崇清神色肅穆,不顧身體老邁,親自踏著高高的梯子,從橫梁上取下了詔書,目光朝左右看了一眼,入目藍汪汪綠瑩瑩的□□再加上銳利隱秘的毒針尖刺,果然無人能夠通過其他方法換掉這份詔書。


    取下詔書之後,幾位閣臣都圍了上來,首先要確認聖上的字跡,再看加蓋的玉璽,最後才看詔書的內容,這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這旨意……


    聖上在位這麽多年,雖稱不上一代明君,卻也並不糊塗殘暴,總歸是個中規中矩不違祖宗規矩的皇帝。可是他來了這麽一招傳位昭書的法子,卻讓他們這會兒想駁都沒法駁。


    畢竟聖上已經離世,誰還能讓他改了主意?


    隻是他們誰都沒想到居然是十一皇子,算起來五皇子往下,還是有幾位漸漸正長大的皇子的,為何偏偏挑了個生母早逝的十一?且讓太後垂簾聽政便也罷了,怎麽還多了個福貞公主。


    再怎麽是禦封的公主,也改不了她事實上是萬祈帝侄女這個事實。


    “聖上這一年裏,時常招了福貞公主進宮,有時候甚至與她討論朝政,原不覺得,怕是那時候聖上便有了這主意了。”一個官員在和身旁還算熟的同僚說悄悄話。


    站在他前麵的一位大人心中一動,想起有次聖上招他進宮議事,他出去之時與福貞公主撞個正著,也許那時候……聖上便是招她來說這等事吧。


    太後曾幫著先帝處理過政事,確實是個好人選,但畢竟年事已高,如今聖上駕崩,她便成了太皇太後,也不知還有多少心力能用在朝政上,這福貞公主……


    既然確認了詔書,心中再怎麽抗拒,詔令還是頒布了下去,短短時間內,就令京中權貴一陣嘩然。


    不過也有人恍然大悟,聖上這麽做,怕是早有計劃。


    首先那道奇奇怪怪的令福貞公主可以自主婚嫁的詔書,曆來就沒聽說過有哪個皇帝下過這樣的旨意,且福貞公主也便罷了,她手下三個身居要職的心腹,居然也不定親不與朝中大臣多加來往,如今這道詔書一下,有些人心中自然有了猜測。


    怕是早就如此定下,她才這般中立並不與任何一脈勢力搭上關係,不過為此連嫁人也不嫁了,也不是沒有犧牲,那些京中貴女們對她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同情。


    一朝令下,她成了京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之一,僅次於太皇太後,且也注定,她大抵是不會嫁人的了。


    這一晚京中其實算不上平靜,頗有些暗潮洶湧的意思,五皇子往下,六皇子病弱,七皇子八皇子卻已經到了漸漸知事的年紀了,哪怕母家不顯,卻也不是全無支持者,如今皇位落到那個什麽也不懂的奶娃娃頭上,他們哪裏能服氣?


    時楚、張宗瑞和索爾都繃緊了神經,包括英國公秦瀚同樣不能放鬆,他的一位庶出孫女和福貞公主手下的一位小將訂了親,且平素他與幾位皇子都沒有利益關係,否則萬祈帝也不會容忍他掌管金麟衛,於是,年幼的十一皇子繼位,對於秦瀚來說未嚐不是一個好選擇。


    第二日,太皇太後果然站了出來,福貞公主按品大妝站在她的身旁,抱著一臉懵懂的小皇子,首先要處理的就是萬祈帝的大喪。


    “真的感覺太累了。”夏琳將腦袋上沉重的簪子都扔在桌上,抱怨說,“係統幹什麽要給我們這種麻煩的任務,我寧願出去打打殺殺。”


    時楚忍住笑,“現在還沒當上女皇呢就嫌累了。”


    “太皇太後畢竟年紀大了精力不行,就算她想抓權也抓不了多久,這一點她自己也清楚,怕就怕她還有其他心思。”夏琳皺了皺眉,“聽說最近張貴太妃經常去陪太後。”


    “後宮中這些人都翻不出多少風浪來。”張宗瑞將手上的點心放回盤子裏,“還不如考慮一下真的掌了權,你要怎麽做?”


