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回到五福院書房謝尚問顯榮道:“似你姐都寫文出書了,你有什麽想法?”


    眼見媳婦的丫頭都寫文出書,謝尚自覺自己的小廝也不能落於人後——明明他小廝的才學比丫頭們都強!


    顯榮躬身道:“大爺,小人一心伺候大爺並不敢做非分之想!”


    謝尚不信:“真沒一點想法?”


    顯榮誠懇道:“大爺,小人們就想您金榜題名!”


    謝尚細想想還真是——他媳婦賢名在外,他若是科舉無功,或者名次不高,擱人嘴裏可就是戲本子裏常說的“巧婦常伴拙夫眠”了。


    那他的樂子可就大了!


    他的當務之急還是科舉,其他都是小道——他得專心用功!


    拿定主意,謝尚方才點頭道:“顯榮,你把我今兒早晌老太爺替我批改的文章拿來,我再瞧瞧!”


    顯榮見謝尚聽勸自是鬆了一口氣——他的腿保住了!


    莊子的水窖都修好了,秋種的小麥油菜也都下了種的時候《中饋錄·衣卷》的樣書印好了。


    看到陸虎送來的書箱裏齊嶄嶄的樣書,錦書、芙蓉、碧苔等人不自覺地就相互間交換眼神,喜氣洋洋起來——她們寫的書!


    紅棗見狀便一人與了一本讓她們檢查錯別字,然後她自己也拿了一本細看。


    看完一遍確認無誤,紅棗方拿了書來給雲氏瞧看。


    雲氏壓根就沒想到這《中饋錄》竟然還有後續,詫異之下翻了一回,看到書分基礎篇、提高篇和應用篇三篇,其中基礎有紡織、裁剪、縫針、刺繡、編織五章,提高分春秋、夏、冬三季和常年四章,應用則是分男、女、童、學等四章。


    翻到正當季的《冬》一章,雲氏看到有雪褂子、大氅、裘袍、棉袍、棉衣棉褲、綿裙、暖帽、套筒、棉手套、棉鞋、羊毛短靴、羊毛襪、羊毛圍脖、羊毛衫等樣式做法不算,還有冬天常用的刺繡花樣——可說涵蓋了一家人冬天的全部穿戴。


    想著現今整個雉水城人差不多都照著去歲的《中饋錄》來安排酒席,雲氏不免覺得好笑——難不成一城人又將學著自家穿衣?


    俗話說“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飯”。雲氏暗想:先尚兒媳婦把自家的食譜編著成書公布於眾,男人便說是教化之功,是功德無量的好事,現尚兒媳婦又寫這一本《衣卷》教人製衣想必也是不遑多讓的善舉。


    “尚兒媳婦有心了。”雲氏笑道:“這書你放我這兒給我慢慢看。”


    “我再拿五百兩銀子給你,你還跟去歲一樣替我印了散人吧!”


    又散五百本?紅棗心說:看來這書今年是別想在這雉水城賣錢了!


    去歲的《中饋錄》擱名下六個莊子一起賣,至今也才賣出去兩百本,還多是過路客商所買——若不是有府城京師兩個鋪子,她還真不知道要賣到哪一年才能回本。


    回屋讓陸虎把《衣卷》印兩千本,《食卷》也加印兩千本,然後各一千本送去京師,五百本送去府城,下剩的五百本留在雉水城。


    十月二十九,紅棗回桂莊送節禮。王氏告訴道:“紅棗,貴雨的好日子定了,大定就在十一月初六,迎親在臘月初六。”


    紅棗點頭表示知道,轉又笑道:“貴雨哥結親倒是方便,怕是那頭新娘的嫁妝還沒全抬出門呢,這打頭的就已經到了!”


    王氏依言想了一回,忍不住笑道:“別說,還真是!”


    “對了,紅棗。你知道嗎?這回你爺又跟你爹說讓你爹叫你桃花姑一家子來吃酒!”


    紅棗嗬了一聲:“我爹沒答應吧!”


    “當然!”王氏理所當然道,然後又告訴道:“然後你爺又讓你三叔叫。”


    紅棗好奇:“三叔他怎麽說?”


