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喝!”謝尚道:“紅棗,我一聽說你娘家來人,一吃好飯就急忙家來了。”


    “趕緊的,把你今兒得的石榴汁拿來!”


    紅棗……


    “今兒沒有石榴汁,”紅棗把自己手裏還沒喝的茶遞給謝尚:“隻有委屈你先喝這個了。”


    “怎麽會沒有石榴汁呢?”謝尚接過茶杯奇怪道:“即便娘今兒沒給你,咱們自己也有石榴啊!你讓人拿石榴送到廚房讓她們榨就行了?”


    “我也能讓人榨石榴?”紅棗奇怪問道。


    “當然!”謝尚理所當然道:“咱們家的廚房還不是你想吃啥就能給做啥?”


    “當然,由娘吩咐廚房給做比較有麵子!”


    “不過廚房不一定有石榴,咱們現在想吃就得讓小丫頭拿石榴過去!”


    “彩畫,趕緊地拿石榴給廚房讓她們榨了石榴汁來!”


    好吧,紅棗承認她土了。


    想了想,謝尚又道:“《女誡》有雲:潔齊酒食,以奉翁姑,是謂婦功。”


    “紅棗,你往後日常也別隻呆在咱們院裏,得閑也得多去廚房轉轉,不說一定要你做出什麽新鮮菜色,但初一十五給爹娘太爺爺和我敬奉兩樣時令菜肴卻是該當的!”


    紅棗……


    若是前世,謝尚敢和紅棗這麽說話,紅棗一準打爆他的狗頭——誰給他的臉,讓他跟她提這種要求?


    她自己個兒都還見天吃外賣呢!


    但這世紅棗吃過她奶把持廚房飲食的苦頭,深知掌控“鍋鏟子”權利的重要性,當下眨眨眼,便就謙虛應了——初一、十五才做兩樣菜而已,紅棗想:正方便她摸廚房的底。


    說話喝茶,謝尚見了一回餘曾氏和張趙氏,然後等雲氏那邊使人來叫便讓顯榮給了兩個人賞錢。


    於是紅棗又同兩個人進上房跟雲氏辭行。


    雲氏見麵客氣地問了幾句午飯,然後便讓人呈上了給李滿囤和王氏的回禮——除了重陽糕和重陽節盒外又加了兩隻羊和兩壇菊花酒。


    對於餘曾氏和張趙氏,雲氏也一人給了一塊尺頭。


    送走餘曾氏和張趙氏之後,紅棗回屋方打開兩個食盒。


    第一個食盒裏裝的是紅棗栗子和糯米麵做的重陽糕,糕上撒著金黃的糖桂花,謝尚一看就高興笑道:“嶽父母有心了,隻他們怎麽知道我喜歡桂花味的重陽糕的呢?”


    “紅棗,我記得我沒和你說過啊?”


    聞言紅棗不由得看了謝尚一眼,心說你臉可真大!


    紅棗嘴裏卻隻笑道:“尚哥兒,我爹娘隻怕未必知道你喜歡桂花。不過既是送禮,自然得送自家的好東西。我娘家客堂前兩株桂花開得好,我爹娘拿了來做糕也是自然。”


    “不想歪打正著,正投了你的好,隻能說是緣分!”


    雖然順著謝尚的話往下接可能更討謝尚的喜,但紅棗卻不願撒謊冒領這份用心——完全沒有必要!


    世間刷好感的方法很多,比如虛無縹緲的緣分。


    謝尚雖然一向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大聽得進旁人的反駁,但對於紅棗這番話卻是感同身受,附和笑道:“那還真是緣分!”


    俗話說“百年修得同床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謝尚想他和紅棗這世能做夫妻自然是累世累劫的緣分——他跟紅棗既然有夫妻緣,那跟嶽父母便就有半子緣。如此紅棗說這是緣分,便即是俗話說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再沒錯的!


    紅棗看食盒裏重陽糕數目不少——有兩層糕,而一層便有九九八十一塊,不禁問道:“尚哥兒,咱們這糕是不是該給老太爺送些去?”


    “送!”謝尚肯定道:“雖然老太爺不吃外物,但送是你的禮數!”


    紅棗:“那要送幾塊?”


    謝尚看著食盒心算了一回,方才說道:“拿小食盒裝,一層放三三九塊,裝兩層,合重陽九九之數!”


    “爹娘那份也一樣!”


    “下剩的糕都拿盤子裝,一盤裝九塊,送給各房。”


    “最後十八塊,也拿食盒裝了,咱們兩個吃!”


