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莊的客堂


    王氏因要在家曬稻, 李滿囤隻帶了紅棗來老北莊。


    站在老北莊足有一丈多高, 200來米寬的石頭圍牆外,紅棗仰頭看著眼前雖然沒有雕花、也沒有刷漆、完全由剝皮原木加鐵環拚接, 但個頭也就比城門小那麽點兒的氣派大門,嘴巴禁不住張成了一個“啊”字––這不就是前世影視劇裏那種天高皇帝遠,我是土皇帝的土皇帝們住的那種山寨嗎?


    這種占山為王的感覺, 紅棗當年就很喜歡,現在自然就更喜歡了!


    這可是自家的!


    “爹,”紅棗對李滿囤道:“這莊子,真氣派啊!”


    “嗯!”李滿囤點頭:“這圍牆打得好。”


    “一看就知道,得花不少錢呢!”


    他爹還是這樣的接地氣, 紅棗想:其實他爹說得也對。僅這一個大門,在她前世的家居城裏也是要六位數了。她買不起, 便就隻能看看。


    李滿囤瞧這大門禁閉, 便即四下望了望,瞧到大門東麵還有個側門, 便即就走到側門在門板上拍了兩下, 然後就聽到裏麵有人詢問:“請問哪位?說上姓名,我好去通報。”


    李滿囤想了想,說道:“我是前麵高莊村的李滿囤,麻煩告知餘莊頭,就說我來瞧瞧。”


    “原來是老爺,”裏麵的聲音立刻回說:“失敬,失敬。”


    “小人這就去通報餘莊頭。”


    李滿囤聞言倒是罷了, 紅棗眨眨眼,心說:這看門的竟然讓老爺我們等著他去通報,看來,這餘莊頭的勢不小啊。


    餘莊頭聽說李滿囤來了,立從側門接了出來。


    “老爺,小姐,”餘莊頭與李滿囤、紅棗行禮:“小人來遲,還請老爺、小姐恕罪。”


    “小人這就使人開大門,迎接老爺。”


    李滿囤看看自己身上的家常補丁衣裳,剛想擺手說不用,就被紅棗拉住了。


    “好啊,爹,”紅棗笑道:“這便就有勞餘莊頭使人開門了。”


    餘莊頭對於紅棗的自作主張頗為詫異,但他什麽都沒說,匆匆轉回去開門去了。


    李滿囤猶豫地看著女兒,低聲道:“其實,我們從側門走,也是一樣。”


    不一樣。紅棗在心裏小聲反駁道:爹,你是不知道。我前世看電視裏林黛玉進賈府走角門,遠不及薛寶釵走大門威風不說,還掉價,以致後來賈府裏的丫頭下人,是個人就敢踩林黛玉一腳。今兒,咱第一次來,絕沒有走側門的道理,咱們得大大方方地從大門進來,才不會讓這些莊仆小瞧。


    “爹,”紅棗堅持道:“你覺得咱們第一次來自己的莊子,不該堂堂正正地走大門嗎?”


    經紅棗這麽一說,李滿囤也覺得在理,於是也就耐心地等著開門。


    餘莊頭隔著門聽到外麵的聲音,心說:這老爺倒是好說話,隻是這小姐雖然年幼,但這心眼子卻一點也不少。


    隨著大門敞開,老北莊的麵紗緩緩揭開。


    邁步走進大門,大門後麵是莊戶人家沒有的大門堂。大門堂是三間敞開式的軒堂。餘莊頭同兩個年輕莊戶就立在堂前。


    “老爺,小姐,”餘莊頭為李滿囤父女介紹:“這兩個看門的莊仆是小人的侄子,餘福,餘祿。”


    餘福、餘祿聞言,立叉手與李滿囤紅棗行禮:“小人餘福/祿,見過老爺,小姐。”


    原來是餘莊頭的兩個侄子,紅棗心說,怪不得維餘莊頭馬首是瞻。


    餘莊頭繼續說:“這門堂的兩側還各有三間小房。餘福、餘祿平素就在這小房裏聽門。”


    紅棗心說:聽門是得兩個人,一個通報,一個看著。安全第一,兩個人不能省。


    大門堂後迎麵是一條石板和碎石鋪就的空曠院子。院子長有十米,寬有十米,東西兩側的院牆,也都是石頭所打。


    院子的盡頭,通著一個設了石頭假山的大花圃。石頭假山上長了些葉子果子,或綠或黃或紅,樹幹卻七扭八拐的灌木和藤蔓,鬱鬱蔥蔥的,頗為好看。


    餘莊頭領著李滿囤紅棗沿著院子中心的路往前走,走過假山花圃,方瞧見花木掩映下的五間瓦房。


    這五間瓦房的地基足有三四尺高,房屋四周都有回廊和可下到地麵的青石台階。


    房前回廊下的地麵東西兩邊各有一棵碗口粗的桂花樹,也是鬱鬱蔥蔥的,極為養眼。


    房屋四周除了桂花樹還栽了好些樹,僅紅棗認識的就有臘梅、海棠、玉蘭、紫薇這些。


    雖然上麵這些花樹,在紅棗前世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但這一世紅棗都還未曾見過。當下見得,紅棗便十分歡喜,跟李滿囤笑道:“爹,這房子修得好。”


