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媒婆,”李桃花說道:“我跟您雖是第一次見,但我向來是個直爽脾氣,不喜歡跟人彎彎繞。所以我今兒跟您也是明人不說暗話,想啥就說啥,您多擔待!”


    洪媒婆現就巴望著李家獅子大開口,她好多拿媒錢,當下笑道:“姑太太客氣了。幹我們這行的,可不就喜歡姑太太這樣的直爽人嗎?不管什麽話,姑太太隻管說,能替謝大奶奶應的我一準都應!”


    “洪媒婆,”李桃花說道:“俗話說得好,‘金屋銀屋不如自家的窮窩’。我哥家境雖說遠不及謝家富貴,但也是衣食不愁,並不是那賣兒鬻女無衣無食的破落戶。”


    “紅棗是我哥的長女,我哥原是打算把她留到歲數再出門的。”


    “但現在謝家大爺要娶,我哥嫂雖然心中不舍,但看在同謝大爺的交情上,且知道他家確是難處,所以方同意把我侄女紅棗現在給嫁過去!”


    洪媒婆雖然實在想不出富貴如謝家大房有啥難處要李滿囤這個暴發戶土財主嫁女兒來幫忙,但聽說同意二字還是趕緊點頭表示認同。


    “洪媒婆,”李桃花兒接著說道:“既然我們兩家是一個嫁一個娶,中間還請了您做大媒,這辦婚事兒該有的儀程,小定、大定便就得全有!”


    “有!都有!姑太太,您想似謝家這麽體麵的人家,長房嫡孫娶媳婦哪裏還能沒有儀程?”


    說著話洪媒婆從懷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兩張紅紙遞給李桃花看,嘴裏還不忘說道:“姑太太您看這謝家公子的庚貼和小定的日子,謝家都已給排好了,現就等你們點頭答應了!”


    李桃花不認識字,她拿到紅紙後轉手就遞給了李滿囤。


    李滿囤打開一看果是一張寫著謝尚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庚貼和一張寫著六月十八上吉,利納彩、訂盟、嫁娶;六月二十二大吉,利納彩、訂盟、嫁娶;以及六月二十六上上大吉,萬事可用的擇日貼。


    “李老爺,姑太太,”洪媒婆道:“早起我來得急未曾備得禮物,但您倆個盡管放心,今兒隻要我回去給謝大奶奶報了喜信,這正式娶親該有的三書六禮中的納名禮和問名禮保準地在六月十八這日一樣不少地送來,而待合過八字後納吉禮也會在六月二十二這天送到!”


    “如此這三樣禮走過,便就能在六月二十六這日下聘書放小定過納徵禮了!”


    聽洪媒婆這麽一說,李滿囤方才知道擇日貼上,為啥要寫三個日子了——敢情城裏人娶親在放小定前還要先過三道禮!


    李桃花跟李滿囤一樣也是頭回聽說納名禮、問名禮和納吉禮這三樣禮。


    李桃花看向她哥李滿囤,看到她哥跟她搖頭表示不知後便猶豫問道:“洪媒婆,不瞞您說,我們莊戶人家娶親就隻有小定、大定和迎娶三樣禮,並沒有您剛才所說的什麽納名、問名、納吉這三樣禮。”


    “姑太太,您說的對。雖然俗話說都說‘三媒六聘’,‘三書六禮’,但現實裏一般人家嫁娶都隻過您剛說的小定、大定、迎娶三樣禮。”


    “但謝家不是一般人家,他家講究,所有子孫娶妻全都是三書六禮,一樣不少。”


    雖然完全不懂,但聽說謝家其他人娶媳婦都是六禮,李滿囤便不肯委屈紅棗,就跟洪媒婆打聽道:“洪媒婆,剛你說的那三樣禮都要咋走?”


    洪媒婆笑回道:“李老爺,您作為女方什麽都不用做。您隻要到了日子在家坐等收禮就成——這三樣禮都是男方的事兒,您啊,連禮都不用回!”


    聽說連禮都不用回,李滿囤和李桃花對看一眼,相互間點了個頭,都覺得這事兒實沒啥可挑揀的。


    至於六月二十六日這個日子,李滿囤雖說覺得有些急,但想著接下來的七月是鬼月,整一個月的的日子都不能用,便就點頭說道:“既然六月二十六是個上上大吉的好日子,那便就這天過小定吧!”


