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謝尚睡的極好,就是早起覺得腿疼。


    午後謝尚來家告訴紅棗道:“紅棗,昨兒夜裏我照你說的法子跑了十圈,出了一身的汗,然後又洗了一個澡。”


    “今兒夜裏我確是睡好了,不過早起腿卻是疼了,現走路都疼!”


    紅棗明白謝尚腿疼是因為運動後的乳酸堆積。


    紅棗鼓勵道:“大爺,你現腿疼是因為以前走路太少了,腿吃了力。今兒晚上你忍住疼再跑十圈,如此堅持十天,一準就好了。”


    “我先前學騎馬也是,兩條腿都疼的很,但等堅持一段日子就好了!”


    聽說小媳婦都能忍住疼堅持,謝尚不甘示弱地表現道:“紅棗,我先前學騎馬時也是腿疼,還有學拳時每日裏蹲馬步,不隻腿疼,連胳膊都疼!”


    “可惜,現早起念書,都沒時間打拳了!”


    “大爺,”紅棗安慰道:“你有先前的基礎和經驗,腿很快就能不疼!”


    “對了,大爺,”紅棗又建議道:“你每天跑前做做拉伸運動。還記得我先前告訴過你的室內體操嗎?你把這脖頸、手腕、腳踝都活動開,再跑就不容易受傷。”


    紅棗教的廣播體操,謝尚隻在模擬科考小黑屋裏做,沒想跑圈前還能做。


    謝尚一時有些怔愣,轉即道:“那我今兒晚上再試試!”


    紅棗看她說啥謝尚就應啥,心情極好,習慣性地畫餅道:“大爺,我聽咱們爹先前說京師會試時天還很冷,而衣裳和炭火卻是有限,寫字每每手冷。大爺現在日常多動動,把全身氣血活動開,將來考試時站起來稍微活動活動,想必到時冷的也會好些。”


    聞言謝尚想起冬天街麵上拖大車的苦力每每穿著單衣拉車,額上還冒熱汗便應承道:“紅棗,你說的極有道理。我今晚就都試試!”


    夜晚,謝尚在院子裏齜牙咧嘴地做廣播操,已娶了媳婦的顯榮在一旁看得直咧嘴,但卻不敢多話——主子不自己提要人,顯榮暗想:他也不好主動送。


    不然被大奶奶知道了,他吃不了兜著走。


    隻看大奶奶隨口給大爺說的這個前所未有的跑圈法子,就知道大奶奶心機深著呢!


    東坡雲:“談笑間敵櫓灰飛煙滅”。現顯榮看紅棗就是赤壁周郎,他可不想無故來觸紅棗的黴頭,然後跟靈雨、婉如、嘉卉一般被“灰飛煙滅”。


    八月節前紅棗回桂莊送節禮。王氏看一眼堂屋裏玩紅棗拿來的桌遊馬球,一個人單挑李滿囤父子的謝尚悄聲問道:“紅棗,你女婿沒再對上回陳玉的事說什麽吧?”


    “沒有。娘,”紅棗奇怪問道:“這都過去多久了,平白無故地你怎麽又提起這事?”


    “是你爹讓我問的。你爹他,”王氏臉上浮現出奇怪地神色:“我現也看不明白了!”


    “你姑前兒來說陳玉近來懂事不少,現鋪子裏的生意也做出來了,還拉了一個替外地客商代收枸杞的生意,上過月隻這一樣就掙賺了三四吊錢呢!”


    “我以為你爹聽了你姑這話就會鬆口叫陳玉來,結果沒想你爹跟你姑說陳玉現今這樣很好。他知道陳玉過得好就放心了。”


    “至始至終你爹都沒給你姑一句準話。”


    “等你姑走了,你爹方和我說陳玉這事他辦錯了。他不該過去幾年養大了陳玉的心,養得陳玉不通人情世故,搞得現在連親戚都沒法做——你爹說他非常後悔,但事已至此,他也沒辦法了。現就希望陳玉把日子過好,別的就罷了。”


    “然後又說這件事他頂對不起的人是你女婿,然後就是你。你爹擔心你女婿為此難為你。所以讓我問你一聲。”


    “你說沒有,我就放心了!”


    紅棗琢磨著她娘話裏的意思,心裏奇怪——她爹竟然跟她娘認錯,這是日頭打西麵出來了嗎?


