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鷗和手術之後恢複得很好的玲玲一同回到青衣巷。巷子還是老樣子,巷子裏的市民好像是在她離開時端著碗吃麵,而一年之後,她們剛吃完,要洗碗一樣。隻有石竹花驚喜的招呼,讓她覺得她是離開一年了。石竹花一年之間,仿佛更妖媚了一些,穿一件低胸的毛衣,小跑時雙乳就像一對活蹦蹦的兔子要跳出來一般,眼睛還塗了眼影,閃著幽幽的藍光。她奔到玲玲麵前,不顧在街上就撈起玲玲的襯衣,“天啊,好了。”石竹花對玲玲說:“還不跟你恩人跪下。”石竹花嘴裏直嚷:“天使,恩人。恩人,天使。”鬧得青衣巷都燥動了。


    江小鷗帶著一種像喝了酒一樣微醉的榮耀回到家,家裏卻冷清。什麽東西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楊船好像很久沒在家裏睡一樣。江小鷗開了音響,放進一盤她和楊船都很喜歡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碟子嗞嗞地嘯叫,可能是放在外麵受了潮。江小鷗想楊船有多久沒有聽過他所喜歡的音樂了呢。人有時候自己都不明白,以前那麽在乎的東西什麽時候變得無足輕重了。江小鷗一邊打掃衛生,想到年青時喜歡聽的聖桑的《死之舞蹈》,她找出來,擦了擦,音樂響起來,也許是隔了多年的時光,已經沒有初聽時那種歡快與浪漫,倒像是真正地理解了聖桑,怪誕的音樂背後是一種灰色的平靜。


    她給楊船打電話,楊船說他在海南出差,要等幾天才能回家。江小鷗看看時間,楊帆快放學了,她要去接楊帆。到了門口,她看見石竹花眉飛色舞地還在和別人說玲玲。而皮匠的背更駝了,忙活著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問江小鷗去看楊木不,把一雙補好的運動鞋提給江小鷗,說是楊木的。江小鷗帶著她給楊木買的一本畫冊,到了楊木家。楊木正在畫畫,看見她,眼裏飛快地閃過一道亮光,“見了楊船吧。”


    江小鷗說:“他出差了。要幾天才回。”


    楊木憤怒的樣子,用紅色和黑色在紙上塗著。不知道他畫的什麽,兩種強烈的顏色撕扯著,如蛇又如狂風,江小鷗內心掀風鼓浪一般。她怔了片刻,“楊帆還聽話吧。”楊木哦一聲,“他呀,天才!”


    江小鷗笑說:“叔叔才是天才。”


    楊木的眼睛又亮了,“你是說你也欣賞這些畫?”


    江小鷗看了看那些畫,變形的的樹木,誇張的人物。她不明白表現的是什麽,可是肯定有一些東西過於強烈地攝住了她。想到江爾傑教她看過的一些畫,就說:“我想有一天有人會肯定它們。江爾傑說你有了滿意的作品,可以去找他。他認識京城很多名家。如果你辦畫展,他會幫你的。”


    楊木擱了筆,默了片刻,把話題轉到楊帆身上,說了孩子好多趣事。楊木說:“他隻是太敏感了。”楊帆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


    江小鷗喊一聲:“帆帆”楊帆盯住她,有些生分的樣子,江小鷗又叫一聲兒子,楊帆才叫了一聲媽媽。江小鷗抱著兒子親了好一陣,親得楊帆眼睛紅紅的。正是周末,江小鷗就帶著楊帆回到老家,從北京進修歸來,加上玲玲的病在報紙上宣傳,江小鷗無意間成了傳奇似的醫生。最幸福的是奶奶,她竟然流淚,說小鷗總算沒辜負她。


    在家鄉江邊的夜晚,奶奶坐在江邊岩石上,對著一江浩蕩江水,平靜地撚佛珠。江小鷗懷裏抱著熟睡了的楊帆,指尖摩挲著孩子的臉頰。孩子的眼睛像她,而鼻子嘴唇像楊船。生命真是奇跡啊,一個小小的精子與卵子竟然攜帶那麽多的生命信息,傳承著祖先的習性。人的夢有時候看似離奇,也許那隻是某一位祖先經曆過的生命印跡。楊帆癡迷於畫江,祖輩們都在江邊生活,江也許像生命的基因一樣延續下來。江小鷗深情地望著夜色中的江,看月亮在對麵的山後升起,細細的一彎弦月,倒映在江水裏,被波浪攪碎了,像星星一樣閃閃爍爍。水流走了,但星星還在。水最終流到大海。大海,江小鷗想到正在海邊的楊船,內心柔軟,“奶奶,你看帆帆睡著了,更像楊船。”。


    奶奶望一眼熟睡的孩子,“帆帆本來不像我,帶久了也長得像了。”


    江小鷗說:“當然,有奶奶的生命基因嘛。”


    奶奶笑了笑,“命看似多麽了不得,其實是偶然。還記得小時候,我說你是江送來的吧。”


    江小鷗說:“記得,但是我就是要告訴帆帆,他是我生下的。他曾經是媽媽身上的肉。”


    奶奶說小鷗長大了,她放心了,講了好多小鷗小時候的趣事。江小鷗靜靜地聽奶奶說話,覺得此刻的奶奶像水裏的月亮,那麽飄惚虛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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