    既然婚約已定,李滿囤便覺得小定早放早好,雙方省心。


    李桃花則想著夜長夢多,也同意早定早好,便跟著點頭認同。


    洪媒婆沒想到李滿囤、李桃花如此好說話,不用她費一點口舌便就應了六月二十六放小定的日子——洪媒婆沒辦法隻好直言提點道:“李老爺、姑太太,這小定之後再過一個月就是大定。隻不知你們對於聘禮有什麽想法要求,若有,倒是早些說出來以便於謝家提前預備。”


    聽洪媒婆這麽一說,李滿囤方才想起紅棗這樁婚事和一般放小定後再五六年才放大定不同,是今年就要嫁人出門的!


    而嫁人就得有嫁妝,所以紅棗這份嫁妝要咋給?


    李滿囤陷入了沉思。


    李滿囤雖說沒什麽見識,但卻知道紅棗出門那天帶進謝家的嫁妝將是她後半生的重大依靠——比如,先他媳婦王氏,名分雖是大嫂,但因進門時沒有嫁妝,過去十幾年沒少收二房三房兩個妯娌的欺負和擠兌。


    而謝家人口,比他家還多,李滿囤不敢想象如果紅棗沒有嫁妝,或者嫁妝不夠豐厚,到謝家後會受到怎樣的責難?


    一瞬間,李滿囤便想打退堂鼓,退了謝家這門婚事——橫豎現才隻是議親,李滿囤無賴地想:還沒有放小定。


    李桃花聽到聘禮兩個字也是冷水澆頭——聘禮雖說全部由男方出,但收禮的女方必須給女兒等值甚至超值的嫁妝才不會叫人看低。


    她當年若不是因為嫁妝太少,抵不過好人家的聘禮,憑她的人才也不會遠嫁到青葦村的舅家。


    看李滿囤兄妹雙雙不語,洪媒婆以為兩人抹不開臉提要求,便鼓勵道:“李老爺、姑太太,你們有啥要求盡管提,剛才來時謝大奶奶已經說過了財物方麵不管您提什麽,我今兒都能直接應!”


    “洪媒婆,”李滿囤剛一張口,胳膊就被李桃花給掐住。


    “洪媒婆,”李桃花道:“您先坐著,我跟我哥出去商量一下!”


    然後又叫:“紅棗,你的奶茶煮好了嗎?若是好了,就給洪媒婆送過來吧!”


    其實奶茶已經煮好,紅棗裝碗湃在井水裏晾著。現聽得她姑李桃花呼喚,便拿托盤了裝了三碗進來。


    “洪媒婆,您請喝茶!”紅棗端一碗溫熱的奶茶放到洪媒婆麵前。


    洪媒婆想著婚約已定,這李紅棗雖說其貌不揚,但往後卻是謝家大房少奶奶了。當下不敢怠慢,立端了碗衝紅棗笑道:“紅棗姑娘的手藝,不用說,一準兒都是好的!”


    端起碗,洪媒婆喝了一口奶茶,咂嘴品了一品,然後便就忘了她自己剛剛未竟的馬屁,接著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直待喝完整一碗奶茶,洪媒婆方才得暇讚道:“紅棗姑娘好手藝,把這什麽奶茶燒得真是香甜可口,叫人喝了還想再喝,打嘴不丟!”


    紅棗聽洪媒婆說的有趣,不覺抿嘴一笑,又端了一碗奶茶給她笑道:“洪媒婆,你若是喜歡,就多喝一碗吧,這些不過都是我在家隨便燒的!”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洪媒婆看著眼前滿碗的奶茶不吝讚道:“怪不得謝大爺看中姑娘的能幹,就衝姑娘您這燒茶的手段,我可以說在咱們雉水城您都是頭一份!無論什麽四海樓、綠鬆林,他們的茶都不及您這個奶茶好喝有味!”


    喝了奶茶的洪媒婆終覺得謝大爺看中紅棗這份燒茶手藝也是情有可原——畢竟美人啥的,謝家多的是,但紅棗姑娘的這份手藝,確實是雉水城獨一份。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李紅棗憑借這份燒茶手藝嫁進謝家,雖說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細想來卻又在情理之中。


    一想到紅豆成了謝家少奶奶,往後她再難喝到這樣的好茶,洪媒婆一改方才豬八戒吃人參果的狼吞虎咽,端著碗慢慢地細品起來。


    李滿囤一進東廂房就迫不及待的告訴李桃花道:“桃花,謝家這門親,紅棗不能結!”


    “俗話說得好,‘飯好吃,氣難受’。這謝家再好,我也不能讓紅棗嫁進去受氣!”


    “哥,你聽我說,”李桃花道:“你剛說的我都明白,但現在也不是沒有法子。”


    “什麽法子?”


