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二早晌紅棗剛跟顯榮交割好帶進京的東西,謝又春便拿來了院裏今年要放出去的丫頭名冊來,其中就有彩畫。


    紅棗看完名冊問謝又春道:“春叔,彩畫姐姐的爹娘兄嫂都跟太太去了京城,現彩畫姐姐家去是去哪兒啊?京城嗎?”


    謝又春見紅棗不開竅,隻得婉轉提醒道:“大奶奶,彩畫原先雖是太太跟前的人,但太太既把她給了您,就是您的丫頭。您可以跟對錦書一樣,給她指門好親!”


    又要指婚?聞言紅棗心慌得不行——這三天兩頭的讓她亂點鴛鴦譜是鬧哪樣?


    她又不是月老。


    紅棗看看謝又春,謝又春便拿出一張名冊來給紅棗道:“大奶奶,這是咱們府裏尚未婚配小廝的名冊。”


    紅棗……


    紅棗看名冊裏有田樹林的名字,歎口氣和謝又春道:“春叔,你讓我仔細看看。”


    拖延計打發走謝又春,紅棗瞧瞧彩畫,叫碧苔道:“你去把樹林叫來。”


    一時田樹林進來,紅棗問道:“樹林,剛春叔說你到了成家的時候,所以我叫了你來問一聲你爹娘對你的婚事可有什麽想法?”


    田樹林趕緊跪下道:“回大奶奶,小人一家子都是大奶奶的奴仆,萬事全憑大奶奶做主。”


    教課書一般的標準答案,完全沒一點參考意義。紅棗隻得又問:“那你呢?你對成家有什麽想法?”


    田樹林道:“回大奶奶,小人謹遵大奶奶築巢引鳳的教誨,已然備好了成親要用的一應物什,並不敢馬虎。婚後的月錢也都給媳婦收著作家用。”


    築巢引鳳?紅棗著實思了一刻才想起當初她教訓陸虎的那句“鳥生蛋前還知道築個窩”話,不覺好笑:這田樹林倒是會說話!


    “行,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打發走田樹林,紅棗方才問彩畫道:“彩畫,你瞧樹林怎麽樣?”


    彩畫趕緊跪下道:“奴婢全憑大奶奶做主。”


    有錦書珠玉在前,彩畫一家,連彩畫自己,都看好田樹林——作為一個職業女性,紅棗深知工作於女人的重要,所以在錦書生產前,便囑咐她安心做月子,等百天後,還回來管針線。


    百日後錦書回來,紅棗果然教她繼續管針線,然後又說孩子還小,離不得娘,每天隻叫錦書早晚各來一個時辰把控好進度就行。


    彩畫自覺她伺候紅棗比錦書時日更長,但凡她做了陪房,紅棗待她一準也不會差。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紅棗心舒一口氣道:“彩畫姐姐,我瞧你跟樹林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便就把你許給他吧!”


    彩畫磕頭:“奴婢謝大奶奶恩典!”


    紅棗點點頭,示意碧苔扶起彩畫然後放道:“彩畫,你爹娘現都不在本地,你的婚事我便托周嬤嬤替你操持,然後再讓錦書幫你四下裏看看,周全周全。”


    聞言彩畫不免又再磕一回頭。


    讓彩畫回避了,紅棗方叫了田樹林來告訴了他媳婦人選。


    田樹林聞言喜不自禁——對於陸虎娶了錦書後的日子,田樹林看在眼裏,羨在心頭,巴不得也娶個跟錦書一樣噓寒問暖溫柔體貼的媳婦。


    現心願得償,田樹林整個人由內到外都充滿了歡喜


    感受到田樹林發自內心的喜意,紅棗終於感受到一絲高興——起碼田樹林對彩畫是滿意的,而田樹林比陸虎又多點機變,彩畫嫁他也不算辱沒。


    讓芙蓉和碧苔拿了銀物給田樹林,打發他下去請媒人,好好籌辦婚事。


    接著紅棗又叫了彩畫來道:“彩畫姐姐,你婚後得閑,也和錦書姐姐一樣依舊進來。”


    彩畫聞言自是感激不盡。紅棗也一樣拿了首飾銀兩綢緞布匹給她。


    飯後謝尚聽說了此事,立笑讚道:“紅棗,你這婚指得不錯。”


    “等下回給娘捎信,我把這事跟娘提一句就行了!”