    紅棗點點頭,自有彩畫芙蓉叫人去廚房拿食盒盤子來分裝重陽糕。


    打開第二個食盒,裏麵裝的是大棗、蘋果、橘子和柿子四樣鮮果。


    謝尚一見便頗有興趣的拿起一個大棗笑道:“紅棗,這是你家的紅棗嗎?我嚐嚐什麽味兒?”


    不由分說,謝尚把手裏的大棗送到嘴邊立咬了一口,誇張笑道:“甜!”


    看得紅棗直想打人……


    看丫頭裝好食盒,謝尚又從大彩旗上拆下小彩旗插到各個食盒和盤子上,然後和紅棗商量道:“咱兩個先把老太爺的食盒送去!”


    紅棗不通謝家的禮數,自是謝尚怎麽說怎麽應,同他一起去了五福院。


    五福院裏老太爺正在堂屋東間的內書房炕上看書,聽人回說謝尚和紅棗這個時候來,便就讓兩人進了內書房。


    紅棗頭回進老太爺的內書房。進屋瞧到南炕對麵貼牆擺了三麵牆的紫檀書架紅棗不覺感歎:好多書啊!


    聽謝尚說明白來意,然後又看紅棗捧上食盒,老太爺掐須笑道:“你倆個有心,為了一盒糕還巴巴地過來一趟。可巧我這兒有極好的蜂蜜,倒是給你兩瓶回去泡水喝吧!”


    謝尚看老太爺合在炕桌上的書是《壽世保元》,知道老太爺正在配藥,立刻親熱笑道:“太爺爺,您是不是在配冬季進補的膏方?”


    “那麽您春夏配的枇杷膏是不是現可以吃了?”


    聞言老太爺嗬嗬笑道:“你記性倒好,還記得枇杷膏。但時節不到,你說什麽好話都沒用。”


    “想吃枇杷膏,就得等過了冬節再來。”


    說話間老太爺的管家送了蜂蜜來。


    紅棗看裝蜂蜜的四隻白瓷瓶都隻有半尺高一寸寬不覺心說:這瓶子小巧,可見這世的蜂蜜不便宜。


    謝尚看到有四個瓶子,則眉開眼笑道:“太爺爺,您給我噶許多蜂蜜啊!”


    老太爺笑回道:“給你這麽多,你吃得完嗎?小心牙疼!”


    “你跟你媳婦就隻兩瓶,另兩瓶是給你爹娘的。你趁手一塊帶回去!”


    老太爺看顯榮接過蜂蜜又囑咐道:“尚兒,這是藥鋪裏配藥用的原蜜,不是一般市賣糖蜜可比,好好存著,能十來年不壞!”


    “這天幹,你和你媳婦回去後記得每天早起拿勺子挑一勺放到溫開水裏空腹飲了,去秋燥!”


    “然後也把這話轉告給你爹娘!”


    紅棗算是知道謝子安雲氏為啥有謝尚這麽大兒子還一點不顯老了——挺大一個人了,日常還得老太爺給操心喝蜂蜜水,真正是福氣不淺!


    五福院家去後謝尚便叫了尚榮和張乙來,讓他兩個把盤子裏的糕給十二房人送去。


    對於給謝子安和雲氏的食盒還有蜂蜜,謝尚則告訴紅棗道:“這東西先放著,等晚飯請安的時候咱們帶過去就成!”


    “咱們兩個的重陽糕也先放著,等把爹娘的食盒送過去了,晚上家來再吃!”


    紅棗知道這世人特別講究長幼有序,口裏答應,心裏也默默記下了。


    自顯榮張乙送重陽糕家來後,各房也陸陸續續地有人來送重陽糕,對於來送禮的人,謝尚一律讓顯榮給發一串賞錢,而收下的重陽糕則轉手就賞給了院子裏粗使婆子,一塊都沒吃,也沒給紅棗吃。


    紅棗見狀禁不住心說:瞧謝尚這份小心謹慎,難不成是擔心有人下毒?


    可若是真有人在糕裏下毒,把家裏這些婆子毒死了可也是不好?


    心思轉過紅棗又忍不住為她爹娘給送的重陽糕的可惜——她爹娘為做這重陽糕一準用了許多的心思,但謝家上下怕是除了她,沒人會吃。


    紅棗是懷著把明珠暗投的心將食盒呈給謝子安和雲氏的,結果沒想到謝子安聽說是她娘家給送的重陽糕當即便笑道:“今兒就有重陽糕了?既是如此,那晚飯便裝一碟來!”