    王氏嘲笑道:“你三叔說自古走禮都講究有來有去。”


    “上上回你桃花姑的兒子陳寶娶親,一家子都裝聾作啞沒人去,一分喜錢都沒折;上回陳玉來給金鳳下小定,這外甥女婿人都來麵對麵了,你爺和你二叔也沒提給你桃花姑補一份禮的事。好了,現輪到自己家辦事,就想人家來給自己做臉送禮了?嗬,他是沒這個臉去叫。”


    “誰想叫就誰去叫,他是不去丟這個人!”


    紅棗笑:“三叔這話倒是在理,但他這麽講,我爺不生氣?”


    “氣啊!怎麽不氣?但分家了,你爺又能如何?不過罵兩句罷了!”


    紅棗本著吃瓜得吃全的想法又問:“還有後來嗎?”


    王氏道:“後來你爺讓你二叔經驛站給你姑去了一封信。”


    聞言紅棗忍不住吐槽:“臉真大!我爺真覺得他一叫我姑就能來?”


    王氏冷笑:“這一準都是你奶的主意。你奶就想教人知道,你桃花姑不來娘家,不是她不教來,而是你桃花姑自己不來!”


    “總之錯都是你桃花姑的!”


    “她隻要叫人知道這點就行了,根本就沒真想叫你桃花姑來!”


    紅棗聽得隻想翻白眼,無奈道:“娘,你說我奶現也是有年歲的人了,身上還帶著病,如何整天還作這些妖?她就不能幹點正事?”


    “正事?”王氏不屑道:“你奶這一輩子幹過什麽正事?”


    “她知道什麽叫正事?”


    紅棗無言以對。


    “紅棗,”王氏繼續吐槽:“你都不知道。你奶還好意思當著你爹的麵跟說你爺說貴雨是長孫,這婚事得辦好看。一聽這話你爺就跟你爹借馬給貴雨結婚用。”


    “你爹不好說不,隻得答應把咱家剛買的種馬借給貴雨下定成親時用!”


    生活需要儀式感,紅棗暗想:李貴雨一生一次的結婚,即便隻有幾步路,想騎個馬也無可厚非。


    但想起自己學騎馬學了幾年的事,紅棗立關心問道:“娘,貴雨哥會騎馬嗎?”


    王氏一呆:“這個還真不知道!我得跟你爹提提,別到時生出事來!”


    現兒子李貴中就在學騎馬,王氏知道這騎馬可不容易。


    紅棗點頭:“不過幾步路,即便不會騎馬且讓馬夫牽著倒也罷了。貴雨哥自己一個人騎,可真得小心在意。這牲口都有脾性,可不是誰都能駕馭的!”


    比如謝尚的馬奔雷的脾氣就很糟糕——隻要跟其他的馬一起跑,就一定要跑在最前頭。


    而且這貨還不肯隨便給人騎——想中途換人都不成。


    搞得謝尚現在給他一眾的兄弟姐妹迎親送親都不敢騎奔雷——這馬一撒蹄子就會衝到新郎官的馬前,一點也不猶豫。


    十一月初六,紅棗帶謝尚去老宅吃酒,送了跟給李貴富小定一樣的禮物——四塊紅綠綢緞、兩匹細布、兩對銀錁子荷包、兩壇酒、兩條火腿、兩條魚,兩包喜糖和兩匣子糕團等八樣禮。


    對於紅棗謝尚能來,李高地就已足夠高興,加上謝奕為了能跟李貴中一處玩也死皮賴臉地不請自來,李高地更是開懷得哈哈大笑,笑得窗戶紙都振動得噗噗作響。


    謝家真是沒拿他當外人啊,李高地如此想。


    李高地自覺人前有了麵子,壓根就不在乎禮物。


    於氏雖覺得禮有點少,但看禮物折算下來也有十六兩之多,在一眾親戚裏獨一份,當著人便隻說好,誇紅棗有心——若是說少,會被人舊話從提先前的分家不說,還沒得被人議論“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都活到這個輩分上了,可不想再留笑話給外人看。


    似郭氏和李滿倉也都罷了——他們早知紅棗不待見他們這房人,今兒能來就已算給臉了!


    不能妄想太多!


    獨當事人李貴雨覺得特別失望——上一回金鳳小定,李貴雨想:紅棗可是送了整兩匹的綢緞,僅這一樣就值二十兩了。


    今兒他大定紅棗才送了四塊綢緞,就值四兩而已。


    紅棗對他和他三叔兩房人的區別看待真是太明顯了!


