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記得段嘉許去幫她見家長, 但早就忘了傅正初當時也在場的事情。算起來這事兒也過去了七八年了, 她的印象淡了不少。


    但聽段嘉許這麽一提,桑稚的回憶在頃刻間浮上來。


    她默了幾秒:“你剛想起來的?”


    段嘉許輕咳了聲,沒說話。


    他這個反應,桑稚的表情有了裂痕,也瞬間懂了。她盯著他看了好半晌, 語氣帶了點不可置信, 呆呆道:“那你剛剛怎麽不解釋一下?”


    段嘉許笑:“這不是怕是我想太多了。”


    極為理直氣壯。


    但明明就是猜到了傅正初的想法。


    桑稚深吸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掐了下他的腰:“你別裝了。”


    她的力道不重,倒像是在給他撓癢癢。段嘉許沒躲, 像是真的覺得癢,他笑得有些喘不上氣, 說話時帶了淺淺的氣息:“你這同學還挺能腦補。”


    桑稚也覺得格外荒謬:“他怎麽想的?”


    “但這猜測也挺有意思。”


    “……”桑稚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她不想理他,又看向手機,想找到跟傅正初的聊天窗時, 就發現那邊已經發來了一連串的話。


    傅正初:【你……】


    傅正初:【剛剛當著你倆的麵, 周圍還那麽多人, 我不好意思說。】


    傅正初:【你這樣不好吧,被你爸媽知道了,他們不得瘋?而且這事情本來就不符合道德倫理,作為你的朋友,我就勸你一句,回頭是岸。】


    傅正初:【你剛這介紹也太光明正大了, 你們就不怕被人看見?說真的,我現在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我有問題了。】


    隔了幾分鍾。


    傅正初:【我他媽越想越……】


    傅正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也不用擔心,我沒那麽大嘴巴,不會告訴別人的。】


    桑稚額角抽了下,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個不是我哥,是我哥的朋友。以前他隻是幫我哥來幫我見老師而已。】


    發送成功後,桑稚收起手機,瞅了眼段嘉許。


    也許是怕她惱,段嘉許的笑意收斂了幾分,還往她這邊看著。


    不過桑稚也沒再提剛剛的事情。見到段嘉許的車之後,便溫吞道:“走吧,去吃飯。”


    段嘉許把車子開到公司附近。


    兩人將近一個月沒見。把車停下之後,他也沒急著下車,湊過去給桑稚解安全帶。距離一下子縮短,他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她,靠得越來越近。


    格外明顯的暗示。


    段嘉許的腦袋稍側,鼻尖蹭到她眼下的皮膚。帶著滾燙的氣息,以及熟悉又好聞的煙草味。嘴唇像是下一刻就要貼合,卻定格在此刻。


    若即若離的距離。


    曖昧在空氣裏發酵。


    段嘉許的喉結小幅度的滾動著。五官被窗外的光線染得柔和,瞳色偏淺,泛著光。他繾綣地撫著她的臉,低笑了聲,頭繼續往下。


    姿態莫名有些欲。


    所有的情緒,仿佛要隨著這舉動升溫,翻湧。


    但都沒來得及。


    因為桑稚突然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巴。


    段嘉許的身體明顯頓了下,眼眸抬起,不聲不響地看她。看起來不帶任何情緒,卻莫名帶了點危險的意味。


    桑稚出聲:“你還是先別親我了。”


    段嘉許沒扯開她的手,說話的時候,熱氣噴到她的掌心,像帶了電流:“怎麽?”


    “我想起我同學剛剛的話。”桑稚很記仇,故意道,“我記不得你是誰了,反正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哥一樣,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段嘉許若有所思道:“這麽嚴重?”