    還是說她爹學會了以退為進?


    若是如此,那她爹對陳玉還真不是一般的上心。


    桂莊出來紅棗原想試探一下謝尚對於他爹把文章私下給陳玉這件事的看法,但看到謝尚嘀嘀咕咕跟她示好說今兒玩桌遊馬球他給她爹和兄弟放了多少水時亮晶晶的眼睛就拋開了念頭——難得謝尚這麽高興,紅棗想:她就不要再舊話重提,壞他興致了。


    她爹心疼陳玉,但為陳玉試探謝尚這件事由她來幹終是不妥——謝尚原就特別在意她給人東西,連自己親弟的強都要。


    再說事情過去沒多久,以謝尚寶寶的那點小心眼子,看她無故又提陳玉,必是愈加嫉恨陳玉,如此反而不美。


    所以這事她就先別提了,橫豎陳玉現在過得不錯,而且雉水城統共就這麽大點地方,她爹和陳玉抬頭不見低頭見,反倒是謝尚一年才來桂莊幾回?


    實沒必要叫謝尚寶寶心裏生刺。


    九月初二,謝家的船從京裏回來了。隨船捎回來的除了謝子安和雲氏給老太爺、大老爺和大太太等長輩們的重陽節禮外,還有給紅棗的生辰禮。


    “紅棗,”謝尚看著信告訴道:“娘說你雖然嫁我嫁得早,早梳了頭,不用再辦禮,但十五歲是女孩兒的大生日,這生辰禮不能少——娘給你一套足金鑲正錦紅瑪瑙春花三傑頭麵過生日。”


    “等東西都送來了,你記得查驗一下!”


    “哎!”紅棗趕緊答應。


    俗話說“千種瑪瑙萬種玉”。謝家八年,現紅棗已然知道正錦紅瑪瑙是瑪瑙裏稀有的上品,有價無市,即便她婆至今也隻得一套。


    現她婆給她一套給生日,可謂是大手筆!


    次日東西送來,紅棗開匣一看,立刻笑逐顏開。


    所謂春花春花三傑,就是牡丹、梅花和海棠三種春天開的名花。


    雲氏給的這套“春花三傑頭麵”裏大小牡丹、梅花和海棠花樣的發簪各有五六樣,耳墜也是三個花色各一套——如此既可合戴,也可分拆成三套分戴,極其實用。


    謝尚家來看到也是滿口稱讚說:“這套瑪瑙頭麵的顏色質地,竟是比娘先前的那套石榴花的還好。實在是難得!”


    “幸而我這回得了幾顆好珍珠,不然還真拿不出手。”


    “?”紅棗被謝尚的話吸引了心神,立刻追問道:“大爺,你今年又給我打了一個頭麵?”


    “嗯!”謝尚點頭道:“先我既然說每年給你打個花冠,自是不會食言。”


    “不過,得等到正日才能拿給你!”


    為了更好地搭配瑪瑙頭麵,謝尚覺得他手裏的珍珠頭麵還得再改改。


    紅棗幸福地煩惱:“大爺,兩個新頭麵,而我卻隻一個腦袋,生辰那天我到底戴那個啊?”


    “兩個都戴!”謝尚胸有成竹道:“我給你的珍珠花冠,你就當花鈿戴,發髻上就選戴幾樣娘給的這個瑪瑙頭麵。本來我還擔心珍珠的花冠會不會有些素,現配上這紅瑪瑙倒是正好!”


    還能這樣戴?紅棗覺得謝尚替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是夜,紅棗睡前梳頭時想起白日裏謝尚的話便重新挽好了發髻。


    紅棗想著今兒新得頭麵的花色試戴了一頂海棠花冠,然後拿海棠花紅瑪瑙發簪搭配戴上,最後對鏡一看,效果還真是杠杠的——比白天試戴全套紅瑪瑙的效果要好。


    她到底還年輕,紅棗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暗想:不似她婆氣場強大,撐得起正紅瑪瑙的全套大頭麵,現隻戴幾件做花冠的點綴,倒是更合適。


    九月二十六一早,謝尚親自送來了新打的花冠。


    由足金打製的金錢綠萼堆疊而成的花冠,每朵金錢綠萼的花心都鑲有一顆珍珠,其中正中位置的九朵梅花花心的珍珠個頭尤為大,每個都有紅棗的小指肚那麽大,雪白渾圓,散發著似月光一樣的柔潤珠光,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戴好花冠後以最大的紅瑪瑙梅花充當頂心,再以次大的插於九朵梅花圍圈中心的鏤空處,然後在兩鬢鏤空處對插進兩對紅瑪瑙的梅花簪,最後紅棗攬鏡自照便覺自己猗猗曄曄,光彩照人。


    謝尚見狀不由邀功道:“紅棗,我眼光怎麽樣?”