    看一眼堂屋門邊站著的黃鸝,謝尚又問:“紅棗,你打算提黃鸝頂彩畫的缺?”


    紅棗點頭道:“是啊,我看幾個小丫頭裏就她跑腿最多。”


    謝尚點頭道:“你看著好就行。隻這名字得改一下。”


    紅棗:?


    謝尚解釋道:“紅棗,你看你現在的三個丫頭,芙蓉、碧苔、金菊,都是花草的名字,黃鸝也得改個花草名才好!”


    紅棗……


    “有了,”謝尚思了一刻道:“就取陸放翁這句‘香來知有蘭’,叫香蘭吧!”


    黃鸝聞言趕緊進來磕謝新名字,從此紅棗便有了個叫香蘭的大丫頭。


    雉水城的鋪子都沒再上新書,李滿園跟陸虎打聽到新印的書都直接拉去了府城後便來與他舅兄商量,錢多有拍板:拉薄荷膏去府城,然後到了府城後再去甘回齋拿糖、風車、華容道、七巧板和書搭著賣。


    李滿園得了確信便回來告訴李貴銀。


    李貴銀原覺得薄荷膏是紅棗拿來做好事的方子不該賣錢牟利,李滿園便給他洗腦道:“貴銀,你得這樣想:第一、不是所有地方都能長薄荷,咱們本地家家種薄荷不代表府城也有;第二、即便知道了方子,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自己做薄荷膏。比如飯館裏吃飯的人,他們是不知道怎麽煮飯嗎?還不是圖個方便?”


    “咱們做這生意就跟開飯館一樣,賺個辛苦錢罷了。”


    “貴銀,不信,你到時賣貨時先告訴客人方子——對了,貴銀,你現不會說也聽不懂官話,要不這樣,你拿張紅紙寫上薄荷膏的方子貼在攤上,這樣來買的人都能看到。”


    “看了方子還要再買,說明客人他們確是做不了或者不想做,咱們賣他東西反倒是在幫他。”


    一直以來李滿園做的都是府城中上人家的生意。見多了府城人的不差錢,李滿園真不以為他們會為了幾文一盒的薄荷膏費事。


    真有那舍不得錢,看了方子回去做的,李滿園也就當跟著紅棗隨緣做好事了——趕多了廟會,李滿園著實聽了許多因果報應的故事。


    他現也頗相信他哥和紅棗能得現在的富貴都是因為先前告訴人拿枸杞賣錢的緣故。


    讓李滿園掏真金白銀出來做好事他不定舍得,但貼張紅紙,還是願意的。


    李貴銀聽了覺得有道理,便就真這樣做了。結果沒想他這大紅紙往騾車上這麽一貼,就招來了許多閑人。


    這些人看了方子好奇,便就問李貴銀薄荷膏幹啥用的。


    李貴銀一路才學會幾句官話,錢多有就出來講了一回。


    閑人們不信,便推舉了一個受了風寒鼻塞嗓啞了好幾天卻猶堅持出來逛的小混混來試驗,結果這人當場便打了兩個噴嚏,鼻水瞬間就滴了下來。


    “痛快!”小混混一邊掐鼻水一邊問:“這什麽薄荷膏怎麽賣!”


    “十文一盒!”


    錢多有獅子大開口,售價比雉水城整多了一倍。


    “來一盒!”小混混數出十文錢拋在攤子上……


    薄荷膏一盒不到一兩,錢多有和李滿園兩輛騾車這趟拉了足有八千盒。


    錢多有原打算乘著現今天好把臘月的貨品一起拉到府城,擱常住的老店寄存,結果沒想冬節前後十來天,他們仨轉了七八個廟會便就一氣全銷完了——後麵再有人找來買都沒貨了。


    家來的路上,錢多有分了李貴銀二十吊錢,然後拍著他的肩膀鼓勵道:“好小子,家去後好好跟你三叔學官話。這出門做生意不會官話可不成!”


    李貴銀沒想他隻是打下手給搬搬貨就給分了這許多錢,自是連連答應。


    錢多有和李滿園則平分了餘下的五十吊錢。


    “你侄子不錯,”錢多有與李滿園私下裏感歎:“咱們賣貨,他挑著擔子來回跑客棧拿貨和到甘回齋進貨,從沒叫一聲苦。”


    “而咱兩個就隻要守著騾車專心做生意,如此錢壓車底暗箱也不用擔心,飯點也能相互替換吃口熱的,人真是鬆快許多!”