    “哥,那謝家大奶奶既說了聘禮隨便提,那你就不如替紅棗要一份體麵嫁妝!”


    “如此,即便外人知道你要的聘禮多,但看到你轉手又全賠給了紅棗後,也難再生出旁的議論。”


    “而紅棗有這份嫁妝傍身,想必她在謝家的日子也不會難過!”


    剛李桃花也是想到她兒子陳玉嶽丈那日說的“我家不賣女兒,這聘禮我將來都加倍給女兒辦嫁妝還回去!”後才得的主意。


    她哥雖說家業有限,不能把聘禮加倍還回去,李桃花想:但能原樣還回去,旁人便就再說不出“賣女兒”這三個字來。


    李滿囤聽了李桃花的主意,也覺得可以試試。


    如果謝大爺同意這麽做,李滿囤想:那這婚事便就繼續,若是不願意,那便就算了。總之他是不能讓他家紅棗嫁妝不如人的進門受妯娌欺負。


    “洪媒婆,”回到堂屋,李滿囤直言問道:“我跟您打聽打聽,這謝家大房娶的媳婦,一般都要帶多少嫁妝?”


    “嗯?”洪媒婆一聽愣住了——她第一次經手謝家的婚事,別說謝大奶奶的嫁妝了,就是其他十二房太太奶奶們的嫁妝她也都是聽說,並不知道詳細。


    想了想,洪媒婆笑道:“李老爺,您倒是問住我了。這謝家大房現有的四位奶奶中,獨屬謝大奶奶的那份嫁妝最人矚目,真正是十裏紅妝,咱們雉水城的頭一份,其他三位少奶奶都趕不上。但你要說這謝大奶奶當年到底有多少嫁妝,我卻真是不知道。我就記得我站在東街上看著一抬抬嫁妝過去,裏麵莊子、鋪子、宅子、頭麵、衣裳什麽都有,應有盡有!”


    “所以這份嫁妝到底有多少,除了謝大奶奶她自己拿出嫁妝單子來,旁人可真沒人能說得準!”


    “既然這樣,”李滿囤道:“洪媒婆,我就托你回去告訴謝大奶奶這個聘禮啊,我不說要照著她的嫁妝單子要吧,那也要大差不差——起碼讓我家紅棗帶著這份聘禮返回去的嫁妝嫁進謝家之後,不會被人看不起!”


    “啥?”洪媒婆驚呆了——她早就知道李滿囤得了這個機會一準兒的會獅子大開口,她從個人利益出發也確是希望李滿囤獅子大開口,她好多拿媒錢。但她真心沒想到李滿囤的口能開這麽大——竟然要謝大奶奶照著自己的嫁妝單子給他送聘禮。


    這李滿囤,李老爺怕不是瘋了吧?


    洪媒婆仔細打量李滿囤,想看看他是不是因為謝家的婚事而歡喜得發了癔症,不想卻看到李滿囤對著自己認真問道:“洪媒婆,這個聘禮的事,你現在能做主嗎?”


    “不,不,不!”洪媒婆慌忙搖手道:“李老爺,姑太太,這事兒我真不敢做主。”


    “這樣子,李老爺,我現在就回去告訴謝大奶奶您剛才的話。若是謝大奶奶應了您這件事,那咱們啥都不用商量了,直接六月十八,我來下納名禮和問名禮,你們兩家合八字!”


    “不用再商量了?”李滿囤腦子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還商量啥啊?”洪媒婆急道:“謝大奶奶連這麽一份聘禮都能應,後麵您再提別的要求也一準都能應!除非,”


    洪媒婆狐疑地看著李滿囤不客氣地問道:“到時你該不會再多要一份聘禮吧?”


    “怎麽會?”李滿囤不高興道:“你以為我想要這份聘禮呀?若不是謝家大爺非要給他兒子娶我家紅棗。我家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嘛要來拆謝家這個魚頭?沒得還要招人議論我賣女兒,攀圖富貴!”


    “都是養兒育女的人,洪媒婆,你幫我想想,我這閨女紅棗,要是沒有一份像樣的嫁妝帶進謝家,還不得給謝家那什麽十三房的妯娌給欺負死啊!”


    “我把我閨女養這麽大,現把她嫁進謝家是盼著她去吃香的喝辣的過好日子的,可不是去受人欺負和白眼的。總之,沒有一份像樣的聘禮做嫁妝,我們先前說的婚約就不作數!”


    洪媒婆……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洪媒婆媒生艱難,遇到李滿囤老爺這個疼女兒的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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