    俗話說“善財難舍”。李貴雨自賣了一年的菜後於錢便看得極重,然後加上現在在村裏教書,收入有限——一年才三十吊錢,且還要大半交給家裏。


    自己一個月就隻能留一吊錢,一年也才十二吊錢,還要買書零用,幾乎攢不下錢。


    而且就這還是他奶疼他,和他娘說說他現在教書,若是買紙買墨還跟爹娘拿錢看著不像,所以才留下的。


    李貴雨現就指著這回辦事收禮發財了——他娘說了這回的禮除了吃食,其他一應都給他做私房。


    李貴雨以為富貴如紅棗怎麽也得送他一份價值三四十兩銀子的錢物,沒想結果才這麽一點——李貴雨腦子裏先前的種種臆想瞬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回到冰冷的現實,李貴雨又心算了一回他大伯給的八兩、三叔的四兩、族長的二兩、外家的二兩、二爺爺的一兩以及其他親戚的二三百文禮,發現全加起來依舊隻二十來兩。


    統共四十兩左右的銀錢,李貴雨苦笑:比他預想的整少了一半。


    李貴雨原本打算拿了錢便買兩套房放租,但現今看就隻能買一套了。


    潘平牽來李滿囤新買的種馬。


    作為種馬,這匹剛在桂莊落戶的成年公馬自是生得身高腿長,英武健壯,睥睨高莊村所有的騾驢——連謝尚見了都禁不住讚了一句:“好馬!”


    李滿囤聞言自是得意,好容易才咽下了衝到嘴邊的“那是,值一百六十兩銀子呢!”


    現李滿囤已經明了人前裝逼得不動聲色,不露底價,如此才能昭顯高深莫測。


    “尚兒會相馬?”李滿囤背著手問得雲淡風輕。


    謝尚笑道:“談不上會相,隻是喜歡……”


    李貴雨看著眼前與自己肩膀齊高的馬背有些傻眼:他要怎麽上去?


    李貴雨家隻有牛和驢,沒有馬,也沒有騾。隔壁的族長家雖有騾子,但李貴雨自詡念過私塾,不好似村裏的野孩子一般頑皮,就從沒去騎過。


    現被架到杠頭上,李貴雨方才知道先前謝尚一手持韁,一腳踩鐙,看似毫不費力地飛身上馬動作其實挺難,起碼他現就不敢當眾嚐試——這要是不能一腳跨坐上馬或者因為上馬卻繃壞了衣袍,就丟大人了!


    李滿囤看李貴雨對著馬麵有難色,不覺想起王氏的話。


    “貓兒,”李滿囤叫人:“你搬個高凳去給雨大爺墊腳。”


    正與李滿囤侃侃而談的謝尚聞聲愣住,心說李貴雨連馬都上不去,如何敢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騎馬?


    他不怕騎不好,遭人恥笑嗎?


    正一起聽謝尚講馬經的李高地也怔住了——至此李高地方想起他大孫子李貴雨別說騎馬了,連家裏的毛驢都未曾騎過。


    這騎馬可不是好玩的,李高地想起村裏騎騾摔斷腿的郝裏甲的小兒子,趕緊問道:“滿囤,你這馬性子好嗎?”


    李滿囤點頭道:“爹,我已安排潘平替貴雨牽馬。您若再不放心,我這就叫潘平把馬牽走!”


    “橫豎不過幾步路,貴雨走著去也是一樣!”


    若不是他爹開口,李滿囤根本就沒想借馬。現知道李貴雨不會騎馬,李滿囤就更不想借了——李貴雨真是摔了,他爹一準地纏上他。


    李高地看著一院子的人,除了來吃酒的李家三房人,還有不少來看熱鬧的外姓,便想到早年李玉鳳在麥地裏摔的那一跤。


    想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俗話,李高地咬牙道:“有人牽應該沒事。”


    “這馬牽都牽出來了,不騎可不好!”