    錢多有常年在外奔波,三餐不濟,身子骨其實並不似外表看著那麽強健。


    這回得李貴銀搭手,不用再做辛苦的進貨送貨工作,錢多有便感受到了輕鬆,甚至懊惱沒有早點叫李貴銀來給幫忙——就這回這個強度,他覺得自己還能再跑二十年。


    李滿園原是個好吃躲懶的,聞言也附和道:“大哥,你不知道,我這許多侄子裏原就數貴銀最勤快……”


    顯榮初二從雉水城出發,十五便進了京。


    謝子安知顯榮是來送壽禮,但見麵後卻先問了一回話本的事——鋪子裏的話本雖是已經賣完,但城裏好幾個茶館卻已說上了《赤壁大戰》。


    茶館說書可不管考據,於是禦史台便彈劾了謝子安,彈劾他教子無方,養得兒子不學無術、嘩眾取寵。


    禦史台的邏輯是這樣的:寫《赤壁大戰話本》的細水笑笑生混淆史實寫故事就是不學無術,然後按照“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句俗話就推斷出和細水笑笑生做朋友的謝子安的兒子謝尚也是一樣的不學無術。


    至於話本裏謝尚做的考據則被這些人視為嘩眾取寵——話本有啥可考據的?世間還有哪個話本被人考據了?


    行他人所不行,不是嘩眾取寵,又是什麽?


    禦史台彈劾人一向光明正大,而且生怕被彈劾人不知道,彈劾前還要打發人來給送封信,頗有些戰鬥檄文的意思。


    在京四年,謝子安算是看出來了,但凡是個官,每年都免不了要被禦史台彈劾——隻要同僚裏還有人還沒被彈劾,這就說明還沒到過年。


    總之,禦史台不把朝廷上下全彈劾一遍,這年就不算完。


    這都到十一月了,禦史台的彈劾卻還沒來,說實話謝子安等得著實有些心焦。


    所以謝子安看到都察院的彈劾告知書後倒是舒了口氣,心說看來他官做的還行,禦史台在他身上抓不到別的錯,隻能拿他兒子做文章。


    彈劾奏折進了中書省後會被留中,即不處理,或者存著被以後翻舊賬用。


    不被留中的會被轉到相關有司衙門,這就屬於問題嚴重了。


    謝子安占了一卦,得了一個吉,便就覺得這張彈劾折子十之**是要留中不發了。


    事實也是如此。


    隆慶帝在聽李順念完彈劾奏折後就笑了:“不學無術?這禦史台百十號人倒是有學問,怎麽這些年也沒給朕做個馬掌出來?”


    李順聞言便就提朱筆代批了個叉,放到了留中的匣子裏。


    謝子安可不知道宮裏的事,他得等到臘月二十三朝廷封印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平安。


    所以饒是心知無礙,等真見到顯榮,謝子安還是不能免俗地問了一回。


    對於謝子安的問話,顯榮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說了一遍——從李滿囤每回見麵都要讓謝尚講《華容道》一直到府城抄書匠堵門賣書全講了。


    謝子安聞言更安心了——這話本是紅棗給他爹寫的,這便就占了個孝字,而一般人但凡占上了孝義,那基本上除了《大慶律》裏列出來的死罪,其他都不算事。


    果然,隆慶帝在聽李順說了莫非的密報後笑道:“我先還疑惑謝翰林的兒媳婦,一個十歲才出頭的小姑娘幹啥要寫武將話本?原來她是為她爹寫的,這就情有可原了。”


    “《二十四孝》裏老萊子年過七十還彩衣娛親。謝子安這個兒媳婦為了讓她爹開心,投其所好誇大其詞編點神叨故事也是人之常情。”


    “難得的是編的還不錯,比一般市麵上的都強……”


    “而謝翰林的兒子必是感他媳婦的孝心,方才隻考據,沒修改……”


    隆慶帝以自己的腦補完善了《赤壁大戰話本》的緣起,對此,李順能說啥,隻能把這看作是隆慶帝對於謝子安兒子兒媳婦人品的定性,用作往後行事的借鑒了——誰讓隆慶帝是金口玉言,而且還不是頭回說謝子安兒子媳婦孝順了!


    說盡了興,隆慶帝方才問道:“謝翰林這回過壽都請了哪些人收了哪些禮?”


