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兌一連串的反問讓關雲星為之一滯:“這……”


    雖然因為麵子上過不去,不想承認鄒兌的話,但關雲星擔任關家大長老數十年,心頭卻不得不承認鄒兌的話一點沒錯。


    一個家族在如何和諧,家族內部始終要進行利益的分配,而也因為利益的分配,家族成員之間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矛盾。無論是為了爭奪家族資源,還是相互看不順眼……總之,完全和諧、沒有爭鬥的家族根本是不存在的。


    就比如關家,年輕一輩為了家族武道資源,相互間本身就存在劇烈的競爭,而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優秀者獲得更多資源;落敗者資源較少,這樣的分配方式無疑又加劇了矛盾。因此才會出現關雎等對於關雄的嘲弄毫不留情的情形。關雎等和關雄能代表的,恰恰就是年輕一輩的優秀者和落敗者。


    鄒兌隻看到關雲星的臉色,就知道關雲星算是默認了,他笑了笑,說道:“關老想必已經知道我是來自大荒的。大荒幾乎所有地方都是落後的,但我認為有一點卻是強於大乾其他地方。”


    作為一個大家族的大長老,應有的謹慎都必須有,關雲星的確早已經派人查過鄒兌的底細,知道鄒兌來自大荒。此時聽得鄒兌主動說出,還提到大荒竟能有一點強於大荒其他地方,也來了點興趣,看著鄒兌道:“哦?”


    “大荒資源稀缺,人命不值錢,故無論是家族還是宗門中的年輕一輩,相互之間的競爭都是無比劇烈。而大荒的家族和宗門並不反對年輕一輩相互私鬥,甚至隱隱鼓勵。雖然這樣的私鬥難免產生傷亡,產生相互之間的恩怨,多少影響了家族和宗門內部的穩定團結,但這樣所培養出來的年輕一輩,卻人人都敢打敢拚,勇於爭鋒!”


    鄒兌說到這裏,略一頓,又話鋒一轉,“關老,小子個人的觀點,關家的年輕一輩修為普遍不錯,看起來極為光鮮,其實卻都是溫室中的花朵,經不起風吹雨打。如果將關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送到大荒,你猜會怎麽著?”


    不等關老回答,鄒兌就直言不諱地說道:“哪怕是關家年輕一輩中的達到‘衝脈境’的佼佼者,若是將他們放到了大荒,在我看來,數月之後,他們將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這……”


    鄒兌這話也太過貶低關家年輕一輩了,關雲星心頭自然不舒服,想反駁兩聲,偏偏張了張口,竟又說不出話來。


    鄒兌繼續道:“雖然大荒受製於武道資源的原因,年輕一輩的武道普遍遠遠不能和大乾其他地方相比,但若實際爭鬥起來,卻不見得大乾其他地方的年輕武修能占到多少便宜。大荒那樣惡劣的環境下,年輕一輩幾乎都是見過血,經曆過生死實戰的,可不是大乾其他地方得到層層保護的年輕一輩可比!”


    聽鄒兌說到這裏,關雲星已經徹底沉默了下來。鄒兌頓了頓,又道:“關老,關家的族規禁止家族子弟私下裏相鬥,家族子弟普遍缺乏血性和勇氣,而族規又規定家族子弟十六歲可以外出曆練,卻非強製,這又讓眾多家族子弟貪圖享受,不肯吃苦,即便外出曆練也拖拖踏踏,隻是做個樣子,最終讓他們都缺乏實戰的經驗。這樣的家族機製之下,除了能造就溫室中的花朵,關老還期望能造就出什麽來?”


    鄒兌這話直言關家族規弊端,關雲星已經是心頭一凜,恍然就想起了十多年前,邵侖上任邵家大長老時,第一件事情就是修改族規,允許家族子弟私下來切磋相鬥,又將外出曆練年齡改到了十二歲,並且是強製的,還把曆練的成績直接和家族資源的供給掛鉤。


    當時正是關家強盛而邵家衰弱的時候,邵侖這樣的改動並未引起關雲星等人的重視,家族中甚至有長老嘲笑邵侖無能,隻能抓抓小事來做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後來,邵家卻漸漸強大起來,而關家則開始衰弱。隻是關雲星依然沒將邵家的發展和邵侖修改的族規聯係在一起,隻覺得是百草堂發展的功勞。直到此時鄒兌提起關家的弊端,關雲星才心頭一顫,發現邵家這些年的發展壯大,將關家都壓了下去,一切的根源竟就是從修改族規開始的!


    越想越覺得鄒兌的話有道理,關雲星又想到了這些年來,邵家年輕一輩可謂蓬勃發展,百花齊放,相比之下,關家除了一個關翩躚和新近冒頭的五長老之孫關雎外,竟連拿得出手來的年輕一輩都沒有了。


    這樣的惡果,就是在沒五年一次的兩大家族年輕一輩比拚試煉中,關家連續落在下風,失掉了許多的名聲和實際利益。年輕一輩才是一個家族真正的希望,如果在繼續這樣下去,關家可能無聲無息中將被稍加吞沒了!


    想到這裏,關雲星已經是一身的冷汗,抬起目光,感激著鄭重朝鄒兌一禮,說道:“多謝小兄弟指點迷津,老朽代關家鄭重多謝了!”


    “關老客氣了!”


    鄒兌撓了撓頭,笑了笑。關雲星如此鄭重地道謝,他反倒沒有想到,他並不知道這些年來邵家和關家風雲變幻的盛衰原因,原本也就是談一談自己的看法,說一說看到的關家年輕一輩的弊端,隻希望關家能夠更加的強大。


    隻有關家真正強大了,才能助他將邵家滅族滅門。鄒兌處於自己的考慮提出這樣的堅毅,自然沒想到關雲星會對此事重視到如此地步。


    無論如何,這一次的打架事情風波算是平息了,接下來關雲星等想如何改變關家,這卻不關鄒兌的事了,也不是他一個外人能決定的,他提出一些建議都已經是有些僭越的。


    鄒兌自然不想在多生事,離開了關雲星的草廬之後,就溜回了自己的屋子,緊縮門鎖,開始鑽研到手的《吞火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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