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車上是小公子?”男人沒理會車夫叫嚷要賠車,隨手丟下塊銀子淡然開口。


    “是主顧。”車夫接著銀子的一瞬間眼睛就亮了,之前蠻橫的語氣頓時變得諂媚不已。看在銀子的份上自然是有問必答,反正也剛才也隻是被對方的極速奔馳驚了馬匹,車輛本身並沒有什麽損毀,更何況還是對方出手將驚馬攔下的。


    知道車夫和裏麵的人並非一家,男子不再看車夫,在馬身上高聲開口,“不好意思驚了小公子的馬,不知可否出來讓在下致歉?”


    周慕然本來不想下去,可轉念想想也沒什麽,雖然對方眼神太駭人,可自己並沒有得罪對方地方,應該也不會有什麽衝突。


    想到這裏,周慕然頓了頓,挑起門簾下了車。


    或許是在車上坐久了,雙腳一著地就差點軟倒。倒是男人從馬上探身伸臂,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才把人扶住。


    “爺好身手。”車夫在一旁諂媚地恭維著。男人倒是絲毫沒看對方,隻是盯著周慕然看。


    “多謝公子。”周慕然活動了一下站穩了腳步,往後退了一小步脫離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也不以為意,手臂收回。


    “小公子看著好麵善,不知道是去往哪裏?”


    “回爺,我們是去往……”


    “是去臨安縣。”周慕然開口截斷車夫的話。車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沒開口辯駁。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兩人一眼,“在下也是去往臨安縣的,不如同往?”


    “……”周慕然微微皺眉。這是什麽意思?“公子騎馬,我們趕車,恐怕速度不同無法同路。”


    想到此行的目的,周慕然心裏突然一凜,莫非這是對方派出來的人?自己進京的事隻是青陽繡坊這邊知道,莫非對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才派了人前來?


    看到麵前少年眼中突然而起的防備,男人倒是一愣。


    他真是覺得少年五官有些眼熟,隻是想不起到底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才下意識問了一句。


    見到對方排斥,男人倒也不勉強,微微一笑,“說的也是,既然如此,我們就有緣再見。不如小公子留個姓名,以後再見也是朋友。”


    “我名關非。”


    “在下薑宸,小兄弟有緣再見。”


    男人調轉馬頭,疾馳而去,就如同來時一般。


    周慕然鬆了一口氣。和這樣的人一路壓力實在太大了。


    不過對方就這麽飄然而去,恐怕真是自己誤會了。


    路上風風雨雨半月之久,總算是到了京城。雖然中間也住過幾次客棧,但是為了省錢,也為了趕路,多半時間都是在野外住宿的。


    這次來京城,這幾年積攢的銀兩二一添作五,一半留給了養父母,另一半他帶著。哪怕是節省著用,一路上他和車夫的食宿費用也都是他來付的,到了京城,給車夫結了錢,他荷包裏也就剩下不到五兩了。


    京城處處貴,五兩銀子在青陽縣足夠一年的米糧錢,在這京城恐怕不夠一頓酒席的。


    周慕然琢磨著先去尋個客棧,好好洗漱一番,再去索家。


    “關非?”


    周慕然覺得這名字很耳熟,頓了一下才想到那是自己如今的名字,連忙轉過身去。


    身後有一行人,為首的一個一雙劍眉入鬢,雙眼狹長,薄唇輕抿,正看著他。


    “原來是薑公子。”周慕然連忙施禮。


    這男人可不是輕易可以忘掉的。對方此時換了一身天青色衣衫,衣角袖口暗繡著雲紋,將人襯得玉樹臨風。


    有原主的記憶,周慕然打眼一看,便知道那布料看似樸素實則奢華無比。


    那是極為名貴的雀錦緞,一向隻供於內務府。便是皇家賞賜,也絕對隻賞賜三品以上的大員。


    眼前人非富即貴,想不到路上偶遇竟然遇到了這樣身份的人。


    既然對方身份非富即貴,那變不可能和害原身的那女人有什麽關係了。


    索家最高的官職才不過做到五品,且從來不涉政事。若是那女人有這般背景,就不會偷偷摸摸陷害他了。


    “想不到竟然在這裏遇到了關公子。”薑宸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慕然。周慕然一愣,才想起當初自己撒謊是要去臨安縣。這短短的時間,萬不能從臨安縣再到京城的。