    紅棗對鏡笑道:“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謝尚滿意了,但嘴裏猶道:“且等兩年,我給你打更好的。”


    等他有了功名,謝尚想,就能給媳婦的花冠添上點翠了!


    戴好頭麵,換穿上淺金緙絲梅花紋的袍子和紅灑金綿裙,紅棗方和謝尚一起去堂屋吃早飯。


    飯後紅棗又對鏡補了妝,方才同謝尚去天香院請安。


    看到紅棗進來,屋裏除了謝知道外其他男女的表情都是一僵——尚兒媳婦竟然又打新頭麵了,而且還是罕有的指圓珍珠和正錦紅瑪瑙頭麵。


    謝家婦人沒有衣食之憂,日常無事就會攀比各自的頭麵首飾——婦人頭麵首飾的貴重或者添新往往寓意著嫁妝豐厚、男人寵愛或者兒孫孝敬。


    而男人也會暗搓搓地關注族裏女人的頭麵——俗話說母憑子貴、妻隨夫榮,與母親的孝敬不及兄弟,或者媳婦的穿戴趕不上妯娌,對於男人來說都是塌台,連帶的自己也遭人看低。


    所以一般男人升官了,發財了,都會給母親和媳婦打頭麵,寓意“改頭換麵”。


    頭麵之所以能叫頭麵,就是因為其關係著一家子人的榮辱。


    所有人都知道謝子安這房人最富貴,也都理智地告訴自己不要和他這一房人攀比,但每次事到臨頭還是止不住地哀歎自憐——什麽時候自己(男人)才能似謝尚一樣隔三岔五地給媳婦打新頭麵?


    大太太呂氏心裏尤為不好受——她都還沒有正錦紅頭麵呢!


    但看到紅棗行禮後站起,呂氏卻慈愛笑道:“尚兒媳婦,一轉眼你進門都八年了。八年來你孝敬老爺和我,操持家務,著實辛苦。今兒你生辰,我也沒啥好給的,隻這兩根簪子是我年青時的頭麵,現在給你,你自帶或者賞人都行!”


    聞言紅棗謝了大太太,隨後葛氏、李氏等人都與了紅棗賀禮,紅棗一一拜謝收下不提。


    五福院老太爺今兒一見謝尚紅棗行好禮便招手叫兩人近前。


    老太爺讓人拿來一個匣子給謝尚道:“這匣子裏是我早年存下的幾顆寶石,一直都沒舍得給人。尚兒,今兒給你,你拿去給你媳婦打兩樣首飾戴倒也罷了。”


    聞言紅棗和謝尚趕緊又磕了一回頭,謝尚方接過匣子。


    聽說是老太爺珍藏多年的寶石,屋裏其他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轉到了匣子上——老太爺為人可不似大太太一般扣扣索索,他既說是珍藏,那必是非同凡響。


    雖說早知曉老太爺偏心,過去幾十年經曆了不少類似場景,但今兒再次看到,大太太呂氏和她的三個兒媳婦也依舊不能免俗地在心底泛酸。


    俗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幾個人想:她們是不及尚兒媳婦聰慧機敏善應對,但這些年也沒少在老太爺跟前盡孝——偏老太爺對她們愣是不假一點辭色,一塊寶石都沒給。


    呂氏等尚且如此,薑氏、範氏、尤氏三個進門才兩年的孫媳婦心裏就更酸了——同是重孫媳婦,幾個人想:且她們比尚弟妹還多了誕育之功,給老太爺添了玄長孫和玄長孫女,結果今年過二十歲,老太爺卻是連句好話都沒有。


    先她們隻以為老太爺不管重孫媳婦這些事,誰想輪到尚弟妹,一個十五歲的生日,老太爺抬手就是一匣子的寶石。


    老太爺這心也偏頗太過了。


    薑氏等人以為這就叫偏心,結果沒想讓她們氣掉下巴的事還在後麵呢!


