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紙做四角風車是前世幼兒園小朋友就會的手工勞技。紅棗拿紅綠紙各剪一個四角風車,再把兩張紙拿細竹簽交互穿在一起安秫秸竿上,便是一個紅紅綠綠的八角風車。


    做好風車,紅棗拿到院子裏迎風一插,那風車便呼呼地轉了起來,煞為好看。


    謝尚進院看到饒有興趣地看了好一會兒方才笑道:“紅棗,你這個風車比市麵上的轉起來都好看!”


    紅棗笑:“大爺,還能更好看,你要不要看?”


    當然要了!


    紅棗回屋拿赤橙黃綠青藍紫等顏料把白紙塗成各色的條紋紙,再兩兩組合,製成各色的八角風車,擱院門穿風口地上插了好幾排。


    “怎麽樣?”紅棗問謝尚感想。


    謝尚直著眼睛喃喃道:“好看!”


    “大爺,”紅棗道:“我琢磨著我若隻拿普通的紅綠紙做風車賣怕是賣不上價。”


    “所以便想弄些印花紙來做風車。”


    “印花紙?”謝尚覺得自己懂了:“你說花箋?”


    “差不多吧,但不似花箋那般講究,染色都要用花瓣,我隻要把普通紙染個條紋就好!”


    謝尚道:“這個容易。紅棗,你隻要讓人把白紙拿細條竹壓住,然後刷顏色就成!”


    作為一個文藝男青年,謝尚通曉不少花箋的製法,即便他從沒親手製過。


    紅棗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是高興。紅棗當即便讓陸虎和程曉樂去買白紙和顏料,明兒一早送去青莊讓莊仆們染紙。


    青莊不似梓莊有木炭這樣的出息,紅棗便決定把這染紙坊設在青莊。


    有了細竹片印條紋紙這個思路,再想印波點紙、梅花圖案就容易了——紅棗琢磨著隻要把細竹片雕成圓形、梅花形,然後拿細鐵絲穿到木框上固定起來壓在白紙上上色就行。


    有了三種圖案,如此再配上赤橙黃綠青藍紫等顏色,紅棗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有了三四十種印花紙。


    真是棒棒的!


    九月二十六是紅棗的生辰。謝尚想著紅棗近來送他的玩意不少,他也得回贈一件好玩的禮給媳婦才算是投桃報李。


    這天午後謝尚牽了先前打算送給謝奕的小馬來給紅棗。


    “紅棗,”謝尚道:“這馬你先養著。等明年開春,我帶你去莊子騎馬踏青去!”


    紅棗打量著眼前撲殺著大眼睛和自己對視的萌噠噠紅色小馬駒有些難以置信:“大爺,你要教我騎馬?”


    來謝家一年,紅棗可沒見謝家女眷騎馬。


    “當然!”謝尚正色道:“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而這騎馬便是最基本的禦藝。”


    “紅棗,你現跟我學《四書五經》,如何能不通騎馬?”


    謝尚自覺沒紅棗那許多花花腸子,能想出各種玩意,便決定教紅棗六藝——如此不僅看起來高雅,而且可以今年送馬、明年送弓、後年送琴,往後三年都不必為送媳婦生辰禮而發愁了。


    簡直不要太機智!


    為了加強自己話語的說服力,謝尚又道:“紅棗,你看娘房裏《四大美人》炕屏上的王昭君不就騎著馬嗎?”


    “這王昭君是漢朝人。而爹在青雲院書房收藏的唐侍女圖也有不少是婦人騎馬圖。”


    “由此可見這仕女騎馬也是自古就有的!”


    “似咱們雉水城雖沒婦人騎馬,但騎騾子騎驢的卻是不少——我琢磨著這都是咱們雉水城馬少的緣故。想必到了府城和京師,這騎馬的婦人就多了!”


    謝尚說得太有道理,紅棗不覺笑道:“大爺說的極是!”


