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豪右掌堪堪距東方震後心三尺,陡覺身側寒光耀目,一柄長劍已厲嘯著當胸刺落。當下不敢大意,以“澄靜指”彈在玉掌門劍脊之上,就這麽緩得一緩,卻已撲不過去,隻得落下身形。


    玉掌門但覺這一指力道沉重,手臂微麻,長劍早被蕩開。當下更不停留,力貫右臂,飛龍九式劍法展開,疾風驟雨般向趙燕豪猛攻。


    趙燕豪瞥目一掃,但見空罔、空虛已追至東方震身旁,心神一定,決定先拿下玉掌門再說。於是展開少林大挪移身法,指、抓結合,著著搶攻。玉掌門雖功力稍遜,但飛龍九式劍法和迅龍閃電劍法使得出神入化,並不時已昆侖如意手化解趙燕豪的擒拿手,鬥了十餘招後,趙燕豪倒還是奈何不得。


    趙燕豪心下焦躁,思忖道:這老道果然有兩下子,雖說功力比那東方震強不了什麽,但劍法卻比他要圓熟,臨敵經驗也豐富得很。欲速則不達!要想製服他,看來還要數十招才能辦到。


    東方震縱馬奔出幾丈後,空罔、空虛雙雙撲到,空罔右掌剛欲往他後心劈落,陡見一劍勢如雷霆,向自己手腕飛斬而下,自忖沒把握以指力彈開此劍,忙頓住身形躲閃。


    空虛卻已欺身而進,一式龍爪手往東方震小腹抓落,堪堪距他小腹僅一尺光景,陡見一圈白森森、迷茫茫的光影“嗚”“嗚”聲中旋轉而出,向自己的手腕厲電般切下,心下一驚,忙縮回手,飛環擦著他的指尖暴旋而過,立時將他驚出一身冷汗。


    這兩招,乃是東方震畢生功力之所聚,一舉迫退二僧,他哪會錯過此等良機,雙腿一夾馬腹,催馬狂奔。


    剛奔出數丈,身後風聲勁疾,空罔已大鳥般騰身追至。東方震回身一劍向他奪胸刺落,空罔左袖抖得筆直,化為伏魔杖法震開長劍,右掌潛運大力金剛掌掌力,“砰”的一聲,擊在馬臀之上。那馬悲嘶著竄出一步,跪倒在地,將東方震掀下馬背。東方震著地一滾,飛身躍上另一匹馬,也不管是哪個方向了,縱馬便跑。


    此時趙燕豪已使用了判官筆,雖隻有一隻了,威力上打了折扣,但他曾以單筆力戰烏木而不落敗,玉掌門更不是對手。趙燕豪潛運混元功,筆、指結合,將玉掌門迫得暴退連連,險象環生。


    趙燕豪本想在十數招後將玉掌門拿下,突見東方震逃跑,他知道東方震不但輕功頗佳,搏命時更是招式狠辣,怕空罔、空虛吃虧,忙叫住躍上馬背的二僧:“空罔、空虛師叔!你們來擒拿玉掌門,我去追!”


    當下趙燕豪舍了玉掌門,飛身躍上馬背,沿東方震逃逸的方向追出。


    二僧停止了追擊,空罔向空幻、高近樓、言承光叫道:“你們也騎馬追上去!我們來拿玉掌門!”


    玉掌門剛才被趙燕豪雷轟電閃般的攻勢迫得疲累不堪,此時才緩過一口氣來。他見東方震已逃逸,剛鬆了一口氣,又見趙燕豪四人追出,心下大急,飛身躍上一匹馬,正欲追出,空罔、空虛雙雙搶出,雙手合什,攔在馬前;身後,馮剛、曲洪濤也包抄了過來。他瞥了一眼身後的馮剛和曲洪濤,見他們一人使刀,一人使判官筆,腳步沉穩,目光淩厲,看來也非庸手。


    玉掌門心念電轉,料想是衝不過去了,於是歎了一口氣,跳下馬背,拍了拍馬兒,示意它走開,仗劍凝神應敵。


    空罔合什道:“阿彌陀佛!玉掌門,貧僧還是那句奉勸的話:放下兵刃,停止抵抗!”


    玉掌門冷笑道:“要我停止抵抗不難,隻要你們放棄追殺我那徒兒!”


    空罔歎息道:“玉掌門,隻要你停止抵抗,我們絕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隻是封住你的穴道。然後,我們一起去追上你徒兒和燕豪他們……”


    “哈哈哈!”玉掌門大笑,“空罔大師,你當我玉道人是三歲小孩麽?”