    桑稚板臉,點頭。


    他的睫毛動了動,視線下垂,停在她的嘴唇上,很快又往上與她對視。


    這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


    倏忽間,段嘉許把她的手扯下,摁在胸膛處,將她整個人帶過來。沒等桑稚反應過來,他的唇就已經貼了下來。


    舌尖抵開她的唇縫,順著牙齒向內掃,勾住她的舌頭,用力交纏和舔舐。


    桑稚眼睛未閉,嘴巴張開,任由他索取。


    接吻的時候,他總喜歡捏她的耳垂,或者撫著是脖頸後的皮膚。唇舌之處,細膩又耐心地侵占她的每一個角落,力道又有些重,並不顯溫柔。


    像是想一點一點地,將她撕開,細細品嚐,然後吞入腹中。


    她想把他擠出去,又被他捏著下巴,蠻橫地往裏掃蕩。


    桑稚的腦子裏再無別的東西,頭也不由自主上揚,迎合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段嘉許咬著她的下唇,輕舔了下,而後退開。光線未變,他的瞳仁莫名顯得更深邃,唇色紅豔,帶著旖旎的水漬。


    桑稚的所有悶氣在這一瞬間,很沒骨氣地化為烏有。


    然後,桑稚聽到他開了口:“現在——”


    她抬起眼。


    段嘉許彎唇,桃花眼隨之斂起,笑起來像個禍水。


    “記起我是誰了沒?”


    3.


    隨著一場大雨,季節由夏轉秋,空氣裏的燥意散了幾分,有些潮濕。又隨著樹葉的凋零,溫度驟降,迎來了新的一年。


    寒潮席卷,冷空氣大規模襲來。


    跟北方的冷不同,南方的冬天又濕又冷,穿得再厚,都像是能從哪個角落裏,順著毛孔鑽進身體裏,滲透入骨髓。


    17年,是段嘉許在南蕪呆的這些年裏,度過的最冷的一個冬天。


    也是時隔那麽多年,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


    新年應該是一個熱鬧又喜慶的節日。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段嘉許是在桑家過的年。


    可能是怕他覺得不好意思,亦或者是因為沒受到邀請而局促,在春節的前一個月,段嘉許去桑家吃飯的時候,桑榮就開始跟他提這個事情。


    黎萍還擺出了他要是不過來,她估計要生氣的姿態。


    段嘉許一開始確實有,不想打擾他們一家人過年的想法。但聽他們這樣說,也覺得坦然,沒有掩飾自己心情,含著笑意應下。


    他跟桑稚提了這個事情。


    雖然知道父母肯定會叫他一起來過年,但桑稚聽到還是覺得很開心。


    從學校回來後,因為這事情,桑稚像個跟屁蟲一樣,粘了父母好幾天。後來,找到段嘉許有空的時候,就抓著他去逛街。


    給家人的新年禮物,桑稚早就準備好了。


    這次出去,也隻是想幫段嘉許買點新衣服。


    在一起之後,段嘉許的衣服,基本都是桑稚替他買的。


    段嘉許對這些事情不太上心,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缺了衣服,就找了男裝店隨便買幾件,全程花不到十分鍾。忙的抽不出一點時間時,幹脆直接在網上買。


    但因為他長得好,穿什麽都好看。所以沒什麽大的影響。


    覺得他不善待自己,桑稚很喜歡給他操心這些事情,給自己買衣服都沒這麽熱情。跟朋友出去逛街,也是老往男裝店裏跑。


    兩人進了一家男裝店。


    桑稚邊看衣服,邊問他意見。


    段嘉許笑著回:“你覺得好看的就行。”


    桑稚拿了件暗紅色的毛衣,遞到他麵前,認真地比劃了下,嘴裏念叨著:“新年,穿得喜慶一點。你說好不好?”


    段嘉許盯著她,柔聲道:“好。”


    “那你去試試。”


    “好。”


    他去試衣間的時候,桑稚又挑了幾件衣服,抱著懷裏。她往旁邊一看,騰出手翻了翻旁邊的大衣,也拿下來。算了下時間,而後往試衣間的方向走。


    段嘉許剛好出來。


    店裏燈光足,段嘉許的膚色偏白,像是在發亮。因為長期熬夜,他的眼睛下方有一層青灰色,但因為唇色天生紅,看起來也不憔悴。


    毛衣的領口有點低,露出了一節鎖骨。他的衣服大多是深色的,難得穿這樣顏色的衣服,襯得他的模樣越發出眾奪目,安靜站在那,都像是在撩撥人。


    段嘉許走到她的麵前,問道:“行不行?”