    誰年青時沒有過策馬揚鞭的武俠夢?無奈前世錢包羞澀,紅棗玩不起正規馬術,隻能在旅遊景點的照相馬上過個幹癮。


    不過現在好了,紅棗看著眼前的小紅馬心中喜悅:她有自己的馬了!


    “紅棗,”謝尚告訴道:“你的小馬還沒有名字,你要先給它取個名字。”


    紅棗o


    取名廢紅棗自己想不出名字,便問謝尚:“大爺,你的馬叫什麽?”


    謝尚驕傲道:“奔虹,奔跑的奔,彩虹的虹!”


    奔虹這個名謝尚取得挺好,紅棗暗想:朗朗上口不說,還極有氣勢。


    眨眨眼,紅棗有了主意。紅棗道:“那我這匹就叫飛霞吧!”


    “日落西山紅霞飛”。小紅馬叫飛霞,也挺有意境——充滿了打靶歸來的勝利喜悅!


    謝尚一聽就知道飛霞的名字生剝了他的奔虹,當下不過微微一笑,點頭道:“好!”


    謝尚抬手拍拍小馬的腦袋叫道:“飛霞!”


    然後又喚紅棗道:“紅棗,你來摸摸飛霞,和它說說話!”


    紅棗站在謝尚身後乍著膽子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謝尚拉著的小紅馬的頭頂——這個位置,紅棗觀察:不容易被咬,也不會被踢。


    看紅棗戰戰兢兢的樣子,謝尚不覺笑道:“紅棗,別怕,飛霞不咬人!”


    紅棗斜著眼睛看謝尚,心說前世所有遛狗不牽繩的狗主人都這麽說,她才不信!


    謝尚看紅棗不信,便喚人:“顯榮拿幾個蘋果來!”


    拿一個蘋果塞到紅棗手上,謝尚握住紅棗的手往馬嘴邊送。


    “紅棗,”謝尚道:“我教你喂飛霞吃蘋果。”


    紅棗瞪大眼睛,緊張得看著小紅馬噠噠地靠近,溫暖潮濕的鼻息噴在手腕上癢癢的,好似有毛毛蟲在爬。


    紅棗竭力克製自己不要尖叫,咬著嘴唇看著小馬甩著頭張著嘴調整了兩回角度方從她手裏咬走了蘋果。


    “你看,不咬人吧?”謝尚握著紅棗僵硬的手安慰道:“馬都喜歡吃蘋果。隻要你經常拿蘋果喂飛霞,它認識你後不僅不會踢你,還會聽你的話,讓你騎!”


    紅棗回味一刻剛剛馬從自己手上叼走蘋果時既沒有伸舌來舔也沒有露出尖牙的情景,鼓起勇氣道:“那我再喂飛霞一個蘋果!”


    謝尚又拿一個蘋果放紅棗手上笑道:“再來!”


    西院裏多了一匹小馬的事瞞不過雲氏。


    晚飯時候雲氏問起此事,謝尚笑回道:“娘,我送了我莊裏今春新生的小馬駒給紅棗。”


    “我打算明年開春就教紅棗騎馬!”


    紅棗聞言立下意識地去看雲氏臉色——喂過飛霞蘋果,去了對馬咬人的恐懼,現紅棗挺期待跟謝尚學騎馬的。


    紅棗有些擔心雲氏反對,畢竟這世對女人的主流審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聽謝尚說要教紅棗騎馬,雲氏不過微微一愣,轉即笑道:“好啊!”


    “不過,”雲氏話鋒一轉,提醒道:“尚兒你教你媳婦騎馬時得悠著點,別忘了你媳婦是個姑娘,不似你經摔打!”


    對於紅棗騎馬,雲氏挺想得開——她都能同意紅棗不裹腳了,再許她騎個馬還不是正常?