    “但最好的還是這院裏的樹,都是咱們村沒有的。”


    “想必一定很稀罕。”


    說心裏話,紅棗不大相信李滿囤的審美,著實擔心哪天李滿囤犯渾,把這些樹給砍了,以便空出地來種菜,所以,紅棗覺得有必要把預防針給提前打好。


    這院子裏的花樹是餘莊頭和他爹、他爺三代人的心血,聞言當即便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在高莊村還是高莊的時候,莊子裏也有不少花樹,可惜,高家犯事後,這些樹便即就為縣裏安置的流民給砍去取暖用了。


    有此前車之鑒,餘莊頭自是也怕李滿囤砍了這些樹。


    雖然這些樹,隻是先前主家的喜好,並沒有什麽出息,但這院子是他祖輩的勞作,餘莊頭還是極有感情的。


    “小姐,有見識。”於莊頭毫不吝嗇地讚道:“這房前的樹,大多是原來的謝老太爺居官時,花重金從別處運來,分到莊子給培育的。”


    餘莊頭的話有點誇大,謝老太爺當年確是運了不少花木回來,但都長在謝家主宅和幾個大莊子了。


    似老北莊這樣連個謝姓都沒有的莊子,是壓根沒機會的。


    不過上行下效,餘莊頭的爺爺自從知道主家喜歡花樹後,便即就留了心。然後在聽說高莊村流民砍樹時,便即就帶著兒孫混在流民裏挖了不少花木回來,栽種在莊子裏,精心伺候,就希望有一天主家心血來潮,來莊裏瞧瞧,然後賞他們一個進身,不必世代都窩在這個莊子裏。


    結果,沒想到餘家三代人兢兢業業五十多年,都沒等來一個謝家人,隻等來一個莊戶出身的新莊主李滿囤。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李滿囤不大理解謝老太爺做官為啥不給家裝銀子,而是裝花樹––難道雉水縣本地的桃花、杏花、石榴花還不夠好看嗎?但聽得重金二字,還是上了心。


    莊戶人可不興糟蹋東西,特別是錢買來的東西。


    於是,李滿囤點頭道:“既是花錢買的,就好好留著。”


    “橫豎,我家人口少。五間瓦房也夠住了。”


    餘莊頭……


    思揣一刻,餘莊頭方說:“老爺,這裏是莊子的正堂。”


    “是老爺您查賬、理事的地方。”


    “正堂的東套間,鋪了炕,老爺理事累了,可以休息。”


    紅棗一聽就明白了,這房不住人。於是,紅棗當下笑道:“爹,這屋是您的客堂,見客的地方。”


    “我聽說富貴人家的規矩大,男客女客都是分開見的,不似我們莊戶人家,就一個堂屋。”


    這麽一說,李滿囤也笑了:“你說的是。先我進城時,也聽說有錢人家的院子都是二進、三進的,四五進的也有。”


    餘莊頭一聽李滿囤明白過來,立舒一口氣,笑道:“老爺、小姐說的是,這處客堂後麵,才是正院。”


    “老爺、小姐、你們穿過客堂,就能瞧見。”


    踏上客堂的台階,紅棗忍不知吐糟:這人住的房子剛啥修得跟神佛住的廟宇似的,上上下下的麻煩不說,還給我一種進廟燒香的神聖感。這是在鬧那樣?


    (謝家大爺:我們富貴人家,要的就是這種端坐正堂,旁人過來膜拜的尊重感。學著吧,小紅棗。)


    客堂五間,居中三間都是堂屋,當中貼牆擺了條案,八仙桌和兩把太師椅。這些和紅棗家的堂屋格局一樣,差別也就是條案更長一點,八仙桌,太師椅更大一點而已,當然,木頭也更好一些,不過,紅棗和她爹兩個人,都不識貨,看不出來。


    與紅棗家堂屋不同的是,這間堂屋除了以上內容,還多了八張椅子和四張茶幾。每兩張椅子間一茶幾一行排著,整排了四排。這架勢,就和紅棗前世看的電視梁山寨裏的聚義分贓廳一模一樣。


    紅棗:這派頭,對她家來說,好像有點大啊。


    客堂的東間,倒是如餘莊頭所說,南窗下鋪了炕,東牆開了窗,放了案幾,幾上擺了筆墨紙硯等文房。北牆和西牆,則是放了兩排空架子。


    紅棗瞧這架子像擺書用的。


    西間和東間類似,就是鋪炕的地方,換擺了一張書桌而已。


    屋子一看就是許久沒人住過,但幹淨得一塵不染。對此,紅棗蠻佩服餘莊頭:幹事不是一般的細致。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三更


    終於有個像樣的花園了。


    明天恢複正常更新 中午13:15前更新,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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