    桑稚的視線跟挪不開了似的,老實道:“好看。”


    段嘉許:“那就這件。”


    桑稚忍不住說:“你怎麽長這麽好看。”


    “嗯?”段嘉許俯身與她平視,吊兒郎當道,“那說一句,嘉許哥哥天下第一帥。”


    “……”桑稚當沒聽見,把手裏的衣服給他,“這些要不要試試?”


    “不試了。”段嘉許說,“都買吧。”


    “哦。”


    “我去把衣服換回來。”


    桑稚啊了聲,別扭地提議:“這件穿著走吧。”


    聽到這話,段嘉許眉毛一揚,低笑著說:“哥哥就這麽好看啊?”


    桑稚沒回答這話,抱著衣服往收銀台的方向走,邊道:“走吧,去付錢。”


    段嘉許沒再逗她,隻是跟著她後邊笑。


    結賬後,兩人出了店。


    桑稚思考著:“要不要去買套正裝?”


    段嘉許:“等結婚的時候再買。”


    “……”


    桑稚瞅了他一眼,又道:“那去買鞋吧,你這鞋子穿好久了。”


    段嘉許指了指旁邊的女裝店:“去給你買幾件。”


    “我最近買了很多衣服了。”


    “嗯。”段嘉許說,“那也給你買。”


    挑起自己的衣服,桑稚就有點興致索然。


    段嘉許倒是饒有興趣地替她挑著。但不像是桑稚給他挑衣服那樣,她挑什麽,段嘉許就穿什麽。桑稚的要求很高,他拿一件,就會不滿地吐槽一句。


    “這件會顯得我很黑的。”


    “這個裙子好長,我穿起來就像一米五了。”


    “這個圖案好土。”


    “不要這個。”


    到最後,一件都沒挑。


    桑稚還漸漸地發現,周圍的女生,目光似乎都似有若無地往段嘉許的身上瞟。她頓了下,也看向他,盯著他露在空氣裏的鎖骨。


    她默了幾秒,麵色變得難看了些。


    段嘉許好脾氣道:“換家店吧。”


    桑稚視線一抬,盯著他的眼,古怪地冒出了句:“哪家的男人——”


    段嘉許:“嗯?”


    “穿得這麽傷風敗俗。”


    “……”


    除夕那天,段嘉許中午就來到桑家。


    這邊吃年夜飯的時間很早,下午四點就已經開始吃了。他自己在家裏呆著也沒什麽事情幹,打算提前過來幫忙。


    是桑稚來給他開的門。


    一進去,段嘉許就能聽到,黎萍在罵桑延。也能聞到,極為香濃的家常菜的味道。眼前的姑娘笑眼彎彎,興高采烈地給他拿了雙拖鞋,心情很好的樣子。


    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麽這麽開心?”


    “我哥被罵了。”桑稚唇邊的梨渦深陷,笑得傻兮兮的,“我聽著就很開心。”


    “……”


    桑榮正坐在客廳看報紙。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和藹地跟段嘉許打了聲招呼。


    段嘉許笑著說:“叔叔新年好。”


    黎萍和桑延似乎都在廚房裏。


    他跟桑榮聊了幾句,就被桑稚扯著進了廚房。此時,桑延正站在流理台旁,不耐煩地洗著菜,黎萍皺眉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媽媽讓你幫個忙還不行了?”


    桑延停下動作:“媽,你說你這句話說了多少遍了。”


    段嘉許出了聲,禮貌喊道:“阿姨。”


    聞聲,黎萍回過頭。見到段嘉許,她瞬間揚起笑,跟看到親兒子似的:“嘉許來了啊?先去坐會兒吧,阿姨給你切點水果。”


    自從上回跟他們談過之後,段嘉許來桑家的次數並不少,一周至少會去一次。比桑延這個親兒子還多。


    相處久了,桑榮和黎萍對他的印象也越發的好。


    因為有這個對比,他們越來越看不慣那個幾百年不回一次家的桑延,對待兩人的態度也逐漸變得天差地別。


    “不用。”段嘉許忙道,“我來幫你們吧。”


    “讓這臭小子自個兒做。”黎萍又看向桑延,繼續訓他,“這德性,學多點技能,不然我真怕以凡那姑娘以後不願意跟你。”


    桑延指了指桑稚:“所以她這樣嫁得出去?”


