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囤請百日宴的帖子在九月二十日早晌下到了明霞院。


    雲氏收了帖子,使人拿上等封賞了來送帖子的餘祿後便又照常理事。


    紅棗眨眼瞧著,心說這回不留飯嗎?她婆婆留飯的尺度是什麽?……


    雲氏直待理好家務後方和紅棗說道:“尚兒媳婦,現你也知道大爺並不在家,而九月二十三那天咱家沒準也有好事。”


    “你弟百日那天,便就隻你和尚兒一起去吧。我得留在家裏。”


    紅棗早有心裏準備,當下隻笑言道:“娘,爹的事要緊。媳婦娘家也都盼著爹的好消息呢!”


    紅棗的話簡直說到雲氏心坎裏去了。


    自古都是“一舉天下名”。這回謝子安若能中舉,雲氏暗想:那可不僅僅是謝家大房人的喜事,而是整個雉水縣的大喜事——全城人,連縣太爺在內,都會幫著歡喜。


    要不怎麽叫光宗耀祖呢?


    “尚兒媳婦,”雲氏心中高興,當下笑道:“那便就趁現在把給你弟百日的禮收拾出來。這樣到了日子你出門也便宜!”


    為了能在九月二十三心無旁騖地預備男人的好事,雲氏打算把這幾天能提前安排的事都給提前安排好了!


    “風俗裏孩子過百日,就算百歲,得‘蒸(增)百歲’。”雲氏道:“尚兒媳婦,你記的二十二這天一定囑咐廚房在二十三早起就蒸一百個饅頭、一百個壽桃、一百塊米糕和一百個甜團給你帶回娘家給你爹娘去路口散人。”


    紅棗沒想到她弟過百日還有這個講究,趕緊用心記下。


    紅棗不迷信,但她爹娘迷信啊!所以紅棗便覺得可以借著這無傷大雅的迷信風俗給她弟討個好口彩,哄她爹娘高興高興!


    “再就是這套手鐲腳鈴,”說著話,雲氏接過丫頭遞過來的匣子轉遞給紅棗道:“是我和大爺給你弟的,你記得一起帶回去,給他戴著玩吧!”


    紅棗雙手接過:“媳婦替弟弟謝過爹娘!”


    雲氏笑:”一般百日酒,差不多就是這些禮了。不過尚兒媳婦,你既是回娘家一趟,而家裏又恰好有大爺剛從府城捎回來的吃食,倒是各樣都帶些家去熱鬧熱鬧吧!”


    說著話,雲氏便吩咐人揀了謝子安昨天送家來的蜜餞糕點來裝了整四個捧盒給紅棗回娘家。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雲氏給的吃食雖不似剛剛的足金鐲子值錢,但隻要想起當世交通的落後現狀,紅棗還是禁不住心生感動。


    想前世一串玻璃珠都能換一個曼哈頓,紅棗暗想:現她婆婆給她這許多本地沒有的吃食,其價值怎麽算也能當幾個小鋪子了!


    收拾好禮物,婆媳倆一起吃午飯。午飯後雲氏又和紅棗道:“尚兒媳婦,今兒申時你來我這裏把冬衣裁了。到時尚兒若是在家,你也叫他一起來裁衣服!”


    冬衣還有她的份?紅棗心說:她結婚時做的冬衣都還沒上身呢,咋又要新做?


    她穿得過來嗎?


    不過婆婆開口給兒媳婦做衣裳是示好的表示,紅棗趕緊笑應道:“知道了,娘!”


    謝尚家來的時候看到堂屋幾案上的捧盒奇怪問道:“這怎麽有這許多盒子?這裏麵都裝了些啥?”


    紅棗打開捧盒給謝尚看,然後又轉敘了雲氏的話。


    謝尚聞言點點頭,挑出裏麵的梨膏糖來笑道:“紅棗,娘給的別的吃食倒也罷了。隻這個糖,由中草藥所製,家常吃了能清熱去火,止咳平喘,你記得告訴嶽父母家裏留些。”


    謝尚的話提醒了紅棗。人吃五穀雜糧就沒有不生病的。但這世醫療水平落——沒有全麵的醫生教育培養係統,也沒有科學的的看病用藥規範,普通人看病全靠“醫緣”。


    這樣的情況下她爹娘手裏若能備些常用中成藥藥物可是好事。


    這事她得記在心上。


    再就是謝家家學淵源,她寫《中饋錄》的時候也蠻好添些可靠的“食藥同源”的保健方子,給看的人一點借鑒。


    後晌申時紅棗和謝尚到明霞院正房的時候,雲氏已經指揮丫頭抬出好幾個箱子,然後拿出裏麵的各色衣料來擺在炕上挑揀。


    看到謝尚和紅棗進來,雲氏笑道:“尚兒、尚兒媳婦,你兩個來得正好。這一箱紅色衣料,正合給你們做過年衣裳!”