    空罔道:“玉掌門,貧僧還沒說完呢!貧僧的意思,絕不會傷害令師徒的性命,隻是請你們上少林去。但我那燕豪師侄年輕氣盛,貧僧擔心他控製不住自己,若是將你的徒兒殺了的話,那就追悔莫及了!”


    玉掌門聽懂了空罔的意思,心下一顫,眼前忽然浮現出東方震被血淋淋擊殺的場麵,浩歎一聲,抬首望向碧藍的蒼穹,心裏暗祝:老天爺!昆侖列祖列宗!請保佑我那徒兒,逃過此劫!


    於是頹然垂首,緩緩地將長劍輕插地上,準備不再抵抗。正在此時,餘光忽然瞥見身後那使判官筆的漢子目中閃過一絲得意和陰狠的眼色,心下劇震,暗忖道:玉道人呀玉道人,你好糊塗!師傅在生時常道:“死生有命,氣運在天!”若震兒該死,怎麽也難以逃過此劫!若不該死,老天自會助他逢凶化吉!堂堂昆侖掌門,豈能束手就擒?我玉道人才不會做那種令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呢!


    空罔哪裏知道玉掌門的心思,見他放下長劍,垂首頹歎,以為他真不再抵抗了,便走前一步,溫言道:“玉掌門,貧僧要得罪了!不過,請你放心,我隻點你雙臂的‘曲池’、‘列缺’等穴,僅令雙臂不能動彈而已。貧僧保證,我們絕不會傷害你!”


    玉掌門歎息道:“好!”


    空罔大喜,使出“去煩惱指”的絕技,右指輕揮,“哧”的一聲,隔空向玉掌門手臂的‘合穀穴’點去。


    忽覺眼前一花,玉掌門已迅捷無倫地自地上抓起長劍,腳下倒踩七星,眨眼間就欺近馮剛身前,寒光一閃,反腕一劍向他胸口刺落。


    馮剛沒想到他會突然對自己下殺手,好在他身手和反應都算敏捷,忙側身一讓,挺雙筆封去,但那劍快若閃電,如何封得住?一劍早已刺在他右肋之上,立時血染衣袍。馮剛痛吼一聲,仰身跌倒。


    空罔三人見玉掌門使詐,一招就重傷了馮剛,驚怒交集,齊都怒喝著撲向他。


    玉掌門的武功,本就與空罔在伯仲之間,如何敵得過三人聯手?過了幾招後,便遮擋不住,左臂中了空罔一掌。好在昆侖派的武功,較多淩空飛躍而攻擊的招數,故此,門人們的輕功都還不錯,玉掌門當然輕功也甚佳。


    當下玉掌門采取遊擊戰術,不再與三人正麵相鬥,隻在樹叢中飛來竄去的遊鬥。


    空罔三人呼喝連連,左包右抄,前夾後擊,但玉掌門身法宛如遊魚,一時竟也奈何不得。


    又過了盞茶工夫,玉掌門身形終於漸緩,畢竟是快六十歲的人了,體力上已漸漸不支。


    因空罔、空虛功力較深,一旦再中招,就可能失去戰鬥力,所以他得以九分精力應付二僧,不多久,左腿上中了曲洪濤一刀,所幸隻是劃傷了一道口子。


    ※※※


    賀曉川四人追至林外,聽林中隱隱傳來呼喝聲和打鬥聲,忙縱馬入林,循聲奔去。但見三人圍著一人翻翻滾滾地猛攻,中間那險象環生的道人,正是玉掌門。當下大叫道:“師傅挺住!我們來啦!”


    玉掌門見來了幫手,精神一振,劍風呼呼,身周寒光閃閃,風雨不透。


    空罔、空虛二僧心地慈悲,先前雖已將玉掌門圍困住,但並未盡全力,下殺手,隻想待他精疲力盡之時再生擒。空罔陡見他來了四名幫手,不知道後麵還有沒有,心下一急,出手不再容情,催動十二成阿羅漢神功,使出最得意的十二擒龍手,雙掌虛實不定,迅捷巧幻,刹那間就穿破了劍網,右手變掌為爪,已扣住玉掌門右腕。


    玉掌門大驚,急以昆侖掌絕招“定軍山”斬向空罔右腕,空罔見這掌力道千均,隻得棄了扭斷他手腕的念頭,急忙縮回手。


    玉掌門接著躲過曲洪濤劈頸一刀,後背早露出了破綻,空虛立時搶近,“蓬”的一掌擊在他後背之上。饒是玉掌門有神功護體,卻也禁受不住,頓覺如中鐵杵,眼冒金星,“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踉蹌一步方始站穩。