    何況謝尚日常騎馬頗為莽撞,雲氏每每瞧得心驚膽戰,就擔心兒子摔了或者撞了。


    現謝尚主動提出教紅棗騎馬,雲氏便想著紅棗文靜,謝尚和紅棗一處騎馬必是要遷就紅棗,如此馬速就慢了,人也就安全了。


    因為掛心兒子,所以最該管著紅棗的雲氏竟是對兒子教紅棗騎馬樂見其成,一句意見都沒提。


    紅棗沒想到她婆婆這麽好說話,也是頗覺意外。


    不過這是好事,紅棗高興地想:這代表她明春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謝尚跑去莊子玩了。


    九月二十七早晌謝尚忽然來明霞院說他爹來信了。


    紅棗一聽便即一愣,心說京師離雉水城有兩千多裏,一來一回得四十五六天,她公公八月二十出門,算日子這信怎麽也得等過了十月初五才能有。


    怎麽今兒就有信來了?


    別是路上出什麽事了吧?


    “你爹咋樣了?”


    一向沉得住氣的雲氏臉上也出現了難得的焦慮。


    “爹挺好!”謝尚笑道:“娘,您且放寬心,爹和二舅九月十三就進了京。爹打算過幾天便打發咱們家的船回來,所以這回就通過驛站發的信。”


    “驛站走陸路,原就比水路快,加上又能換人換馬的,信才到得這麽快!”


    “原來是這麽回事!”雲氏得知男人和兄弟逗平安方才舒了一口氣,喃喃道:“平安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紅棗一旁看著也是感慨——家人出門,在家的難免牽掛,就盼著能收到平安家信。可等真收到了信,卻還要焦慮這信為啥早了晚了。


    這世科技落後,通信不暢真是愁人,而她前世雖說是個工科985,知道不少電磁理論,但隻憑她想做工業發電機也無異於癡人說夢——她就是個鍵盤俠啊!


    九月二十九早晌張乙送來了油漆好的寶寶椅。


    紅棗一見立便挑了六張打發張乙給她爹娘送去——多的四張讓她爹兩張給李貴銀,兩張給李滿園,興文和桂圓都跟她弟同年生日,正用得著。


    下剩的椅子又揀兩張送給對門流光院,餘下的八張紅棗則讓人收進了庫房以伺機送給謝奕和招待她弟。


    總之該送的送,該收的收,紅棗絕不把椅子放在眼皮底下以免謝尚這個巨嬰搞事。


    張乙到桂莊的時候,李滿囤一家正準備吃午飯。


    聽張乙說明來意,李滿囤便搬一張高腳寶寶椅擺到堂屋飯桌邊,然後按照張乙指點把兒子抱坐到椅子上。


    一直抱著兒子的王氏陡覺得懷裏驀然一空,腿上的熱源跟著消失,不覺有些悵然——她抱了十五個月的兒子這便就不用她抱了?


    “貴中一個人坐,”王氏不放心地問道:“能行?”


    “有啥不行?”李滿囤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兒子不以為然道:“貴中都這麽大了!”


    “他姐紅棗似他這麽大時不都是一個人在田埂上坐著,不哭不鬧地看咱們幹活?”


    “紅棗能行,貴中咋就不行?貴中還是小子呢,咋能比紅棗還嬌氣?”


    王氏沒詞了……


    李貴中離了他娘的懷抱,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的感覺有些陌生,但轉臉看到左邊是他娘,右邊是他爹——兩個親人正都看著他說話,便快活地笑了笑,露出隻有兩粒小牙的肉口來。


    李滿囤一見心都萌化了,立拿筷子夾了塊肥肉送兒子嘴裏道:“貴中,吃肉!紅燒大肉!”


    煮得倒火的紅燒肉入口即化。李貴中不過抿了抿嘴,嘴裏的肉便就化為一口肉油,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感受到嘴裏的肉香,李貴中跟李滿囤要肉。


    “爹,”李貴中伸手指桌:“肉、紅燒大肉,吃!還吃!”