    新婚頭一年,過年自然還是要穿大紅。


    一箱有十二匹綢緞,紅棗看其中隻大紅便占了有一半,而下剩的幾匹朱紅、深紅、品紅綢緞顏色看著與大紅也無相差無幾——所以,這看著差不多的綢緞要怎麽挑?


    前世買口紅都隻會買網紅款的紅棗犯愁了!


    聞言謝尚不過瞄了一眼箱子便就問道:“這箱紅色綢緞裏有‘**同春’花樣嗎?”


    “有!”丫頭春花聞聲立抱出一匹大紅錦緞道:“這匹便是**同春花樣!”


    紅棗看春花手裏的綢緞花樣是梅花鹿、仙鶴、鬆樹和折枝花卉——正是老太爺日常穿的花樣,不覺心說原來這個花樣叫“**同春”啊!


    長見識了!


    謝尚抬手摸了摸春花拿出來的綢緞後又道:“娘,我記得太爺爺昨兒挑的衣料裏便有這‘**同春’花樣。”


    “隻不知這料子和太爺爺昨兒挑的料子裏鹿和鶴的姿態是不是一樣?若是一樣,便就拿這個做過年衣裳吧!”


    “不錯!”雲氏點頭然後便讓人拿了昨兒老太爺挑的綢緞來。


    老太爺昨晚挑了四匹綢緞。


    雲氏使丫頭拿剪刀從這四匹綢緞上各裁下夠給老太爺做一件袍子的衣料,疊好後放進一個空箱子。


    顯榮眼明手快,立給箱子口插上寫著“老太爺”三個字的紅簽。


    有老太爺挑的這四塊衣料打底,雲氏和謝尚很快就挑好了對應花樣的衣料——除了“**同春”外,還有“牡丹團壽”、“壽山福海”、“水仙如意”三個花樣。


    看到插著代表屬於自己的“少奶奶”紅簽的箱子裏放進了兩塊大紅,一塊朱紅和一塊粉紅四塊衣料,紅棗便以為這冬衣裁好了——畢竟老太爺才裁了四套衣服,她一個重孫媳婦還能越過老太爺去?


    結果不想雲氏說道:“這過年和冬節的袍子算是有了。再就是還得有兩件雪褂子。”


    紅棗知道雪褂子——電視劇《紅樓夢》裏見過。紅棗沒想到自己也能有雪褂子的一天,聞言心中不覺暗暗高興——前世影樓拍藝術照全是某寶貨,現她可是要有貨真價實的真人等身cospy了,簡直不要太驚喜!


    沒猶豫的紅棗挑了紅樓同名的大紅星星氈麵料——一種染成大紅色的織成小星星暗花樣的防水羊毛氈,瞧著有些類似前世的粗呢大衣用的麵料。


    雲氏看到紅棗眨眼便選好了雪褂子,不覺笑道:“這大紅色雪褂子得襯白狐皮才好看!”


    “春花,你把我那幾塊白狐皮拿來!”


    一大包白狐皮,足有好幾十張。雲氏示意春花連著包袱整個的全擱插著紅棗名字紅簽的箱子裏。


    看到瞬間被狐狸皮包袱塞得半滿的箱子紅棗驚呆了:做一件雪褂子,有星星氈不算,竟然要這許多狐狸皮?


    她婆婆對她,算是“買櫝送珠”?


    眼見旁人都是兩件雪褂子,而紅棗隻挑了一件,雲氏看了看謝尚自挑的兩件,一件天藍色“喜相逢”暗花緞麵和一件三碧色“歲寒三友”織金錦緞,便作主拍板道:“春花,我記得剛有一匹粉色的‘喜相逢’暗花綢緞,你找出來給少奶奶裁雪褂子。褂子皮裏和尚兒一樣都用昨兒大爺剛捎回來的猞猁皮。”


    眼見自己的箱子又多一包袱皮毛,裝的比其他所有人的箱子都滿,紅棗眨巴著眼睛心裏奇怪,但到底沒有出聲。


    裁好一家四口加老太爺、老爺和太太的雪褂子緞麵,然後分裝進個人箱子,雲氏又道:“這每年冬至臘月擺酒辦事的人情不少,咱們還得再預備幾身坐席吃酒的喜慶衣裳!”


