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國公府就在西城,離官帽子胡同不過三條胡同,騎馬撒個歡兒就到。


    文望來得不巧,謝家人,男的看宅,女的睡覺,隻一個管家田樹林帶顯真聞訊接了出來


    “你們伯爺、世子都不在家?“文望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審視田樹林:“去哪兒了?本公找他們去!


    總之不叫他們拿千裏眼到處送人或者市賣!


    俗話說“官大一品壓死人”。信國公的爵位高了謝子安整整兩級,且謝子安的爵位還是文望給保舉,田樹林如何敢叫文望去找人?


    田樹林抱著打出來後就一直沒能放下的拳頭躬身邀請道:“國公爺且先入內喝茶,家主人現在前麵玉帶巷賜宅,得小人這送信後一會就能家來。”


    顯真和樹林如出一轍的弓腰抱拳接口道:“小人這就跑去報信!


    說著話顯真後退三步,轉撒腿便跑進了玉帶街宅子的後門——為運送茶水點心方便,謝福已叫人開了後門


    文望抬眼一瞥便就估量出了地形狀況,手指著顯真消失的門洞問田樹林道:“這就是陛下禦賜的誠意伯府?”


    不待田樹林答應,文望已然甩鐙下馬,將馬鞭丟給親兵道:“本公過去瞧瞧!


    不由分說,文望邁步就走,田樹林也不敢攔,隻能小跑跟著心底吐槽不已:這位信國公可真是個急脾性,來前不遞帖子預約就罷了,來了片刻也不能等竟追著他家主子屁股也太失禮!


    偏他位高權重,還不能得罪,就不知道見到他主子會不會遵照禮數,講些客氣?


    不然就是老話說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主子一家子文人,難保不吃虧!


    新賜宅地的花園裏有個挺大的石頭假山。謝子安跟謝尚、謝知道正研究這假山的風水走勢呢,不想顯真跑來告訴說信國公來了。


    “信國公?”


    謝子安聞言一怔,轉即沉吟:信國公現在來所為何事?


    該不會是為千裏眼吧?


    若是,那陛下的動作可真夠快的!


    看來陛下對千裏眼不是一般的熱心,如此再好不過!


    謝子安和謝知道、謝尚交換了一下眼色,謝尚剛要!說話,便看到信國公文望已然胸前飄著花白胡須,不請自來。


    謝尚驚異:這就來了?


    統帥一國兵馬的文望即便沒有頂盔摜甲,隻著貂裘常服,那一身的氣勢也非同小可,總之看著就不是一般人一一連少進京的謝知道都認出來了,低聲問兒孫:“這就是信國公?


    連走路都這麽威風!


    謝尚頷首:是!


    得了確證,謝知道再無猶豫,上前見禮道:“小伯謝知道拜見國公爺!”


    謝子安、謝尚跟著一起見禮。


    文望看謝家祖孫父子都在,立時放了心,當下也不著急,哈哈笑道:“老伯爺請起,誠意伯請起,大尚免了。本公還沒恭賀老伯爺、誠意伯封爵賜宅之喜呢!


    “隻本公來得匆忙,未備禮物。回頭叫人送來!”


    謝子安知文望來不是為送禮,再次拱手道:“不知國公爺大駕光臨小伯有失遠迎,還請國公爺恕罪


    “這不怪你,文望擺手道:“原是本公來得匆忙。論禮來前當下個帖子,隻這事卻是等不得了!“哦?謝子安佯裝不知道:“什麽事?還請國公爺不吝賜教。”


    “國公爺,您屋裏請!”


    刮著西北風的空曠花園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謝子安把文望請進了後院門直通花園的謝知道的院子。剛接手的院子,還沒來得及檢驗炕道情況。未免一屋子煙,屋子就沒有燒炕,不過擺了火爐熏籠,卻是一點不冷。


    文望進屋後看到空曠的堂屋當中隻擺了一張八仙桌、三個熏籠不覺想起謝尚前年才入京時為買老撾紅酸枝被彈劾的往事,對於賀禮便有了想法。


    不止老撾宣慰司,就是緬甸宣慰司也都有他五軍都督府的駐軍,他差什麽都不差木料,而這正是謝家這個新進爵人家的需要!


    有交易可談。


    謝知道請文望上座。文望看顯榮給拿來一張條凳,便當仁不讓地居中坐了,開門見山道:“午後陛下賜本公兩支千裏眼,說是甘回齋將上市的新玩具。


    果然是為千裏眼


    謝子安就喜歡信國公這樣的幹脆,聞言眼光立轉向謝尚,示意他來答。


    甘回齋是兒子和兒媳婦的私產,但凡不損礙家族利益,即便是他也不好多話


    “是!謝尚點頭應道:“不怕告訴國公爺:這千裏眼是內子為哄犬子過年在家不要哭鬧才做出來的。眼


    就沒下到回開製作,口家裏的y頭趕做了百個,待下送來見沒兩天就要過年,就沒下到甘回齋敞開製作,隻家裏的丫頭趕做了百多個,留待年下送來家的親戚孩子們玩!”


    “兩天前才做出來的?”文望聞言愈加放心,笑道:“那就好!


    “這千裏眼於城池防守,軍情刺探有大用,我今兒來就是為五軍都督府跟世子做這個交易謝尚看一眼他爹,沉著道:“國公爺有話請講!”