    於氏瞧李滿囤的這匹馬與村裏祝媒婆的大青騾沒差,便想著祝媒婆一個年老婦人都能騎著騾子跑,可見這騎馬騎騾其實不難,加上還有潘平給牽著韁繩,料想無事,就沒有吭聲。


    至於郝裏甲的幼子騎騾摔斷腿的事則被於氏選擇性無視了——她大孫子貴雨,於氏心說:老成穩重,可不似郝裏甲家的皮小子沒個正形。


    陸貓兒搬來一張長凳擺到李貴雨麵前,然後伸手給李貴雨道:“雨大爺,小人扶你上馬!”


    “您踩上凳子,手拉住馬鞍上的這個鐵環,左腳踩鐙,右腳跨,跨,跨,對,您坐穩了……”


    跟著陸貓兒的話一步一動,李貴雨總算坐上了馬背。


    陸貓兒又道:“雨大爺,您還抓握著這個鐵環,韁繩由安哥替您牽著,您隻管坐著就行。”


    說著話陸貓兒扛起長凳——俗話說“騎虎難下”。看李貴雨上馬如此費勁,陸貓兒直覺一會兒到了女方家,還少不了凳子。


    潘安也道:“雨大爺,您坐好了!”


    “駕!”潘安低喝一聲牽馬向前走,李貴雨“哎呦”一聲,身子立跟著向前一踉蹌,幸而手抓鐵環抓得牢才沒栽下馬去。


    聞聲在場眾人不禁麵麵相覷,心說:這什麽情況?這馬李貴雨上不去就算了,怎麽坐也坐不穩當?還跟個娘們似的叫哎呦?


    謝奕一見就問李貴中道:“貴中哥哥,你這個大哥這麽大一個人了還不會騎馬嗎?”


    “我坐馬上都不向他這樣東倒西歪!”


    “對了,貴中哥哥,你會騎馬嗎?你坐馬上不會也是這樣吧?”


    “當然不會!”李貴中覺得謝奕瞧不起他,心裏有些生氣,但看李貴雨的模樣確是丟人,便雙手張開,合成喇叭形,高聲叫道:“貴雨哥哥,你不要害怕!騎馬的時候隻要手抓緊了,然後抬頭挺胸,身子坐直,不要亂動就不會掉!”


    喊完,李貴中挺著小胸脯問謝奕:“現相信我會騎馬了吧?”


    謝奕沒詞了——他也就隻會這麽多。


    但謝奕不肯輕易認輸,他看著旁邊剛認識的小夥伴李興文問道:“興文哥哥,你會騎馬嗎?”


    李興文家才買了騾子,根本沒有馬——李興文至今才被他爹李貴銀帶騎過三回騾子。


    但李興文不肯在謝奕麵前露怯,便也學李貴中剛才的樣子叫道:“貴雨哥哥,你記得抓緊手就行。馬有人牽著,不會亂跑,你不要怕!”


    看到才馬腿高的李貴中、李興文反教李貴雨不要害怕,在場不少人禁不住就笑出了聲——誰能想到呢?不少人暗想:一表人才的李貴雨竟會連個豆大的孩子都不如,在自己的大定禮上鬧出這樣的笑話?


    村人的笑聲委實讓李貴雨難堪。李貴雨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似今天這樣丟人過。他連急帶氣,掙得臉耳通紅,心裏更是懊悔得無以複加——他奶幹啥非得讓他學謝尚騎馬下定?


    真是要害死他了!


    騎過馬的人都知道坐馬上時身體要放鬆,如此才能體會到馬的行進節奏,身體跟著合拍。


    但世間的事莫不是知易行難。李貴中越想控製好身體,這身體就越是緊繃用力,不得放鬆。


    站在廂房廊下看著李貴雨一個人扭曲在馬背上,腦袋更似跟小雞磕米似的隨著馬行進的步伐而顛簸起伏,紅棗實在替李貴雨累得慌。


    何苦來哉?紅棗心說:不裝逼又不會死!反倒是現在成了一個笑話。


    真是不作不死!


    “嗤——”王氏毫不客氣地低聲嘲笑:“死要麵子活受罪!”


    錢氏也笑:“該!老想著揩油,也不想想有沒有這個本事!”


    ……


    雖然站得遠,沒聽到兩個妯娌的話,但兩個人的麵部表情,郭氏卻盡收眼底。


    由此不必親耳聽,郭氏也知道王氏和錢氏在嘲諷她的兒子。


    郭氏心裏憋屈,卻無可奈何——現笑的並不隻她們兩個。


    經過了李玉鳳的教訓,郭氏現就能想象今兒過後村人田頭井邊茶餘飯後的談資。


    郭氏抱怨不到她兩個妯娌,便就隻能暗恨她婆於氏——若不是她婆多事,郭氏心說她兒子又哪會似現在這樣被架在杠頭?


