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飯時間,也不必打什麽蛋茶招待,李滿囤大手一揮幹脆道:“先吃晚飯!”


    聞言紅棗趕緊擺出晚飯來。


    男女有別。李桃花和王石頭不好同桌吃飯,而晚飯主菜是碗同心財魚又不好切分,紅棗便找李桃花商量她的晚飯得等一刻。


    桃花一聽就笑了:“什麽大事,這同心菜盛一碗給我下飯就行了。頓頓魚肉,這樣下去,昨兒剛拿到的綢衣裳,怕是不等穿就要嫌小了!”


    大哥家住了近一個月,李桃花自覺下巴都長圓了。


    紅棗笑笑,並不把話當真,嘴裏隻道:“嬢嬢,我讓四丫蒸了臘肉,再有半炷香就能好!”


    聽說大哥來了,王氏頗為驚喜——她娘家可算有人來了,即便隻來了一個。


    王氏問餘曾氏:“今兒晚飯都有什麽菜呀?


    餘曾氏知道王氏心思,當下說道:“晚飯原有一條魚,再就是下午剛給太太燉的一隻雞,小姐做主也先準著舅爺那邊了。”


    王氏點頭:“紅棗安排得對。她舅難得來一回,沒個像樣的硬菜可不行!”


    “我這裏晚飯隨便下碗麵就行了!”


    餘曾氏勸道:“太太,剛小姐蒸了臘肉,一會兒好了我切些來給您就麵!您不吃點好的可不行,小少爺夜裏還要吃奶呢!”


    作為一個山裏人,王石頭出門並沒有使錢買吃食的習慣,何況這一路都是村莊,沒有店鋪。


    早起王石頭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曾帶了五雙草鞋和三個一斤米的粽子,但一路走來,不管草鞋還是粽子早已消耗得無影無蹤。


    故而當下一上桌,王石頭三口兩口地就把李滿囤撕給他的半隻雞給吃光了。


    李滿囤一見王石頭這吃飯架勢立就知道他這是餓狠了,當下叫道:“紅棗,盛碗雞湯來給你大舅過過!”


    說著話,李滿囤把下剩的半隻雞也給了王石頭。


    王石頭不好意思地推辭:“這怎麽行?太多了!”


    “吃吧!”李滿囤不由分說把雞塞他手上:“今兒晚了,你也累了,咱們就不喝酒了。隻等明兒午晌,我再治了酒請你!”


    紅棗依言送來了雞湯,然後瞧到桌上嚼成渣渣的雞骨頭,心說:剛蒸的那塊臘肉怕還是小了。


    堂屋出來紅棗讓四丫又去殺了一隻雞——即便她舅不吃,她娘也要吃,而她自己則又挑了塊臘肉洗了,放鍋裏跟先前的那塊肉一起蒸。


    一隻雞和一碗湯下肚,王石頭緩了饑渴,方才和李滿囤說道:“滿囤,去歲我一家子摘枸杞,掙了好幾十吊錢。我以為我這回算是發大財了,不想今兒來你這兒一看,才知道你更發財!”


    聞言李滿囤得意的笑了,嘴裏謙虛道:“哪裏,哪裏。”


    “這宅子真大,”王石頭堂屋張望了一回不吝讚道:“家什也置得齊全!”


    “不過,最好的是進門的那道石頭圍牆。我們山裏雖然石頭多,但要壘成圍牆也不容易,不過去冬今春我們一族人聯起來把附近幾個山頭的狼清了,圍牆也壘好了,如今女人和孩子出門摘枸杞倒是都不怕了!”


    “再就是今年枸杞比去歲便宜了,去歲商人進山收還二十六文錢一斤,今年就隻十九文了!”


    “滿囤,”王石頭問道:“今年這城裏鋪子收枸杞多少錢一斤?”


    “今年城裏枸杞也減價了。隻三十文一斤了!”


    王石頭心裏合計了一番點頭道:“這樣算,那進山來的商人倒也不算壓我們的價。”


    “大哥,城裏價錢高了十幾文,你咋不把枸杞送到城裏來賣嗎?”


    “還不是我們山裏出來一趟不容易嗎?特別是出山的一段路不好走。比如我今天來一天就得一天工夫。如此一來一回,耽誤兩天活計不說人還辛苦,故而倒是賣給進山收貨的商人合算!”


