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像夏琳說的那樣, 這一路上確實不太平, 胡統領都被嚇出一聲的冷汗。


    如果福貞郡主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別說他這個統領做不成了, 估計小命都得賠上。


    獻王家中就剩下這麽一個孤女, 聖上十分看重,他可是扛不住聖上的雷霆一怒。這時候他才慶幸福貞郡主留下了那八騎,想不到他們竟個個都是能以一當百的無雙猛士。


    胡統領很快就對時楚幾人親近起來,隻是連他也不知道,時楚和索爾他們其實抓到幾個活口, 在時楚的審訊之下, 他們想要自盡做不到,想要守口如瓶也不可能, 口供很快就被時楚整理了送到了夏琳那裏。


    “時楚,想不到你的字寫得很不錯啊。”夏琳讚賞。


    這個字可不是指他們熟悉的誰都會寫的硬筆字, 而是毛筆字,時楚謄寫的這份口供,單單是字跡就足夠漂亮,遒勁有力風骨錚錚。


    時楚得意,“那當然, 不僅僅是這一筆字,我為了當得起江湖第一少俠的身份, 琴棋書畫哪個沒有涉獵?在書法和樂器上,當初下過很久的苦功。”


    有時候,他的武功甚至不必太好, 有這麽一筆唬人的字,一項足以比過那些粗豪江湖漢子的才藝,能讓他的名聲更早更廣地傳出去,再加上他天然文質彬彬秀雅清俊的長相,很能勝任名傳江湖風流少俠的名頭了。


    畢竟他不像張宗瑞,長得一副修眉俊目英武俊朗的模樣,不需要任何其他鑲邊就能震得住場子。


    索爾笑著,“我不用當那些風流少俠,但是也好好練過字,走的是宗教路子,沒有一筆好字裝不了高僧,至於樂器我是不會的,敲木魚倒是很熟。”


    張宗瑞這才收回放在時楚身上的眼神,風流少俠?這名頭就足以讓他心裏泛酸了,“我隻會寫一筆漂亮的英文。”鵝毛筆本來也是硬筆,“不過我可以和索爾聯手,搞點什麽祥瑞出世裝神弄鬼的勾當。”他不是不會樂器,曾經他也吹過風笛,隻是多年不吹了。


    “這個回頭再說。”夏琳將這份筆供收好,“不知道獻王和這個王相到底有什麽仇,要讓他派這麽多死士來殺我。”


    張宗瑞思索了一會兒,“那個獻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留下來?或者你走之前有沒有人特地交什麽給你。”


    夏琳一怔,隨即恍然,“還真有。”


    她轉身從行李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妝盒,“我臨走的時候,獻王妃身邊的嬤嬤給了我這個妝盒,說是獻王留下特地要給我的嫁妝。”


    一打開盒子,滿眼的珠光寶氣簡直要閃瞎人的雙眼。


    索爾驚歎,“別看量不多,這一盒子恐怕價值不菲。”


    夏琳點點頭,用手在裏麵撥了一下,各個拿出來顛了一下大概的重量,最後挑出一支簪子一雙鐲子來。


    簪子是金鳳咬珠紅寶簪,簪身比一般的簪子還要長上三分,金鳳展翅,下墜咬珠,簪頭、鳳眼、咬珠都是上好的紅寶,使得這一支簪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美麗非常。


    鐲子卻是金絲香玉纏花鐲,用金絲盤繞纏花做出的圓環,鑲以極其少見的淺黃色暖香玉,單單一隻就價值不菲,更何況是一對。


    “這樣的材質做工,這幾件首飾都該是很貴的。”夏琳說,“也看得出很費功夫,可是它們都是空心的,分量不對。”


    時楚拿起簪子,仔細看著簪頭的部位,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一點端倪,輕輕將那簪子旋開,裏麵果然是空心的,他輕輕抽出一張紙來,一看就吸了口氣,“這個王相,原來一直和莽族有聯係。”


