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顯榮把一個大匣子擺放到紅棗左手邊的飯桌上躬身道:“這是老爺分家得的七個田莊的地契和人契。老爺打發小人送來給太太收著。”


    “再還有兩萬兩銀子的銀票。”說著話顯榮又拿一個匣子來,放到剛剛大匣子的旁邊回道:“老爺說叫太太看著使。”


    紅棗看謝尚把分家得來的田地現銀第一時間都送來給自己,頗為感動——錢財事小,重要的是這一份信任。


    紅棗首先打開銀票匣子看到麵額百兩的小額銀票有兩百張,點了點頭,然後又開了地契匣子,看到七張田莊地契卻是無誤,方道:“顯榮你回去回稟老爺就說我知道了。”


    打發走顯榮,紅棗便叫丫頭把銀票收好,然後又叫張乙陸虎等小廝道:“今年的夏租還沒交,而這莊子有點多,你們幾個人盡快去把這七個莊子夏租都統計出來。再趁手看看這七個莊子的情形,有什麽問題都記下來。”


    對於主家手裏一下子多了五千三百多畝地,張乙陸虎等人自是歡欣鼓舞——過去十年他們跟著主家雖熬吃了不少辛苦,但也長了無數見識。


    他們看到自己的成長,感受到內心的充實,現巴不得主家的舞台越大越好,才方便他們大展拳腳。


    不過六月初六主子要辦喜事,張乙算了一下時間,答應道:“太太,小人們拿了地契回頭就預估出夏租的錢糧,但等明兒六月初一小人們就分頭行動!”


    六月初一謝家雖要開祠堂,但這回小姐卻不用露麵,正方便他們辦事。


    張乙陸虎甚至連顯真現都是辦老了事的,紅棗自是放心,隻囑咐道:“不用太急,六月十五交租前辦好就成!”


    六月初一一早,謝尚便跟著老太爺、大老爺和他爹坐轎去謝家村。


    祭祖前先行加冠禮。


    謝尚的加冠禮在謝家村的祖屋正堂舉行,由謝子安主持,老太爺主賓。


    加冠禮都是加冠三次,既換戴三回特定的帽子。


    第一次加布冠,表示有參政的資格,能擔負起社會責任;第二次加用皮弁,即軍帽表示能保衛社稷疆土;最後一次加禮帽,表示可以參加祭祀大典。


    一時禮畢,謝尚戴著紅中帶黑的古式禮帽跟著他爹去祠堂磕了一回頭。出來後便去拜見雲氏。


    雲氏見狀自是喜不自禁,收禮後便拿出一個早已準備的匣子道:“尚兒,你長大成人,娘心裏著實欣慰。這個匣子賀你加冠成德!”


    拜見雲氏之後,謝尚方來與老太爺、大老爺行禮,兩人也各給了謝尚一個匣子。


    謝尚又轉與他爹行禮。獨謝子安給了一個超大的衣裳包袱。


    謝尚雙手接過衣服包後好奇地揉了揉。


    無奈包袱皮太厚啥也感受不到。


    “爹,”謝尚好奇問道:“這什麽衣裳?看起來很厚的樣子。”


    謝子安笑:“兩件貂褂的貂皮,能不厚嗎?”


    “真的!”謝尚瞬間就笑開了花。


    甭管現在什麽天,他隻知道接下來的冬天他有貂褂穿了。


    謝奕也給他哥送了賀禮——他最喜歡的一個瑪瑙筆洗。


    其他似謝子平、謝知遇也都有賀禮,不再累述。


    行好加冠禮,謝尚換穿了麒麟袍後方才開祠堂。


    今兒告祖宗的事有點多。頭一件謝尚連中六元,賜京宅,禦授翰林院從六品編修,賞穿麒麟袍;第二件謝子安升山東提學官,賜穿蟒袍,禦賜“連中六元”橫幅。隻可惜時間緊,牌匾的漆才刷了三層,還不夠漂亮,今兒不能掛,但等中元節,刷足九層漆後再掛,請祖宗耐心等待;第三件大房分家,其中嫡長子謝子安分得……謝子平……謝尚……謝奕;第四件今春府試中了三個童生……,府試中了兩個秀才……


    今兒祠堂開得原就比平常晚,所以等謝福吧啦吧啦念完冗長的祭文,這日頭都爬到了天中間,祠堂門外的陰涼隻餘下尺長,剛夠站呂氏和雲氏的一點地方。


    正是一年裏最熱的時節,女人們養尊處優慣了,頭頂雖有竹傘遮陽,還是覺得酷熱難耐。


    就是自認一貫能扛的雲氏都覺得今兒不比往日——她都連喝三碗綠豆湯了,卻沒一點要小解的意思。


    可見這天有多熱,而她又出了多少汗?


    仗著宗婦的身份和對謝家村的熟悉,雲氏祠堂出來後便眼錯不見避開其他人趕擦了身,換了一身衣裳方才覺得活了過來。


    可惜裹了腳,踩在汗濕若軟泥的裹腳布裏雲氏不無鬱悶地想:不然她很可以似尚兒媳婦那樣快速的洗個澡,一身清爽的午飯。


    而裹腳要拆要裹,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


    後晌回家,雲氏洗澡出來忍不住和坐炕上看賬本的男人吐槽道:“不知道是不是妾身的錯覺,妾身總覺得今年夏天比往年熱,印象裏往年都沒似今年這樣熱過!”