    “對了,滿囤,這回來我帶了錢來。我想請你幫我打聽打聽騾子。商人們進山收貨帶的都是騾隊。騾子氣力比驢大,所以我打算置頭騾子,這樣往後進城也方便些。不然,這賣枸杞得了錢都沒地使去!”


    ……


    七月初七一早,李滿囤去族裏請客。


    雖然李玉鳳的事讓李滿囤極度膈應,但思慮再三李滿囤還是決定先忍了這口惡氣——小不忍則亂大謀。李滿囤想:他家紅棗出門在即,這好日子前後萬事都當息事寧人,以和為貴。


    過去十天,李豐收也是日夜懸心,就擔心李滿囤和李桃花咽不下這口氣打上門來拉他評理,從而鬧得眾人皆知。


    現瞧到李滿囤一如既往的上門來邀請,李豐收可謂是喜出望外——這事可算是混圓過去了!


    李春山的想法與李豐收相類似,眼見李滿囤來請,自是滿口答應。


    李春山家出來,李滿囤方去他爹家。大門外站定,李滿囤深吸一口氣方才推開了大門。


    李玉鳳就在廚房。她聽到門響,當下慌不迭地躲藏到了灶台後。


    過去十天,李玉鳳活得好似驚弓之鳥——聽到家裏來人,就以為是族長帶人拉她去填塘。


    郭氏也在廚房。她聽到門響,然後看到李玉鳳如過街老鼠似的躲得飛快,心中著實厭煩——現知道害怕有個屁用,郭氏心說:早這麽精乖,那至於把一家人都給連累了!


    窗口探頭看見是李滿囤,郭氏自己也立避開了門窗,閃躲到了牆後。


    公婆都在,郭氏暗想:現可輪不到她出頭露麵!


    李滿囤進門看到蹲在堂屋門口抽煙的李高地,不自覺地舒了口氣——剛他著實擔心遇到李玉鳳後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拳頭,現在見到他爹,倒是去了這層憂煩。


    “爹,”李滿囤主動招呼。


    李高地聞聲抬頭,見是長子,立站起身道:“是滿囤啊,你咋現在來了?”


    “爹,”李滿囤盡力淡定道:“明兒七月初八,貴中滿月,我來請您明兒午晌過去吃飯!”


    李高地一聽就是一怔,然後心說可不是嗎?偏這兩天因為玉鳳的事,竟把這件大事給忘了!


    “哎!”李高地趕緊答應道:“明兒一準去!”


    於氏在屋聽到李滿囤說話聲音原想出來,但轉念又坐了回去。


    下次吧,於氏想:等下次紅棗出門,她再提請杏花一家的事。


    老宅出來,李滿囤又去請了李滿園,如此方算是請全了明日吃飯的族人。


    李玉鳳看她大伯李滿囤來隻是請客,並沒問罪,提了幾日的心方才放下,但想到明日她大伯家請客,而她去桂莊一準會見到李桃花,不由得心中畏怯——手腕上被她大姑十天前捏的青紫指印都還在呢!,


    李玉鳳問郭氏道:“娘,明日我能不去嗎?”


    郭氏也不願節外生枝,便隻說道:“趕緊去菜園摘午飯菜去吧,這事等你爹家來再說!”


    十日的工夫已足夠謝福打聽出赤水縣的事。


    “所以,”謝子安放下信紙淡然道:“是府城的馬家壞了事,連帶他家在赤水縣的莊子被抄家發賣。”


    “這麽說,三房、四房、五房發的都是馬家的抄家財。”


    “如此,謝福,你今兒便去一趟府城吧!”


    “是!”謝福答應一聲,轉又說道:“大爺,明兒七月初八,李老爺家小公子滿月!”


    “這事兒往後你都回大奶奶,讓她安排吧!”


    洗三那天在沒冰的房屋裏吃酒的酸爽,謝子安還記憶猶新。現大局既定,他可不想再去遭罪!


    “是!”謝福答應了出來,然後便叫過親信吩咐道:“你趕緊去我家,就說大爺臨時使我出門。時間不定,讓我家裏給我收拾了東西即刻送來。”


    “你幾個趕緊排個班來,我不在的時候,書房這邊你們得照看好了,別讓大爺叫不到人,更別讓人給鑽到空子!”