    好在四人都已奔近,飛身躍離馬背,向三人奮力攻擊。三人顧不得擒拿玉掌門,忙返身迎敵。


    玉掌門勉力壓住還欲噴出的肚血,忍痛喘了兩口氣,緩過神來,潛運玄功療傷。


    賀曉川與空罔一對一,武功相差頗遠,幾招後就兩次差點被奪去長劍,好在空罔不欲傷他,隻是像捆繩子似地緊緊裹住他的身形,漸漸將他壓迫得刺不出來一劍。


    鍾智靈、桑青虹雙戰空虛。鍾智靈功力較桑青虹深厚,正麵抵擋,桑青虹一對短劍盤旋,自側翼尋隙搶攻。但二人與空虛武功相差亦遠,被空虛忽指忽掌從容化解,二人咬牙苦戰,竟攻不進空虛身形二尺以內,反被他不時以剛猛的掌力迫得狼狽後退。


    秦朗與曲洪濤的戰局則不同。他比對方武功稍強,剛猛迅捷的奪命連環劍法逼得曲洪濤不住倒退,十餘招後,曲洪濤被逼到一棵樹幹前,退無可退,鋼刀遮擋不住,被秦朗一劍刺中左胸,立時鮮血迸濺,慘叫倒地。


    空罔聽得曲洪濤慘叫,忙舍了賀曉川,猛撲向秦朗,他惱恨秦朗出手狠辣,一出手就是龍爪擒拿手,早圈住他持劍的右腕。秦朗振臂力掙,如蜻蜓撼柱,哪裏掙紮得動?空罔一記六成功力的“恒河入海”,“砰”的一聲,印在他左胸之上,秦朗頓覺左胸劇震,眼前一黑,口中鮮血狂噴,昏厥在地。


    玉掌門見空罔擊倒了秦朗,又驚又怒,顧不得尚內息翻騰,揮劍撲上,與賀曉川一起雙戰空罔。無奈空罔內功精深,拳掌淩厲,師徒二人根本奈何不得。


    玉掌門一看形式,不出二十招,自己一行五人將全部被擒,忙叫道:“鍾賢侄、桑姑娘,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快走吧!”但二人怎肯舍了玉掌門師徒,獨自逃走?仍是奮力苦戰。


    玉掌門心念電轉,忽然厲聲叫道:“你們快走!震兒逃向了南邊,快去助他!”


    四人一上來就是一番苦戰,哪有餘暇想起東方震沒在現場?桑青虹如夢初醒,舍了空虛便走。


    “哪裏走?”空虛雙袖一展,向桑青虹大鵬般撲落。鍾智靈如形附影,飛身一劍向他後心刺落。


    “滾開!”空虛返身揮袖,一袖將他長劍蕩開。桑青虹趁機躍上馬背,劍麵一拍馬臀,狂奔而去。


    空虛一躍上了馬,正欲追出,回首看了空罔一眼,怕他一人敵不過對方三人,一時躊躇不決。


    “他們是崆峒派的弟子,放他們走!”空罔叫道。


    空虛下了馬,對鍾智靈喝道:“你這個崆峒派的弟子,趕快滾開!再要糾纏,休怪貧僧出手不容情啦!”


    玉掌門忙順水推舟,大叫道:“鍾賢侄!你快走!留下來也沒用的!”


    鍾智靈看了玉掌門一眼,咬咬牙,躍上馬背,向桑青虹追去。


    玉掌門大叫道:“鍾賢侄,追上桑姑娘後,勸她不要再去助震兒了!你們趕快回崆峒山去吧!”


    玉掌門連受三處傷,尤其是空虛擊在他後背那一記重掌,已將他五髒六腑震得移位,他雖以玄天無極功護住心脈,但功力早已大打折扣。在空罔山崩海嘯般的攻勢下能撐到現在,全憑一口悲忿之氣、不舍之念。


    二僧戰玉掌門和賀曉川,不幾招,賀曉川便被空虛震飛長劍後封了胸口要穴,委頓在地。


    玉掌門在二僧合攻之下,隻感胸悶氣塞,頭暈眼花。空虛雙手一合,夾住玉掌門長劍,空罔搶進,“蓬”的一掌,擊在他右胸之上。


    玉掌門如中重錘,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趴倒在地。他強提真氣,欲抓起長劍爬起身來,掙紮了幾下,複又軟軟趴倒。


    空罔合什道:“阿彌陀佛!玉掌門,得罪了!”出指如風,刹那間封了他背上幾處要穴。


    秦朗剛幽幽醒轉,又被空虛封了要穴,立時動彈不得。


    “師兄,接下來,我們怎麽辦?”空虛問。


    空罔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玉掌門師徒,又看了看重傷在地的馮剛和曲洪濤,道:“我留在這裏,給傷者治傷,你去助燕豪他們擒拿東方震吧!”