    謝子安點頭道:“你說得沒錯,現在不隻是夏天比往年熱,冬天還更比往年冷。”


    雲氏……


    “這件事,”謝子安抬頭道:“我告訴你你心裏有數就成。好幾年前,尚兒和他媳婦就發現了,然後尚兒跟我提了一句,我這幾年一直叫謝又春安排莊頭檢測莊裏野河的水位。”


    “這天熱就旱,而一旱河水就少。現今咱們這地春夏沒鬧旱災,多是因為旱地裏多修了水窖的緣故。”


    “有水窖蓄水,一般人就近挑水就不會多想,但咱們心裏得明白。”


    “先前我把修水窖的法子做為壽禮敬獻給了聖上。”


    “北方一貫水少,這幾年朝廷在北方沒少修水窖。這回聖上升我的官,又賜我蟒袍,我琢磨著未必沒有這水窖的功勞。”


    俗話說“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近來謝子安對於自己命中沒有的三品官爵沒有少想,然後思來想去就得了這麽一個結論。


    雲氏沒想到男人蟒袍的被後還隱藏著這麽一段故事。


    吃驚過後,雲氏問道:“老爺,您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有什麽用意?”


    “雅兒,”謝子安沒有否認:“你還記得我先前說尚兒媳婦天生夫人命的話吧?”


    雲氏點頭,謝子安接著道:“現你也看到了,自她進了咱們家的門,咱們家處處順風順水,喜事連連——連世上從沒有過的連中六元都能叫尚兒給撞上。”


    “現尚兒中了狀元,一甲及第,聖上禦賜了一個帶花園的宅子。”


    “那宅子我當天就去瞧過了,風水非同尋常,不是一般人能住。比如我,”謝子安苦笑:“前腳剛和尚兒看了宅子,隔天就得了外放的諭旨。想不認命都不成。”


    “所以我有心叫尚兒媳婦去給尚兒鎮鎮宅子,最好擱那宅子裏再給咱們添個金孫。”


    有了這個孫子,謝子安相信他和那個宅子就通了氣運,然後很可能再有回京的機會——到時他的官就更大了!


    聽到孫子雲氏來了精神,展顏笑道:“老爺說得是,尚兒不小了,很該有後了。”


    “人說慣的‘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尚兒的長子是咱們家的宗子,擔著一族的將來。既是聖上禦賜的宅子風水好,那隻管叫尚兒媳婦同尚兒一起進京。老爺很不必來問我,我必是都聽老爺的!”


    “話不能這樣說,”謝子安笑道:“但這樣一來,受累的就是你了。”


    “爺爺、爹年歲都大了,而且現又分了家,咱們這房人便不能全部在任上。不然萬一有什麽事,連個主事的都沒有。”


    “我現在的想法是爹身子骨還成,而且他願意教導奕兒,就暫時先把奕兒留在家裏,而你同我去任上,然後兩邊跑跑——往後,咱們且等先完了山東這一任後再看。沒準那時聖上又有新的旨意。”


    而且他爺今年都九十四了,已經是世間少有的高壽。現看著精神雖然還好,但天知道哪天就駕了鶴?


    這世人一過五十就預備壽材,他爺的壽材都預備四十四年了,連帶的油漆也刷了四十多遍,亮堂得跟鏡子似的能照清人臉。


    風俗裏,老人的壽材每年夏天都得刷一遍漆。


    雲氏原以為男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鋪墊這許多是為了勸服她安心留在老家,心中雖說不舍,但也知男人說的是正理,不能反駁——男人肯同她說這些話就已經是體諒,她不能貪得無厭。


    雲氏已做好了留下盡孝的思想準備,但沒想男人話鋒一轉,卻隻是要她兩地跑。


    雲氏聞言自是喜出望外,高興道:“山東離咱們雉水城才一千多裏,比京師少了一半的路,騾轎走個六七天就能到。我走一趟算不得辛苦。”


    “騾轎?”謝子安皺眉:“走陸路夜裏得住店,這不是不方便嗎?”


    “老爺,”雲氏道:“您大概還不知道。過去小半年,尚兒媳婦叫張乙在咱們雉水城到府城的沿途州縣開了三個甘回齋。然後又在當地置了宅子。上回張乙從府城回來報尚兒中狀元的事,就因為中途可以在甘回齋換牲口,三百裏地才走了一天多半,比府城報喜的差役早到了半天。”


    謝子安驚住:“尚兒媳婦還幹了這樣的事?”


    “是啊!”雲氏感歎:“不是張乙這回家來報信妾身也沒想到。”


    “事後妾身打聽了一回方才知道幾處的宅子現都還在整修,所以這回老爺和尚兒家來才沒住上,但等九月上任,則一準是能住了。”


    “而且老爺,妾身還聽說尚兒媳婦打算下一步叫張乙把甘回齋開到山東去,然後在山東買宅。”


    “山東啊!”謝子安扶著下巴笑了:“尚兒媳婦這個主意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紅棗婚後進京板上釘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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