    “你,現去叫了謝成華和謝又春來,中元節我若趕不回來,這府裏大祭的事,我得囑咐他兩個!”


    謝成華和謝又春是謝福的親弟弟。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祭祀關係重大,謝福有事離開,不放心旁人,隻肯把大事交給兄弟。


    ……


    吩咐一回,謝福方來明霞院見雲氏。雲氏一聽就知道謝子安目的達成,又要做甩手掌櫃了,隻得認命地接過這走禮的差事,然後招人去叫謝尚……


    將手裏一應的事務全交接好,謝福方去書房跟謝子安辭行,然後又帶了足夠的銀票後方才在小廝和常隨的護擁下坐上騾車去府城。


    府城,才是馬家家業的大頭。


    大爺為娶少奶奶,謝福坐在騾車裏盤算:送出去兩個莊子、兩個鋪子和兩處宅子。故而這回他在府城得按這個數來置產,方才算是不辱使命!


    當然,若能在府城多置到田莊、宅鋪,那自然更是多多益善!


    七月初八,一早李家三房人,除了李玉鳳,都來到了桂莊。


    李滿囤、李桃花、紅棗聞訊便從莊裏接了出去。


    一時兩下裏見麵,李豐收瞧到李滿囤一身霽青綢緞長袍,心中感慨——他這兒布袍才做好剛上身呢,滿囤竟又穿上綢緞袍子了!


    李春山今兒頭回穿長袍,渾身極其僵硬——連撩眼皮都覺得費力,以致竟沒注意到李滿囤身上那件在陽光下爍爍閃光,明顯不同以往的綢緞袍子。


    早在來時的路上,李高地看他哥一房人,族長一家連興和在內,甚至還有滿園一家都是男穿長袍女穿裙,一個個體麵異常,而他這房人,除了貴雨和貴祥兩個在城裏念書的緣故有身現成的長衣外,連他在內都還是一身短衣裳,便禁不住抱怨於氏、郭氏婆媳兩個不中用——過去十天,竟沒給他和滿倉做身長袍出來。


    轉而李高地不免又怨恨一回李玉鳳,攪家精——一個丫頭片子,李高地想:攪得合宅心神不寧,連他都沒想起長袍這件大事來。


    現在見麵,李高地瞧到李滿囤、紅棗一身綢緞袍子倒也罷了——畢竟紅棗是謝家大房少奶奶,滿囤是謝大爺的兒女親家,他兩個穿金子都是該的,但瞧到李桃花今兒除了足銀頭麵外,也穿了身和紅棗一樣的檀色綢緞袍子,便禁不住擱心底抱怨李滿囤:這親爹還拖鞋搭腳地沒身周正衣裳呢,他倒是把外嫁妹子的衣裳都張羅好了!


    一直以來李滿倉都自覺自己是個體麵人,但早十天李玉鳳幹的事卻讓他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今兒李滿倉原不想來——他沒臉見他大哥李滿囤和紅棗。但不來不行,故而李滿倉便打算藏在人群裏,不叫人注意也就罷了。


    但不想今兒人人長袍,獨他和他爹一身短衣,似兩隻闖入鵝群的雞一樣,特別醒目!


    李滿倉知道他娘於氏和媳婦郭氏一向要強,今日會出這樣的事,也是因為近來玉鳳的事給分了心神。


    所以,李滿倉心裏唉歎:家門不幸啊,出了玉鳳這個喪門星!


    男人們看到李滿囤、李桃花、紅棗的綢緞衣裳尚且如此,所以女人們,除了於氏、郭氏婆媳兩個,就更別提了,一個個眼睛都恨不能長到李桃花和紅棗身上去——日頭下綢緞閃耀的朦朧絲光比刺目的金銀頭麵還要迷人。


    於氏、郭氏兩個這輩子還是頭回如此狼狽——即便上回紅棗小定那天也是李玉鳳犯錯,她倆個隻是被拖累而已,但今□□裳的事,卻是她兩個的失責,再賴不到旁人。


    幸而現族裏女人們的目光都為李桃花和紅棗身上的衣裳所吸引,兩人方才能喘一口氣。


    李桃花抬眼看到於氏一身短衣站在族裏其他穿袍係裙的女人身後,心中恍然,然後不過微微一笑,便轉開了目光。


    俗話說“打鐵還得自身硬”,李桃花想:比如她過去見天的和於氏鬥氣又有個屁用,還不是處處受她欺壓?