    這個世界是架空的,大齊也曾強盛輝煌過,前些年被莽族欺負得挺慘。這個外族甚至兩度入侵危及京城,如果不是獻王是個天生的將帥,再打上十年二十年,大齊也未必能壓得過莽族去。


    這些年朝中也有些勸和一派,希望大齊與莽族議和,還有大臣提出過嫁以為公主給莽族首領以示議和的誠意。幸好今上還沒糊塗到這地步。


    “這是一份清單,莽族王庭收買王相,王相收受賄賂的清單。”索爾抬起頭來,“這位王相應該就是朝中主和派的頭兒吧。”


    夏琳冷笑,“據我打聽到的消息,這位王相可是既不主和也不主戰,公正中立的那一派呢。”


    張宗瑞輕輕一笑,“鐲子裏呢?”


    鐲子的接口處比簪子更難找,他們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在鐲子內側發現一個小巧的芝麻大小的機關,接口開了之後,他們從這空心的鐲子裏取出了兩封信,都是王相寫給莽族王庭的。


    “我現在懷疑,我那便宜父親的死也有問題了。”夏琳說,“他明明都打敗了莽族王庭,怎麽還是死了呢?”


    一開始沒多想,現在卻容不得她不多想。


    時楚頭痛,“反正我是半點不擅長這種勾心鬥角的任務。”


    然而夏琳也是沒辦法,隻能迎難而上。


    在打退幾波死士之後,路上終於安穩下來,從北池到京城,足足走了小半個月,才到京城城下。


    胡統領憑著腰牌帶著夏琳的車隊進城,卻見一個熟悉的人騎著馬正等著他,連忙受寵若驚地迎上去,“怎擔得起大統領親自來迎?”


    大統領笑罵,“怎麽,還當我是來接你的啊,奉聖上之命,陪著三皇子來接福貞郡主而已。”


    胡統領疑惑地左右看看,三皇子,在哪兒?


    大統領尷尬地指了指旁邊的酒樓,壓低了聲音說,“已經讓小的去請了,不如你去同福貞郡主說一聲,稍稍等上一刻。如今京城滿是來應試的士子,三皇子平日可出不來宮,恰好今日接了迎郡主的事兒,方才能借著機會出來一趟,恐怕要和那些士子稍稍聊上一會兒。”


    胡統領恍然大悟,隨即有些為難。


    這一路走來相處不多,他卻已經發現這位福貞郡主可不是養在深閨的那些大家閨秀,她很有主見脾氣也不小,恐怕不是他讓等她就會等的。


    可既然大統領發了話,胡統領隻能硬著頭皮去打招呼。


    就聽到馬車裏的福貞郡主一聲輕笑,胡統領立刻叫糟。


    果不其然,福貞郡主慢條斯理的聲音傳了出來,“在三堂兄心裏,怕是這些士子們比我這個父母雙亡的堂妹重要百倍。本來他讓我等,我自然就該等,隻是我的車隊就這樣停在這道路中央,豈不是礙得百姓們來去出行都不方便?怕是不合適吧,胡統領。”


    “郡主……”


    “我手上是皇帝叔叔的聖旨,本來回京就晚了數日,怕是耽擱不得。秦伯,走。”


    “是,郡主。”


    短短的時日,這車隊上下,除了胡統領帶的人之外,都隻服從夏琳的命令,她既說了走,車隊沒有半分猶豫,直向著皇宮而去。


    別說是胡統領怔在原地,連見多識廣的大統領都目瞪口呆,趕緊下馬奔進了酒樓。


    酒樓裏三皇子夏玨正同金科士子們高談闊論,先前大統領派來的那個侍衛焦急地站在一旁,三皇子卻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大統領再顧不得得罪人了,幾步上前就跨到了三皇子身邊,打斷他的話頭在他耳邊說,“福貞郡主已經到了這會兒正往宮裏去。”


    三皇子開始還帶著笑沒在意,然後才猛然間回過頭來,“你說什麽?”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她直接往宮裏去了。”大統領平靜地說。


    三皇子冷笑一聲站起來,“走!”


