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之遂從未跟女子單獨在一個空間裏相處過,西冷堂的院子很小,圍牆太高,將這裏的空間圍的有些局促,他看著許淩君眼中帶笑的走過來,心髒在亂撲騰,像念咒語一樣的在背誦名詩,許淩君沒聽清,湊近一聽,朝他臉上吹了一口氣,哈哈大笑,韓之遂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紅柿子。


    “韓之遂,你膽子好大,竟然不給本公主搬凳子,難道要讓我這樣站著嗎?”許淩君頤指氣使看著不遠處的一個石凳。


    韓之遂根本就沒像想到這是一張石凳,憋著一股勁想把它搬起來,許淩君笑夠了,才慢悠悠的走過來,坐了下去,說道:“好了,好了,別搬了,我過來坐就可以了……”


    很明顯,許淩君是在故意捉弄他,韓之遂一點都不氣憤,拍拍雙手,抬著頭不知該看哪裏?目光在四處漂移。


    許淩君又指揮他倒茶、端水、甚至還讓他將院子裏的草拔幹淨了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自己的惡作劇。


    等蕭其遠四人說說笑笑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場景是:韓之遂累的隻剩下半條命了,還趴在地上幹活。


    蕭其遠一看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將許淩君拉到一邊問道:“你幹的好事?”


    許淩君偷樂的點點頭,蕭其遠無奈的看著她,說道:“你可是彩衣公主,不是陽山城摸蛋掏魚的醜丫頭,這麽故意捉弄一個列國王子,就不怕壞了你的名聲。”


    許淩君看了一眼拍拍屁股一臉無所謂表情的韓之遂說道:“你不是說這裏沒有彩衣公主嗎?再說了,我跟韓之遂可是成為了好朋友了,他不會說出去的。”


    許淩君在指使韓之遂幹這幹那的時候,說那是自己交朋友的方式,如果韓之遂想跟她交朋友並且繼續留下來參加選婿大會的話,就必須聽她的話,於是韓之遂就乖乖的服從了。


    這就是許淩君,她根本就不關心,返回虢郡城各種走動,明顯有奪取城主之位野心的蕭其遠跟這幾個有謀有略的王子在這座神秘的西冷堂中閉門長談,聊的到底是什麽話題?她也根本沒有想過,蕭其遠那尷尬的身份偽裝成侍衛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到底是什麽圖謀?


    表麵平靜的虢郡城中波濤洶湧,世家代表、許華、列國王子、蕭其遠……各派勢力在這裏早就圍繞著選婿大會展開了爭奪虢郡城城主之位的鬥爭,誰最終能夠娶到彩衣公主並不是幾場比試就可以決出勝負的,而在於誰的背後有什麽樣的勢力在支持著他?


    這才是第一場比試而已,大浪淘沙,真正的比試在後麵,表麵公平的選婿大會其實一點都不公平。


    很快虢郡城中迎來了真正的比試——商城之謀。


    商城跟列國不一樣,列國中一個人的升遷途徑跟簡單,要麽出身好,要麽依附準,聰明與才幹不是表現在攻城掠地上就是表現在爭權奪位上,謀人、策士、名士先讀上萬言書,才能在芸芸眾生脫穎而出,成為璀璨的明珠。


    而在商城,是沒有普通人升遷的途徑,經營虢郡城的權利早就被世家們所壟斷,誰來繼承?由他們自己來指定,一般都是直係子女,那些沒有繼承權的子女要麽選擇出家要麽選擇出城,沒有商量的餘地,如果有人選擇回來了,又不願意出家,那隻有死罪一條,至於蕭其遠為什麽能回來?他回來的時候,認出他的人又為何都選擇了沉默?這並不是揭曉答案的時刻。記憶載體之間都是有聯係的,我看的到許淩君的經曆,也看的到蕭其遠的經曆,這個美麗又明亮的記憶載體大多都是關於許淩君的一切,現在的虢郡,一切都圍繞著彩衣公主的選婿大會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讓我們把目光轉向許淩君吧。


    在商城中體現一個人是否聰明能幹並不在與他能在鹹原宮中當上多大的官?坐上什麽樣的位置?而在於他能否在虢郡中白手起家,利用有限的資源來獲取最大的收益。


    經商是虢郡城唯一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途徑,這一方麵,鹹原宮放的很寬,隻要願意,有想法,免租三年,甚至還免費提供第一筆資金,不設關卡,讓你一路暢通。