    老太爺看謝尚收了匣子,便道:“尚兒,今兒是你媳婦的好日子,你且家去陪你媳婦說說話。”


    謝尚答應著和紅棗雙雙家去了,老太爺便和下剩的謝子平,謝允青等人道:“今兒不講書,你們也都散了吧!”


    得,就為尚兒媳婦過生日,老太爺竟是連書都不講了。


    饒是薑氏性子好,見狀也不免有氣,但她摒得住,尤氏卻是因為懷著身孕氣性大,一出門便口無遮攔道:“老太爺這也做得太過了,似咱們這樣不得人意的倒也罷了,明明是一樣的重孫子,而且還是中了秀才的,怎麽也這樣不上心?”


    時葛氏就走在尤氏身前,聞言轉身喝道:“閉嘴!”


    這是葛氏頭回給兒媳婦重話,尤氏出其不意,嚇得當即就收了聲。


    薑氏在一旁也被唬了一跳,著實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多話……


    紅棗和謝尚住得近,並沒有看到主院門口的這番是非。


    兩人家去後便立開了老太爺給的匣子。看到匣子裏分隔存放的三塊祖母綠、三塊紅寶和兩塊藍寶,紅棗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澄淨妍麗的寶石,不必借助放大鏡,隻肉眼就能感受到自然造物的美。


    “到底是老太爺的收藏,”放下手裏的放大鏡,謝尚笑道:“先我竟都沒見過。”


    “老太爺既說給你打首飾,那我必得好好想想這頭麵要怎麽做才堪配得上這些寶石。”


    “大爺,”紅棗對舉著兩塊藍寶石建議道:“似這麽好的寶石哪能做成頭麵?”


    謝尚:?


    紅棗笑:“頭麵戴頭上都是給旁人看的,自己根本看不到,有什麽趣?依我說,大爺倒是拿這寶石成戒指戴手上,沒事就能欣賞多好!”


    寶石太過美麗,紅棗怎麽看都看不夠,便想著做成戒指以方便欣賞。


    紅棗的言論雖說新鮮,但謝尚想著戒指也是首飾,並不算違背老太爺的意思聽得有理,點頭道:“行,那我先給你打三個戒指!”


    “大爺,”紅棗糾正道:“不是三個,而是三對,跟五兒和一一一樣,你我都一人各一個!”


    提到欣賞,紅棗不免想起自己胸前掛著的花鳥玉佩五兒。


    五兒最初才隻是塊幹巴巴的古玉,但這些年經過她每日的摩挲讚美已經出落得潤澤通透,寶光隱隱,擱誰見了都得讚一聲“美玉”。


    紅棗養五兒得了趣,便想著把這寶石也跟玉一般地養。


    五兒是謝尚給她的,紅棗想:現她得了寶石自當也分謝尚一半。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謝尚搖頭拒絕:“紅棗,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是老太爺給你的東西,我不能要。”


    紅棗急道:“大爺怎麽能不要呢?當初爹給你的玉佩,你給我,我就收了。”


    “為什麽?因為我想著我和大爺夫妻一體,不分彼此。”


    “現老太爺既然把寶石給了我,就是我的。我還是這句話,咱們夫妻一體,你戴我戴都是一樣。”


    “即便老太爺見了,也隻有喜歡。”


    “再說大爺將來是要做官的人。這做了官,卻沒有像樣的戒指看著也不像。似我早有心給大爺置辦兩樣撐門麵的物件了。隻我出身寒微,至今沒尋到門路。現老太爺既給了這罕有的寶石,倒是方便我借花獻佛了!”


    “大爺,若是一味要給我打首飾也行,”最後紅棗賭氣道:“我且戴了在老太爺露了麵,轉身還是改了戒指給大爺。”


    紅棗說得實在懇切,謝尚終於應了:“行,那我先打三對戒指,咱們一人三個。你的頭麵我再生法子!”


    “大爺,”紅棗高興道:“往後咱們除了養玉,再養回寶石,看能不能養出花來!”


    謝尚很想告訴紅棗寶石不是玉,沒人養,但看到紅棗的興高采烈,到底沒說。


    橫豎礙不著旁人,謝尚如此想:紅棗想養就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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