    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啊!


    李貴雨尬騎在馬上,渾身都不舒坦。他心裏惶恐,看周圍所有的笑臉便都似嘲笑。


    李貴雨臊得抬不起頭,將早先設想的騎馬下定時的意氣奮發、春風得意、誇耀鄉鄰全拋到了九霄雲外,現李貴雨的唯一所想就是不要掉馬,平安地完了大定禮……


    有潘平和陸貓兒的保駕護航,李貴雨總算在嶽家門前平安地下了馬。


    不想再來一回,下馬後的李貴雨告訴陸貓兒道:“貓兒,你和潘平都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自己走回去!”


    聞言陸貓兒、潘平自是求之不得——他們比李貴雨還更怕出事。


    擔心李貴雨改主意,陸貓兒和潘平對了一下眼神,瞬間牽著馬扛著高凳走得幹幹淨淨。


    ……


    午後回家紅棗禁不住問謝尚:“大爺,我才學騎馬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扭在馬上?”


    謝尚憶一回前情,忍不住地笑:“還好!扭得不算厲害!”


    紅棗看著謝尚不大信:“真的?”


    當初謝尚叫“不要扭屁股”的呼喊聲,紅棗至今猶不絕於耳。


    “真的!”謝尚肯定道:“畢竟你那時還小,身形沒有現在這麽高,連帶的輻動也不大!”


    “所以看起來就還好!”


    紅棗覺得自己錯了,她實不該和謝尚這個直男多話。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李貴雨便推說要歇息把自己關進了臥房。


    郭氏擔心地看著兒子緊閉的房門,回屋終忍不住與李滿倉抱怨道:“當家的,你看今兒這事兒鬧得——不是我說,娘有些事實在是做得不著調。”


    “當然我知道她是好心,疼貴雨,所以才跟大房開口借馬,但疼孩子可不是這麽個疼法!”


    “好了,現貴雨成笑話了——全村人都知道貴雨不會騎馬了!”


    李滿倉心裏也怨他娘多事——平白無故幹啥又尋大房的麻煩?結果還把他兒子給折了進去。


    但聽郭氏如此抱怨,李滿倉還是頗覺逆耳——他的娘,再不好,也輪不到他媳婦來抱怨。


    “你即是這般明白,”李滿倉冷臉打斷道:“怎麽早不說?”


    “先娘和貴雨說騎馬下定的時候,你不也連聲說好嗎?”


    “還說是村裏頭一份!現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郭氏……


    李玉鳳門外聽到她爹娘的話,悄悄地退了出去——這件事,李玉鳳覺得她哥李貴雨的錯也不少。


    她奶確是好心,而她哥聽了她奶的話後就隻想著威風,一點也不考慮自己的能力——這和她早年腦袋一熱就去搶紅棗的婚書有什麽兩樣?


    看來她一家子,李玉鳳苦笑:連她在內,都沒從先前的搶婚書事件裏吸取到教訓,以至遇事還是這般的糊塗!


    俗話說“事可一可二,不可三”。這兩回算她家運氣好——她沒被拉去填塘,而她哥也沒因騎馬而摔斷腿,但下回呢?


    還能有這麽好的運氣嗎?


    “爹,”趁第二天進城賣完了菜,隻有她和她爹兩個人的時候,李玉鳳方才道:“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滿倉聞言一愣:“玉鳳,你想說什麽?”


    李玉鳳咬牙道:“爹,我說了您可別生氣。”


    “我看我昨兒的大哥就跟先前的我一樣,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滿倉……


    李玉鳳狠心道:“爹,我知道我不該說大哥的不是。但我擔心我現在不說,以後出了門就更沒機會說了。”


    “爹,你今年也三十八了,咱家以後都要靠大哥頂門立戶。大哥若是還這樣糊塗,那您和娘以後可怎麽辦啊?”


    李滿倉蹲下身子,手托著頭道:“玉鳳,你讓我仔細想想。”


    有些事,李滿倉也不是全無知覺,隻是礙著家裏兩個老人,不好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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