    “哎!”李滿囤聞言又夾一塊……


    王氏一旁冷眼看著,心說好意思說她嬌慣兒子?這飯不吃,隻由著兒子性子吃肉,不是嬌慣?


    端起碗,王氏舀一勺軟飯塞進李貴中嘴裏。李貴中感受到嘴裏的米粒,看看王氏的臉色,感受到她的不悅,老實咽下……


    張乙站了一會兒,看李滿囤王氏夫妻兩個一心給兒子喂飯,完全遺忘了他的存在便默默退出了堂屋。


    廚房裏吃飯的餘曾氏看張乙出來立便衝他招手,示意他過來吃飯。張乙見狀便進了廚房和餘曾氏一處吃飯,順帶說些碧苔和金菊的近況……


    李貴銀的娘孫氏看到李滿囤拿來的寶寶椅極為高興——她現正幫兒子帶孫子,而孫子李興文又是才剛會走但卻走不穩偏又最喜亂跑的年歲。


    孫氏和李滿囤感謝道:“這椅子好。先我就擔心眼錯不見興文摔了或者磕了。現有了這椅子,我往後不止能讓興文坐著玩,順帶還能做些紡紗針線之類的活計——紅棗真是有心,一張椅子也想著我們。”


    “滿囤,你替我和貴銀好好謝謝她!”


    椅子送到李滿園家,錢氏也是一迭聲地誇獎。不過比起她的天花亂墜,李滿囤還是覺孫氏的誇獎更真情實感。


    十月初一,張乙和陸虎拿來了兩個莊子外圍鋪子的九月收益,一共近四十吊錢——主要是肉鋪和茶水鋪收入。


    紅棗看雜貨鋪裏試賣的七巧板和布老虎銷售零蛋也不灰心,隻道:“九月農忙,莊戶們都忙著秋收,即便來買肉也都是來去匆匆,不得閑多逛。”


    “但自這個月起就是好幾個月的農閑。莊戶們走親訪友、娶媳婦嫁女兒的都來了。咱們得把尺頭、糖、酒等都置齊了……”


    “要得好再蓋五間鋪麵。橫豎咱們地方大,有的是地方建蓋房屋。趁農閑先把房屋建好。”


    “現雜貨鋪賣的東西太多,就一本帳看著費勁。等尺頭、家具、玩具生意都起來了,倒是從雜貨鋪裏分出來單獨開鋪建賬的好!”


    ……


    說完生意的事,紅棗又道:“青莊和梓莊的鋪子到今天正好開了一年。過去一年,兩個莊子的莊仆雖說辛苦,但手裏想必也存了些錢。”


    “張乙、陸虎,你們去告訴兩個莊頭,讓他們趁這個冬天按照一戶半畝地的標準把莊仆們建房的地方給劃出來。磚瓦石頭也早些訂好,以便明春能夠建房!”


    張乙陸虎聞言自是答應,轉又跟一旁的田樹林、程曉喜等人笑道:“大喜!大喜!”


    俗話說聚沙成塔。過去一年莊外鋪子的生意從無到有,雖說至今都還沒掙到什麽錢,但對於窮慣了的莊仆看著自家的收入隨著鋪子生意的起色而從最初一個月的三五十文上漲到現今的兩、三百文,心裏依舊充滿了喜悅——到底看到了希望。


    而今春家家都加養了兩三頭豬和四五隻羊,等這年底一賣便就是三間瓦房的材料錢。


    此外長在地頭和河邊,還沒收的生薑百合多少也能再添一間屋。


    如此加上鋪子裏賺的錢,幾乎家家都能蓋五間大瓦房!


    這雖說沒趕上桂莊莊仆的齊整小院,但已教兩個莊子的莊仆知足。


    田程兄弟心中感激,一起上前給紅棗磕頭……


    作者有話要說:  李滿囤和王氏都知道對兒子要嚴格要求,所以都看不慣對方的寵兒子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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