    而現今她哥發家不過一年,立就揚眉吐氣,扭轉了乾坤——以致似她嫂子王家的那種軟和包子,現都敢拿錢打於氏的臉。


    所以,現她得聽她哥的,往後把心思都放在兩個兒子培養上,她要供他們讀書,幫他們成家立業,讓他們將來的日子好過於氏的所有孫子去,才是正道!


    李高地進堂屋瞧見王石頭,足思了好一刻,方才想起他是王氏的大哥,心中愈加難過——滿囤有了錢,李高地心中嘀咕:不說孝順他和幫扶兄弟,倒是和這些窮外戚走得近了。


    李豐收見到王石頭倒是上前一陣客氣——王氏既生了貴中,李豐收想:王石頭便就是李家的正經舅爺了。


    堂屋內正在寒暄,陸虎又突然跑進來說:“老爺,謝少爺來了!”


    聽陸虎這麽一說,李滿囤方才想起兒子滿月他竟然忘了請親家了!


    尷尬地抹一把臉,李滿囤又去莊門接謝尚。


    李滿囤一走,堂屋立就炸了——李氏族人從沒似現在這般親身體會到自己和謝家大房真的成了兒女親家,他們禁不住想:往後是不是隻要滿囤家辦事,他們就能和謝家人見麵說話,然後同桌吃席啦?


    如此,他們可真算是一等的體麵人了!


    想到吃席,李豐收作為族長立就擱心底算了一回主桌的位次——他二叔、三叔不用說都是主桌主座,李豐收盤算:王石頭、謝尚兩人一個是地位尊崇的舅舅,一個是女婿高客,必須也都在主桌;然後滿囤,不說了,作為主家,必須得在;接著是他,如此便就剩兩個位置了。


    兩個位置必須得給二叔家的滿壟一個——所以,這最後一個位置是給三叔家的滿倉還是滿園好呢?


    本來滿倉年長,這個位置原該是滿倉的,但奈何出了玉鳳那樣的事兒,若再安排滿倉跟謝少爺同桌,可是尷尬?


    “小叔哥,”李豐收問李高地:“一會兒坐席,依您看這主桌滿倉和滿園誰坐合適?”


    話音未落,還未及退出屋的紅棗擱一旁無邪提醒道:“族長,我大姑父和陳寶陳玉還沒到,您排席位的時候,得記得把他們給算上!”


    李豐收……


    李高地……


    謝尚作為謝子安和雲氏的獨子,出門一向是前呼後擁。今兒他來送禮,結果跟來了四個常隨和四個小廝,整一桌人。


    紅棗在東廂房見到謝尚進院的陣勢,立轉去告訴四丫還得在喜棚加開一桌給小廝們午飯。


    紅棗今兒原準備了三桌男席兩桌女席整五桌席麵,但現今看卻還是不夠了。


    “小姐,”四丫愁眉苦臉地說道:“這雞脯子就隻有五條,擺不出六桌來!”


    “那就隨便換一樣好了,”紅棗不負責任道:“橫豎他們在前麵喜棚吃,也看不到咱們這裏上菜!”


    謝尚進屋時候,堂屋裏的座位已安排好了——李滿倉和李滿園果然都在次桌。


    次席一桌的還有李滿壇、李貴林、李貴金、李貴雨四個人——下剩的兩個位置留給陳寶陳玉。


    而似李貴鑫、李貴銀、李貴畾、李貴富、李貴祥五個人則坐在了臥房的炕桌邊。


    李滿囤和謝尚主桌坐下,四丫、五丫送上茶來。


    顯榮做為謝尚的頭號小廝,在陸虎請他們去喝茶時並不敢離開堂屋廊下,紅棗見狀也不強求,隻使四丫送了壺茶給他放在廊下,由他自便。


    顯榮聽他爹謝福講過紅棗、四丫、五丫幾人的樣貌,廊下不過站了一刻,便就認出了進出廚房的紅棗——紅棗今兒由她姑李桃花給帶了金頭麵和金手鐲。


    原來新少奶奶,顯榮垂頭偷瞄紅棗的腳:真的是雙大腳哎!


    作者有話要說:  謝子安不會攔他兄弟財路,因為他要發更大的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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