    謝尚一聽就知道這是他娘在給他爹科舉高中做準備呢,自是趕緊幫忙挑選合適花樣的綢緞。


    於是,各人的箱子裏很快又再添四塊衣料:“青雲如意”、“一路榮華”、“連科高中”、“如魚得水”。


    眼見每人都做了十套衣裳,雲氏方才道:“先就準這些做吧!”


    “再就是把合適這些袍子褂子的綢緞挑些出來做褲裙!”


    於是再裁一回褲裙衣料。


    終於褲子裙子也都裁好了,紅棗覺得該結束了,結果不想雲氏又道:“春花,小詩,你們先把這家裏人的衣裳箱子都抬到堂屋去。”


    “空出地方,再拿了空箱子來存給我和少奶奶娘家父母兄弟長輩的衣裳!”


    紅棗……


    裁衣料一直裁到掌燈,雲氏除了替她自己父母裁了冬衣外,還替紅棗父母爺奶各裁了兩套緞麵鼠皮袍子,以留紅棗冬至和臘月回娘家時做孝敬——當然現隻是剪出了衣料,具體衣服尺寸還得紅棗自己找人回去打聽了才能叫針線房的人做。


    紅棗見狀自是感激——隻靠她,可沒本事給她爹娘做皮袍子穿。


    她有錢都不知哪裏買去了!


    至於她爺,還有她那個惡心的繼奶奶也跟著沾光,紅棗心情好,決定先不予以計較——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紅棗阿q地想:她把她奶當雞犬就完了!


    她沒得因為她奶那個惡心人而傷了她婆婆的好意!


    不值當!


    吃過晚飯回到臥房,紅棗方才私下裏問謝尚道:“尚哥兒,今兒做雪褂子,為啥娘隻給我一個人狐狸皮,而且一給就給了那麽一大包?”


    謝尚笑道:“紅棗,你有所不知。雪褂子得用大毛。大毛懂嗎?就是皮子的毛長過四寸以上。”


    “今兒娘給你的狐皮、還是爹捎回來的猞猁皮就都是大毛。”


    “當然,最好的大毛是貂皮。但咱家,現隻太爺爺能穿。咱爺爺都還不能夠穿,隻能戴個貂皮帽子。”


    紅棗……


    “雪褂子費皮。做件雪褂子米長的狐狸皮都得有五六十張。”


    “所以集齊一件毛色相近的雪褂子皮毛不容易。”


    “娘給你那一包白狐皮,應該是正好一張雪褂子的皮料。隻你年歲還小,身量未成,裁縫有這一□□子便就能在給你做衣裳的時候量身就料,緊著合適的皮毛來做。”


    “一塊好裘皮,好好穿戴,可以穿十幾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等明年做冬衣的時候,讓裁縫拆了雪褂子外麵的舊緞子,然後再重排一次裘皮,添上新緞麵,便就是一件新的皮袍或者雪褂子了。”


    “我先前原就有好幾件雪褂子,隻沒有猞猁皮的。所以今年娘才給我也做了一件。”


    “不然,便也就和太爺爺他們一樣,隻用裁袍子麵了!”


    原來是這樣!紅棗恍然,心說這狐狸皮,還有什麽猞猁皮能夠重複利用倒也罷了,不然做一回衣裳,就要白費這許多皮子,也是太過分了!


    “雪褂子是大毛?”紅棗問:“那是不是還有小毛?”


    謝尚笑:“對,還有小毛。比如羊羔皮就是小毛。”


    “其實羊毛也不短啊!”紅棗給謝尚比劃:“也有四寸長的!”


    謝尚搖頭:“其實毛長隻是其中一麵。”


    “那青鼠皮呢?”


    謝尚道:“青鼠皮是中毛。其實青鼠皮、灰鼠皮是一樣的東西,隻是顏色不同罷了。”


    謝尚笑:“別看娘今兒給你做的裙子袍子裏各種鼠皮都有,這都隻是為了搭配好看。等你穿了就知道了,其實沒啥區別。”


    紅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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