    李順道:“回萬歲爺,謝翰林這次辦壽請了三天的席:十八這天請了翰林院同僚;次日,請同年;正日,隻請了他妻兄雲意一家人。其中收到的禮物有……”


    隆慶帝聽了一會兒沒聽到自己想聽的內容,不耐煩地出聲打斷道:“誰問你這個?”


    李順趕緊致歉道:“臣愚昧。回陛下,謝翰林的兒子兒媳這回除了印製詩集、孝敬衣裳外還特地送了謝翰林一對全銀奶茶杯。”


    “奶茶杯?”


    光聽名字就能想到杯子的用途,隆慶帝頗有興趣地問道:“什麽樣?”


    李順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通,隆慶帝更有興趣了。他理所當然地吩咐道:“趕緊地,讓內造處照樣打一個來?”


    臘月初九,謝尚去了赤水縣。結果十六便有原先跟去赤水縣的奴仆家來鋪設天香院,紅棗一聽便知這是有人要家來了。


    果然臘月十九三叔謝子平領著一家子人同謝尚一起踏雪家來了。


    謝尚告訴紅棗道:“三叔年後打算參加縣試!”


    紅棗……


    謝尚解釋道:“爺爺今年都六十五了。明年任滿,再無續任可能,勢必要家來。”


    “三叔這幾年在赤水縣經營得不錯。但爺爺家來後,他想繼續在赤水縣經營,最好是自己有個功名。”


    紅棗聽著有道理,便問:“三叔三嬸家來後,我要做些什麽?”


    謝尚不以為意道:“跟其他十二房人一樣按時把月例節例送去就行。其他不用管。”


    “再就是開年後,天香院主院的房屋得重新排瓦刷牆油漆一回,不能等爺爺家來後再收拾。”


    紅棗掏出小本本記下謝尚的話。


    “對了,紅棗,”謝尚又道:“後兒有雪,但我得去合水縣給外祖父外祖母送節禮。你記得讓人多備些濃薑茶。”


    母親去了京城,謝尚不好就此和外祖家斷了往來——年後不得閑,年前就必是要走一趟。


    “又要下雪啊!”紅棗聞言有些舍不得——也不知是不是養尊處優的緣故,這兩年的冬天紅棗覺得特別寒冷,比她小時候還冷。


    “沒事!”謝尚抬手正了正紅棗頭上戴的非常端正的花冠笑道:“現我坐的馬轎輕便,走雪地沒有車輪陷雪的煩惱。你隻要多備些驅寒的薑茶就行!”


    “再還有,紅棗,你把你那塗了臉就不冷的麵脂給我一盒。”


    “這回出門沒帶,真是凍得我臉皮都疼!”


    早忘了這個茬的紅棗……


    次日臘月二十,一早天就是陰的,連紅棗看了都知道傍晚一準下雪。果然午後便開始落雪珠子,然後便開始飄雪花。


    雪花越下越大,一片真有常說的鵝毛那樣大。


    紅棗問了謝尚後正吩咐廚房給準備火鍋呢,出門月餘的顯榮冒雪趕回來了。


    顯榮進門先問安,然後又交了朝廷臘八才下發的黃布口袋裝著的封簽完整的冬賞祭銀。


    紅棗看顯榮凍得臉色發白,便讓人趕緊拿薑茶來,謝尚也問:“顯榮,這京師的冬天比咱們雉水城再冷,是怎麽個冷法?”


    顯榮道:“回大爺,是真有人給凍掉耳朵!”


    一直以為凍掉耳朵是他娘唬他的謝尚……


    “真有人會被凍掉耳朵?”


    即便理智信任顯榮,知他不至於拿這事欺主,但連凍瘡都沒見過的謝尚猶自將信將疑。


    “是!”顯榮道:“北方人冬天出門在外必是要把頭臉都包裹起來,從外麵進屋的人,若是覺得耳朵、鼻子、腿、手哪裏疼,便不能立刻烤火,得趕緊抓雪捏團來擦,再疼都得擦,一直得擦到疼處的血活泛了,感受到熱了。才能用熱水洗擦烤火。”


    “不然,據說火一烤,熱水一燙,這人疼的地方就會爛。”


    “小人此回進京,雖然沒親眼看到人凍掉耳朵,但確是看到好幾個沒耳朵的人!”