    空虛上了馬,空罔叮囑道:“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傷了那東方震的性命!”


    ※※※


    “嘎嘎”聲中,幾隻山雞四散驚飛,東方震縱馬飛躍過那片草叢,繞過幾棵大樹,已奔出這片山林。眼前是一片平原,遍地種著西瓜,此時,正是伸蔓期,尚未開花坐果。


    東方震哪顧得不踐踏莊稼,躍馬在瓜地裏狂奔。幾個農人正在地裏澆水,見有人縱馬飛奔而過,地裏立時一片狼籍,又驚又怒,怒罵著舉著扁擔追了上去,但哪能跑得過奔馬?早被遠遠地甩在身後。


    “借過!”又是一人一騎飛奔而來,眾農人驚得四散躲避,氣憤地目送著來者奔遠。


    這幾個農人見辛苦澆灌的西瓜地被糟蹋得如此不堪,撫著被踩壞的瓜藤嗚咽。


    “踢踏”聲中,又有馬蹄聲。他們抬頭一看,見對麵又有三人三騎踐踏而來,一名農人悲憤地道:“還讓不讓人活了!走,跟這幫畜生拚了!”


    他們立刻擦掉了悲痛的眼淚,化悲痛為力量,橫著扁擔攔住奔馬。


    “快閃開!”有人大喝,眾農人昂然不動。


    “唏律律”聲中,三人忙勒住韁繩,差一點就撞上這幾個農人。


    “你們找死呀!”言承光翻身下了馬背,一腳往最前麵的那名橫扁擔的農人踢去。陡覺腳踝一緊,已被空幻拿住。


    “阿彌陀佛!”空幻合什道:“言施主,他們怪可憐的,不可動手!”


    說著,自口袋中去掏銀子,翻了個底朝天,卻隻有一兩多紋銀。空幻將銀子遞到那農人手中,道:“我就這麽多了,賠你們吧!”


    “這麽少?!”眾農人不依。


    空幻無奈地看了言承光一眼,又看了看高近樓。


    “賠他們吧!”高近樓下了馬,掏出一錠足有五十兩重的銀子,遞到前麵那農人手中。


    眾農人大喜,收了銀子放行,並要求他們牽著馬自瓜地邊的小道走,不得再踩壞瓜地。


    “刁民!”言承光一邊牽馬而行,一邊罵罵咧咧。


    東方震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回頭望,但見趙燕豪距自己越來越近,隻在二十來丈之後了。須知他的馬不過是普通的馬,怎麽能跑得過趙燕豪的上等河曲馬?


    又跑了半裏許,趙燕豪已追到身後三、四丈遠。


    “東方震!你跑不了了!束手就擒吧!”趙燕豪大喝。


    “做夢!”東方震忽然勒住奔馬,驀然回身,“嗚”“嗚”聲中,飛環驚鴻般掠出,旋斬向趙燕豪坐騎的前腿。


    趙燕豪吃了一驚,忙一勒韁繩,那馬人立而起。“噗”的一聲,馬肚被劈破,立時鮮血狂濺,那馬悲嘶著仰倒在地。


    趙燕豪一躍下了馬背,剛一著地,立時旗花般竄向東方震,猛力一掌向他胸口推落。


    東方震來不及掉轉馬頭奔出,見這一掌如雷霆萬均,不敢硬接,忙滾鞍下了馬。


    “砰”的一聲,趙燕豪半空中一腳斜踹在馬背之上,那馬經受不住,痛嘶著側倒,向東方震迅猛壓落。


    東方震反應奇快,脫弦之箭般斜竄出三丈開外避開。


    “好身手!”趙燕豪盯著他讚道。


    “及不上你!”東方震冷笑,“不過,我替你可惜,這麽好的身手,卻糊裏糊塗地成了人家殺人的利刀!”


    “講什麽都沒有用的!”趙燕豪冷冷道:“不束手就擒,你是自尋死路!”


    “來吧!”東方震橫劍當胸,左手飛環在手,陽光下閃爍著耀目的寒光。


    趙燕豪緩緩取出判官筆,冷峻地道:“你是第五個需要我主動亮出判官筆迎戰之人。”


    東方震搖頭道:“你是第一個讓我沒有信心敵得過的對手!”


    “是嗎?”趙燕豪斜睨著他,“那你還頑抗什麽?”


    東方震昂然道:“因為我是昆侖弟子!沒有投降的昆侖弟子,隻有血戰到底的昆侖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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