    他們每個人以前的升級係統,都和掌握權力這種事無關。哪怕是張宗瑞在教會中與人勾心鬥角,卻也沒有哪個任務喪心病狂到讓他直接成為教皇的,他們一路幾乎都是靠武力型的升級,而不是政治型的弄權。


    夏琳歎了口氣,“所以說你們一定要幫我,隻靠我自己是不行的。”


    看那些穿越小說裏,現代人跑到古代做皇帝似乎都挺輕鬆的,各種改革信手拈來,與朝臣的鬥爭也能總占據上風,事實上夏琳真正坐到禦座之後,才發現有些力不從心。


    坑爹啊,她真的沒厲害到那程度,可以力壓群臣做皇帝啊,所以才覺得累得不行。


    “做皇帝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了的。”索爾也感慨,“但是現在不知道係統具體要求你做到什麽地步,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現在的夏琳需要一步步成為可以讓眾臣信服的掌權者,才能在未來某一天想要登基為帝的時候不受到太多的阻礙,這才是最難的一步。


    所以,她必須要勤勉努力,甚至比那些當皇帝的男人做得更好。


    夏琳被任務折磨得十分痛苦,時楚三人卻因為夏琳的上位而愈加得到權貴們的關注,隻是幸好可以用低調避風頭這種借口,將那些帖子都婉拒了,整天除了當值以及和夏琳商量朝中事之外,還可以抽出時間來吃吃喝喝享受權貴子弟的腐朽生活。


    古代事事都不方便,卻也不是絕對的,一樣還是可以找到有趣的活動。


    夏琳需要按部就班地適應朝堂,索爾和時楚開始悄悄練兵,張宗瑞開始研究一些穿越者必備的技能,開設了一些作坊,想要研製一些特殊的東西,不論是用於民生還是戰爭。他們直到現在,才開始適應這個任務的世界。


    萬祈帝逝去後三月,大齊漸漸趨於穩定,有幾場不痛不癢的小紛爭,早早就被平息的。一群士子用憤然離京拒絕科考來表達對太皇太後、福貞公主聽政的抗議,他們覺得後宮女人不該幹政,夏琳就平靜過地讓他們走,並又下令在次年開一次恩科,立刻又有士子表示,“既是先帝旨意,本該遵從才是,君王之命竟敢不從?”


    有心人挑起的事端即刻土崩瓦解,絕大部分人,都很現實地受利益驅使。


    時間一久,大家似乎也習慣了太皇太後與福貞公主一左一右坐在禦座後,還未知事的小皇帝經常會趴在禦座上睡著。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偶爾稱病不來,真正在朝中說了算的就成了福貞公主,朝臣們這才發現,不論是見識還是魄力,這位獻王之女都勝過許多男兒,明明身材嬌小麵容秀氣,手腕卻極其強硬,甚至稱得上鐵血。


    這並不是個好兆頭,李崇清憂心地想著。


    身為女子,這樣……於大齊恐怕不是福氣啊。


    正如此擔憂的時候,北邊莽族銷聲匿跡,南邊兒卻又生了嚴重匪患,一時間流民大增不少青壯落草為寇,大齊又一次開始風雨飄搖。


    多年前有獻王救大齊於水火平定北疆之患,這一次,輪到了福貞公主。


    她任命禁衛統領時楚、副統領張宗瑞,禦京軍虎符將軍索爾三人帶兵南下,短短兩月內用斬首計劃直接清剿匪患,一時間南方腥風血雨,卻迅速平定下來,朝中眾臣每日在上朝時聽從不間斷天天送來的戰報,隻聽得噤若寒蟬再無人敢多說什麽。


    那三人是她的心腹,如今殺的人壘起來堪比京郊小忩山,怎能不讓他們驚懼?


    座上那位年輕的公主殿下一天比一天威嚴肅穆,幾乎讓人忘了她的年紀和性別。


    遠在江南的時楚卻覺得,還是幹這樣的事比較適合他。


    剿匪多簡單啊,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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