    等他起身團團和所有的士子打過招呼親切友好地告辭,被挽留一波又告辭,再挽留一波終於走出酒樓的時候,夏琳的馬車早已經走得遠了。


    偏偏三皇子來的時候也是坐馬車,並沒有騎馬。大齊朝並不重文輕武,但是幾代下來,皇子們個個養尊處優,除了每年秋狩象征性地騎一下馬拉一下弓,平時都不重武。


    夏琳到了宮門下,就立刻有人通知到了宮內,見三皇子沒陪著一起也就算了,連大統領也不見蹤影,隻怕是接人的沒接著,卻也沒有人敢懷疑夏琳的身份,單單那為首八騎的氣勢,就不是假的了的。


    車內的夏琳早已經按品大妝,如今下得車來,著深青色郡主服,戴一品冠。她個頭雖然嬌小,卻眉目凜然不威自怒,前來迎接的太監總管都情不自禁地彎下腰去,一點架子都拿不起來。


    “郡主還請隨我來。”已經有些年紀的太監彎著腰,親自指引夏琳往前,又努嘴命跟著來的小太監帶時楚等人去偏殿喝茶。


    到底都是忠良之後,在聖上沒發話之前,沒人敢怠慢。


    時楚灌了一肚子茶水,觀察著這座和故宮差不多的皇宮。這宮內規矩挺嚴,所有的宮人內侍都目不斜視,卻仍有小宮女悄悄地打量著他們。


    不說時楚、張宗瑞和索爾三人,就是另外五個真正將門出來的高大少年,都和文弱的京城公子們截然不同,瞧著悍然勇武,又都長得好,自然存在感極強。


    等到天色擦黑,才有小太監來叫他們,說是聖上召見。


    時楚和張宗瑞他們對視一眼,跟著小太監一路往太清殿走,到了殿內,就發現夏琳眼圈微紅坐在萬祈帝下首,萬祈帝用憐愛的目光看著這個侄女,表情柔和,時楚立刻鬆了口氣。


    夏琳不錯啊,戲演得挺好。


    “聖上不好了——”他們還沒來得及糾結要不要跪下的問題,一個小太監驚慌失措地衝進了太清殿。


    萬祈帝不悅地說,“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小心驚擾了福貞。”


    那小太監已經駭得滿臉雪白,抖著聲音說:“……大、大皇子和、和王相爺帶著京禦軍逼、逼宮啦!”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麵紛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相交的聲音。


    時楚驚異,他之前就發現,這宮裏的侍衛好像少了點,不過他沒經曆過這種世界,也不知道正常皇宮裏應該有多少侍衛,隻是稍稍有些懷疑,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對勁。


    現在看來,恐怕這方麵是有問題。


    京城的防衛主要包括三股勢力,一是禁衛軍,二是金鱗衛,三是京禦軍。胡統領就是禁衛軍的統領之一,今天陪著三皇子去接夏琳的大統領也是禁衛軍的大統領,禁衛軍是由皇帝親自掌握的力量。


    金麟衛掌握在勳貴們手中,統領是英國公秦瀚。京禦軍是京城最大的一股軍事力量,平素負責京城的對外防禦,共有三位將軍統領,隻有集齊三位將軍的虎符,才能調動整個京禦軍。


    大皇子夏瓊的嶽丈就是其中一位掌虎符的將軍,而王相爺的嫡長孫女,剛嫁進了另一個掌管京禦軍的焦將軍家中做長媳。


    一聽到小太監的話,萬祈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卻並沒有失去鎮定,他冷笑一聲,“果然來了。”


    顯然對這場宮變早有防備,他轉頭對夏琳說,“福貞不必擔憂,此等以下犯上的小人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時楚卻挑起了眉,因為他看出了萬祈帝的不安,恐怕即便他對宮變早有防備,卻沒想到自家兒子和相爺來得這麽突然。


    隱秘地和夏琳交換了個眼色,他們暗自笑起來。


    機會來了!不抓住的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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