    前世見識過北方嚴寒的紅棗心歎一口氣。她知道顯榮並沒有誇張。


    這世的天可比前世冷,但人卻比前世的窮。


    “這麽冷!”


    眼見顯榮說得有鼻子有眼,謝尚終是信了。


    “回大爺,”顯榮道:“北麵確實冷。冬天沒皮袍子根本沒法出門!”


    “實際裏普通百姓也幾乎都不出門。似小人一路走來,除了公差官眷,幾乎就沒看到其他人。隻有進了咱們州後,才看到了零星商隊……”


    從顯榮的敘述裏,紅棗對北方的寒冷有了深刻的認識,不覺慶幸自己早年的運氣還不算最壞,好歹還沒被凍掉耳朵。


    一夜大雪,早起開門,院裏已是個白雪琉璃世界。


    出屋門坐車去五福院請安的時候,紅棗把一盒麵脂遞給謝尚道:“大爺,這麵脂給你。你覺得冷了,一定要多塗幾回,多揉幾回!”


    即便沒凍掉耳朵,但若是長了凍瘡也挺受罪——這才是紅棗冬天麵脂帶身上隨時塗抹的根本原因。


    紅棗實在是為早年她娘臉上生的凍瘡給嚇怕了!


    “哎!”謝尚趕緊收好。


    他是要進翰林院的人,可不能凍掉耳朵。


    臘月二十六謝尚從合水縣回來高興告訴紅棗道:“紅棗,你這麵脂果真好使。往後你再做時也都給我留些。”


    紅棗自是說好。


    臘月二十九去桂莊。炕上坐定,李滿囤便問謝尚道:“尚兒,你會講官話吧?”


    紅棗:?


    王氏悄聲解釋道:“紅棗,府城人都說官話,你爹見貴銀跟你三叔學說官話便也跟著學。說是學會了再教你弟,這樣你弟將來去府城念書才聽得懂老師的話!”


    紅棗笑:“娘,我爹想的可真是夠遠的啊!”


    “是啊,”王氏笑得驕傲:“你爹說了這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等事到臨頭才想就遲了!”


    “娘,我爹還在讀《論語》。”


    “讀,每天都教你弟讀。”


    聞言紅棗由衷讚道:“娘,我爹真有決心!”


    “是啊,”王氏點頭:“你爹論語都差不多能背下來了!”


    “那敢情好。……”


    說完自家的事,少不得又議論一回族人。


    “紅棗,”王氏忽然道:“你看咱們城裏這麽多人都拿你那個薄荷膏賺錢,你三叔這個冬節和臘八帶著貴銀在府城更是賺了大錢,你真不打算拿薄荷膏賺錢?”


    紅棗想想問道:“娘,我爹是不是也想做薄荷膏生意?”


    王氏有些尷尬,紅棗笑道:“這有啥?想做就做唄!”


    “當初我說把方子公開,是為了讓人都知道薄荷的好處。沒想還能給這麽多人生計,這就更好了。”


    “爹想賣薄荷膏就賣好了。這熬豬油熬下來的油渣肉渣自家吃不完也都能賣。”


    “再就是莊仆們也能多養幾頭豬,添些收入。但就一樣,這豬得分欄,不然養一處容易招病。”


    說到此處,紅棗忽然想起前世豬瘟搞得市場豬肉價錢暴漲一倍的事後,立提醒道:“娘,咱們城這許多人看這薄荷膏賺錢,少不得明春會多養豬。但近城的大部分人家家裏地方有限,若是多養了豬而沒分欄。這誰家的豬要是發了病,可是要禍害一個村的人?”


    王氏被紅棗的話唬了一大跳,但她知道紅棗說得在理,便立刻言道:“紅棗,這事兒我一會就告訴你爹,讓你爹再去告訴族長。咱們族長現還是村裏的裏長,讓他給咱們村還有周圍村子的人都提個醒。”


    “這豬病可不是玩笑,我早年聽說最厲害的時候,一個城的豬都能死光。得到外地去買豬苗。”


    一個縣?紅棗心裏一動,想起如今大老爺還在赤水縣做官,便在回去的路上和謝尚說起此事。


    謝尚雖沒養過豬,但他日常看邸報自是知道瘟疫的厲害。謝尚不趕怠慢,進家便寫了封信給他爺,打發長隨立刻送去——赤水縣也產薄荷,街麵上掛了許多薄荷膏的幌子。


    作者有話要說:  做好事不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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