    紅棗以為謝子安隻是客氣,不想晚飯他還真吃了她爹給送的重陽糕,而且一氣就吃了兩塊。


    雲氏看謝子安吃的喜歡,也禁不住夾了一塊,然後瞬間便明了了緣由。


    李家這重陽糕雖然製作粗糙,雲氏一邊品著糕一邊想:是街麵上常賣的糙花糕——餡料根本就是整個的紅棗和栗子,但做糕的糯米麵卻打得極其到家,然後再混了豬油和糖桂花的香甜,一塊糕吃在嘴裏鬆香細膩,還不粘牙,正是謝子安的心頭好。


    沒錯,邪魅狂狷謝大爺喜好糯香鬆軟的甜食,其個人口味一點也不酷炫!


    紅棗不知就裏,見狀便很感動,心說她公婆冒著被下毒的擔心吃她爹給送的重陽糕,真是太給她麵子了!


    如此也不枉她爹娘用心備禮。


    記掛著晚飯後家去要吃重陽糕,紅棗晚飯主食就隻喝了一碗稀飯。


    回到自己的院子,紅棗還在琢磨什麽時候讓人給拿碗筷合適呢——是一個時辰,還是半個時辰後,便聽先進屋的謝尚已經在吩咐人。


    “彩畫,”謝尚道:“讓人拿筷子和碟子來,再把我嶽家送的重陽糕拿來。”


    紅棗眨眨眼,試探問道:“尚哥兒,你剛不是才吃過晚飯嗎?怎麽現在又吃?”


    “我剛留肚子了啊!”謝尚理直氣壯地責問紅棗道:“先我們不是說好晚上家來一起吃重陽糕的嗎?”


    聞言紅棗竟然無言以對。


    一時彩畫送上碗筷,謝尚夾起一塊糕細細品了一口,然後便不吝嗇地誇獎道:“好吃!紅棗,嶽父母送來的這重陽糕的麵做得好,糖桂花也香——你娘家這兩樣做得比我家廚房做得好!”


    “咱們家現在這個廚房包子點心拌餡拌得不錯,但在活麵上的功夫不到家,做出來的麵條和重陽糕,都不及你家。”


    謝家生活十天紅棗從沒覺得廚房有哪裏不好,當下聽謝尚如此說,心裏受用,嘴裏卻隻謙虛道:“尚哥兒,咱家廚房原是極好的,你這樣想,便是通常說的隔鍋飯香!”


    “隔鍋飯香?”謝尚頭一回聽到這個詞,不覺怔愣了一下,然後便很快笑道:“怪不得我不管是去你家還是我外祖家都覺得飯菜比咱們家的好吃,原來是這個道理!”


    謝家十三房人,紅棗想:謝尚有十二個叔爺,幾十個叔叔,偏卻不敢暢快蹭飯,也是可憐。


    紅棗看屋裏人多便沒有出聲。紅棗直等夜來上了床,方才悄聲問謝尚道:“尚哥兒,咱們家的人是不是不能隨便吃旁人送的東西?”


    聞言謝尚看了紅棗一眼,看到她臉上的緊張不覺抬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安慰道:“別怕,咱們這樣做隻是預防萬一!”


    “萬一?”


    聽謝尚如此說,紅棗更擔心了,心說不會是真有人要下毒吧?


    “紅棗,”謝尚斟酌道:“我爹原有一個哥哥,據說當年就是拉肚子沒了的!”


    “所以,我爹總擔心外做的食物有可能不潔淨,容易吃壞肚子,不讓我吃!”


    “今兒其他房人送的重陽糕多也都是他們外頭親戚送的,咱們家大廚房隻重陽節正日才自做重陽糕!”


    紅棗還小,謝尚想:容易受到驚嚇,他隻要告訴她不要隨便吃外麵送來的食物就成了。


    聞言紅棗恍然大悟——前世舊社會,可不就許多腹瀉傳染病,比如奪去千萬人生命的霍亂。


    她公公這麽教導謝尚,別說還真是有一定的科學道理。


    至於婆子們的腸胃,紅棗不負責任的想:她們若是擔心也是可以不吃的的啊,畢竟謝尚隻是把糕給她們,並沒有往她們嘴裏灌;她們若是吃,則說明她們的腸胃能夠承受,沒有條件講究,比如餘曾氏,先前那真是連餿粥都能喝的。


    “爹慮得對!”紅棗肯定道:“我在我們村也聽過有人拉肚子拉沒了的事。”


    “咱們確實得小心些。”


    “不過,我娘家做的糕你可以放心,一準都是幹淨的!”


    “那是自然,”謝尚不以為意道:“福叔看過你家廚房,知道碗筷齊器具使用前都用沸水滾過,我和爹吃過幾回都沒事!”


    紅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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