    不過這點小事怎麽會難倒周影帝,臉上露出靦腆的笑,“是,因為有急事臨時改了線路。沒想到竟然還能和薑公子遇到,實在是有緣分。”


    言下之意,對方也是撒了謊。


    薑宸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小孩子有意思,原本隻是看著眼熟有好感,沒想到看著綿軟老實,實則聰慧機敏。


    “關小弟莫怪,為兄沒有責怪的意思,純粹好奇。”薑宸朝著周慕然拱手,“相請不如偶遇,此處正好有座酒樓,酒菜差強人意,不如為兄做東,給關小弟接風洗塵。”


    對方說話一套套讓人無法插嘴,臉上表情溫和謙恭,說出來的話就更是處處占理處處以進為退,讓人絲毫無法拒絕。


    周慕然推拒了兩次都不得脫身,隻好跟著對方上了酒樓。


    原本跟著薑宸身邊的幾個年輕人麵麵相覷,這少年衣著普通,又是一路的風塵仆仆,實在看不出會和薑宸這種身份的人有什麽關係。


    看對方和薑宸也並非很親近,倒是薑宸的態度很是奇怪,十分謙和。


    這和這位爺平素名聲不符!


    打薑宸生下來到現在,什麽時候對方身上能用到過忍讓這個字眼?恐怕就是麵對當今聖上,忍讓的也不會是這位爺!


    不管怎麽說,既然是薑宸看重的,自然就是他們要力捧的。


    於是酒席宴上賓主俱歡。幾個年輕人都是這京城裏長大的,說起京城的玩意頗有心得。周慕然沒來過這裏,倒是聽得津津有味,對這幾個人好感大增,也知道了這幾個人一個姓陳,一個姓歐,一個姓杜。


    “關公子若是得閑,不如明天我們幾個帶你在這京城裏走走?保證好吃好玩。”姓杜的年輕人看了一眼薑宸的臉色,小心翼翼又不失熱情地開口相邀。


    “這……”周慕然倒是真想去玩的,可他來京城可不是玩的。等大事成了他倒不介意在這京城久居。“我來京城是來上工的。”


    “哦?”幾人再次麵麵相覷,這次連薑宸都微微皺眉。


    看關非這個樣子,說大了也不過十四五歲,這個年紀還都在讀書呢。就算家裏窮苦,他這般的年紀能做什麽工,而且還要來京城。


    薑宸眼神閃爍,“做工?”


    “是這樣。我是青陽繡坊的畫首,這次是回京城索家的總繡坊見主子。若是幹得好,說不得就留在京城了。”


    這話一說,那幾個年輕人更是納悶了。


    繡坊?畫首?薑宸的身份怎麽會和這種身份的人相識?


    別說是索家繡坊一個小小的畫首,就算是索家現在的當家索嶽塘,見到薑宸也隻有跪地磕頭的份兒。


    幾人去看薑宸的臉色,薑宸倒是不動聲色,關注點十分奇特,“你是畫首?這般年紀的畫首?”


    “自然。”說道這個,周慕然脖子一揚,倒是帶著幾分傲氣,看得薑宸又是一笑。


    畫畫這事,周慕然已經提前跟綠豆打聽過了。


    身為畫首,他總不能什麽都不會,立馬穿幫。而周慕然本身雖然字是從小練出來的,畫畫卻是平平,毫無意境。


    “原主的能力,冥使者也是會繼承到的。”綠豆聳聳肩膀回答道。“索微瀾天縱之才,畫畫和刺繡幾乎是無師自通的。大人您也一樣繼承這種能力,不必擔心會穿幫。”


    “……還有這種事?”周慕然狐疑地看著綠豆,“那我從路子軒那裏繼承到了什麽能力?”


    “……路癡算不算?”


    “!”周慕然頓時想掀桌了,這算什麽能力,而且怎麽著,這路癡還要一直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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