    信國公直言道:“甘回齋把所有的千裏眼都賣給我五軍都督府——至於錢,"信國公笑了:“陛下不是才剛賜了你家一座誠意伯府嗎?想必要不少木器家什。我叫人拿你們想要木料來跟抵如何?”


    這交易真是叫人無法拒絕!


    謝尚立追問道:“國公爺有木料,黃花梨、紫檀也有?


    信國公點頭·喵黃花梨出瓊州,而瓊州是大的有!信國公點頭:“黃花梨出自瓊州,而瓊州是大慶的海島,島上有駐軍!”歸他五軍都督府管轄。


    “紫檀產自天竺、緬甸、老撾,朝廷在這些地方設舊港宣慰司、緬甸宣慰司、老撾宣慰司。駐軍也歸他五軍都督府派遣。


    謝尚先前買的老撾紅酸枝、紫檀、黃花梨就是武官們弄進京的,聞言再不有懷疑,答應道:“承蒙國公爺抬愛,晚輩未敢不從。隻是有一件事得叫國公爺知道,這千裏眼的材料放大鏡需要用到水晶,甘回齋自身沒有礦源,隻靠拿市麵上現成的放大鏡加工,一年也產不了幾個一即便全賣給五軍都督府,怕是也當不到一套五間屋木料的錢。”


    這是文望事先沒想到的,畢竟他素不管這些瑣事。


    不過謝尚說得有理,文望問道:“那依你說,怎麽交易才好?”


    “不做交易!”謝尚正色道:“聖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尚自幼受聖人教誨,雖年輕,手無縛雞之力,也知道為人臣子,當忠君衛國。既然這千裏眼於朝廷軍事有大益,尚和內子願將其製作方子貢獻給陛下和五軍都督府,不製造市賣!”


    不要錢!免費送


    嚐過馬掌免費送甜頭的謝尚為了自家的爵位能更上層樓,定繼續白送千裏眼,刷弘德帝、信國公好感


    錢固然是好,但比能千秋萬代的爵位卻是查太多!


    武官之所以看不起文官無非就是覺得文官小雞肚腸,為一點小利益每每窩裏反得天翻地覆,比爭風吃


    人還能搞醋的女人還能搞。


    文望沒想謝尚會如此說,怔愣之後倒是對謝尚有些刮目相看了一這謝尚知道國家大義,文望心說:倒是比一般文官有心胸血氣!


    是個男人!


    “大尚願意將此千裏眼獻於陛下固然是好,“文望故意問道“隻這樣一來,世子和世子夫人豈不是白忙


    一場?


    “比起邊疆千百萬以命衛國的將土,尚和內子的這點貢獻又算什麽當然“謝尚話鋒一轉,輕笑道:


    國公若肯通融在下些微門道購得黃花梨、紫檀等好木料,尚也不會推脫!


    不他爹還等著好木料裝飾屋子呢,該討的情,謝尚也不含糊。


    一直想籠絡謝尚的文望聞言自是一口答應:“好說!


    謝子安眼見自己宅子的木料有了著落,侯爵爵位開始蓄力,心懷暢慰,提醒謝尚道:“尚兒,你媳婦現前叫人做的百多個千裏眼,你問問國公要怎麽處?”


    “都給我帶走吧!”文望義正言辭道:“最好一個也不要留這紙質的太不結實,容易叫人看出端倪。等開年我叫人鑄了銅鐵的千裏眼後,再拿幾支來給你哄兒子!


    於是一覺醒來,謝豐發現他的千裏眼沒有了,不免尋找。


    謝豐掀起自己的小枕頭,炕上的靠枕等他日常藏東西的地方,發現都沒有。


    謝豐著急了,鼻尖出汗地扯著紅棗的袖子叫她替自己尋。


    在知道緣故的紅棗舍不得兒子發急,便裝模作樣地在屋子裏東翻西找。


    眼見紅棗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謝豐便拿了本炕頭謝尚的書給紅棗,告訴道:“做,做!謝豐見過紅棗做千裏眼,便叫她現做


    紅棗沒想到兒子會來這麽兒子一出,一時間哭笑不得——,兒子太難搞;笑,兒子夠聰明,這都知道!


    紅棗原想告訴兒子沒放大鏡不好做。轉念想起留下來看寶石的幾塊,以為還是不要撒謊的好。思了一刻,紅棗決定給兒子做個萬花筒。


    不敢再拿放大鏡,紅棗叫人拿來兩個玻璃杯,一顛一倒衝當底鏡和目鏡。


    沒有三棱鏡,便拿了金葉子來替代,然後加上彩紙屑,就算成了。


    把做好的萬花筒放到眼前,紅棗往裏一看,不覺輕笑:不錯,不說其他,隻衝這滿目的金燦燦,她就是個天才!


    萬金花筒,古往今來,誰還有過?


    “豐兒,紅棗把新鮮出爐的萬金花筒遞給兒子:“拿好了!”兩個玻璃杯加一片金葉子還是有些分量的!


    謝豐小心地捧著沉了許多的萬花筒,探眼一看,瞬間笑開了花好好看啊!比先前的那個千裏眼好看多了!他喜歡!


    好!好看!謝豐告訴紅棗他心裏的歡喜。


    紅棗笑:“這叫萬花筒,你以後就玩這個吧!


    至於千裏眼,則得等年後信國公做出銅鐵的來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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