    桑稚很不爽,躲在段嘉許的背後,露出了個腦袋。沒等她說點什麽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開了口,溫和道:“沒事兒,阿姨,我會做飯。”


    她盯著桑延,很欠揍地附和:“對不起哦,我男朋友會。”


    黎萍恨鐵不成鋼般地說:“你看看別人。”


    桑延忍了忍:“媽,誰是你親兒子?”


    黎萍:“你這是讓我選?”


    “……”桑延懂了她話裏的意思。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沒有再追問。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段嘉許一眼,冷笑了聲:“行。”


    年夜飯後,一家子坐到沙發上聊天,看春晚。


    桑家有守歲的習慣。雖然覺得困,但還是都熬到了十二點。鍾聲一過,桑榮給他們三個各發了一個紅包,說著一些嘮叨話。


    年紀上來了,也不太能熬夜。


    很快,桑榮和黎萍便回了房間。


    段嘉許和桑延收拾著茶幾上的殘局。


    桑稚也困,但還是強撐著眼皮,邊打著哈欠邊幫忙。見狀,段嘉許湊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去睡吧。”


    “我幫你一塊,”桑稚咕噥道,“也沒多亂,很快的。”


    桑延涼涼地看著他倆:“我是改名叫桑空氣了?”


    “……”


    段嘉許好笑道:“去睡吧,我跟你哥弄就成。”


    “哦,那你記得讓我哥跟你拿個新牙刷和毛巾。”桑稚困到都有點不清醒了,也親了下他的臉,“新年快樂。”


    說完,她便站起來,小跑著回了房間。


    桑延把桌上的花生殼掃進垃圾桶裏,冷不丁冒出了句:“我怎麽覺得你越來越招人煩了?”


    段嘉許挑眉:“哥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桑延直接把花生殼往他身上砸。


    “兄弟。”段嘉許悶笑道,“弄地上了,你去拿個掃把吧。”


    “……”


    段嘉許今天住在桑家,跟桑延睡一塊。


    他們先前已經陸陸續續地洗了澡,此時回了房間就睡覺。桑延把枕頭扔到沙發上,理所當然地重複他以前的話:“抱歉,我不跟男人睡覺。”


    這個點,段嘉許也睡不太著。他坐到沙發上,翻了翻口袋,拿出剛剛桑榮給的那個紅包。他看了一會兒,笑了下,也沒看裏邊裝了多少錢。


    桑延神情詭異:“你這什麽表情,不就收個紅包?”


    段嘉許放到桌上,順手拿起桌上的煙,隨口道:“沒怎麽收過。”


    “……”


    沒過多久,從桑延那邊飛來了個紅包。


    段嘉許下意識接過。就聽到桑延嗤了聲,而後道:“所以說你這個80後,跟我們90後就是不一樣。你這年紀真不適合拿紅包。”


    “……”


    “出於尊老,我就把我的份給你吧。”


    段嘉許扔到桌上,似笑非笑道:“那你可真是個年輕的90後。”


    桑延:“用您說嗎?”


    段嘉許沒再說什麽,往口袋裏摸手機,才突然想起自己換了條褲子,但他還是摸到了東西。他拿了出來,發現也是個紅包。


    跟放在桌上的兩個一模一樣。


    不知道桑稚是什麽時候放進他的口袋裏的。


    他愣了下,莫名笑了。


    把三個紅包並排放在一起。


    外頭刮著極寒的風,像是在嘶吼,哭叫,拍打著窗戶。


    隻聽聲音,就讓人感受到了寒意。


    卻是這麽多年來,段嘉許感受到的,最溫暖的一個新年。


    4.


    認識那麽多年,桑稚基本沒見過段嘉許發火。偶爾他真來了氣,也沒多久就散去,脾氣好得不像是個正常人。


    桑稚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看到,這尊佛口裏所說的。


    ——“見過哥哥發脾氣沒有,很嚇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四本來沒打算寫的,但看你們想看就還是寫吧……


    還剩一章,寫的番外四和五,五是求婚。


    按我的時速我也不知道我啥時候能寫完,你們明天來看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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