    作為虢郡城未來的城主之才,是否了解商道是他必備的才能,所以第二場比試比的就是虢郡之謀——經商。


    鋪麵是隨機的,金額是一致的,放在錦囊中,懸掛在鹹原宮的大殿上,選擇了就不得更換,三個月後,結算成果,誰賺的錢多誰就能入圍。


    從未經過商的王子們如何能在虢郡城中與精通商道的商人們競爭,穩下腳跟,還必須賺取金額不菲的利益?這是一個難題,所以真正的比試現在才開始。


    鋪麵分布在虢郡城繁華街道的中心。


    呂斟潯開了一家樂坊。


    西陵則經營起了虢郡少女的飾物。


    韓之遂唯一的所長是字畫,在鋪麵中賣起了自己的字畫。


    誰都想不到是,季曲悟竟然會廚藝,開了一家飯館,跟韓之遂的鋪麵在同一條街,麵對麵,一雅一俗真的是絕配。


    更沒有人想到的是,不怎麽露尖的連三昱開了一家特色的藝坊,找了幾個絕色美女,將彩衣舞變成招攬生意的武器。藝坊開業那天,門庭若市,連三昱名聲鵲起,像個老成周到的商人,左右逢源,圓滑世故,待人處事像個在虢郡商道中混跡多年的老江湖,連泠歆都好奇的前去觀看了。


    許淩君喬裝跟著蕭其遠混在藝坊的隊伍中,想看看他能將彩衣舞改編成什麽樣的舞蹈,將它推向市井,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泠歆。


    泠歆是世家代表,策劃了這場比賽,隻關心比賽結果,不關心比賽過程,她的出現讓許淩君很驚嚇,以為是奔著自己來的,問道:“泠歆怎麽來了?”


    蕭其遠笑道:“丫頭,你的眼光不錯,這個小夥子有前途,終於引起的世家的注意,看來西陵他們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了。”


    泠歆也看到了許淩君,她推開人群走過來,許淩君以為她要來找自己麻煩,趕緊躲了起來,沒想到,泠歆根本就沒看她,徑直走到蕭其遠的麵前,眼神帶著哀傷地說道:“去見見天若吧……”


    聽到這個名字,蕭其遠的臉上出現了興奮,著急地問道:“天若在哪裏?”


    “天若寺!”


    泠歆說完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人群中,蕭其遠臉上的興奮變成了憂慮。


    “天若是誰?”


    許淩君問道。


    蕭其遠沒有回答,而是拉著她離開了人群,朝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許淩君跟的有些吃力的才跟得上,隻見他站在一座掛著“天若寺”的廟門前,手舉到了一半,就是沒有勇氣敲響那座沉重的廟門。


    廟門沉重又無彩,看的出來應該很久都沒有打開了,這應該是一座香火並不鼎盛的寺廟,幾乎沒有人來上香。


    看到蕭其遠舉著手不動,許淩君替他咚咚敲了幾下,無人應答。


    “天若是誰?”許淩君再一次問道。


    蕭其遠看著廟門依然靜悄悄,鼓起勇氣用他男人的力氣再一次敲響大門,過得很久才有一個女子前來開門……


    泠歆?


    許淩君看到那名女子的臉嚇了一跳。


    “她不是泠歆,她叫天若,是泠歆的妹妹。”蕭其遠低聲解釋道。


    原來當年泠氏降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在鹹原宮古老的規矩裏,泠氏女子隻能有一人有資格繼承泠氏的配享,另一個隻能離開虢郡。可是就在那一年,鹹原宮出現了神跡,蕭其遠進入了鹹原宮,泠氏疼愛女兒,不想將她送出去,而成為虢郡城城主的夫人,是躲避這種命運唯一的選擇,於是泠氏將*天若許配給了蕭其遠,許岩也沒有反對。再後來,本不該降生的許淩君來到了人世,一切都改變了,蕭其遠離開了虢郡,而天若選擇了出家,天若寺便是為她而建的。


    可能是不常開門,泠天若開門的過程很艱難,蕭其遠看到她雖長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卻無神的看著什麽都沒有的空氣,問道:“你眼睛怎麽了?”


    泠天若笑著說:“我的眼睛不好了,視線有些模糊,聽到敲門聲,費了點時間才走過的,實在是抱歉,你們是來上香的嗎?請隨我來……”


    說完,泠天若微微彎身,將她二人迎了進來,許淩君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個女子,跟泠歆確實相像,卻少了泠歆身上的那種傲氣,反而多了一股與世無爭的仙氣。


    好美的女子!


    許淩君不禁感歎。


    庭院深深,草木盎然,這是一座標準的寺廟,泠天若將他二人迎進了主殿中,熟練的給他們點了香。


    許淩君看到這座寺廟實在太簡陋,大殿中陽光透不進來,油燈又不亮,既黑暗又詭異。


    “為什麽不點燈?”蕭其遠問道。


    “眼睛不好了,嫌麻煩,你們真的是來上香的嗎?”


    這是一座香火並不鼎盛的寺廟,泠天若又極少開門,許淩君的身份讓她起了疑心。


    “給我……”蕭其遠將她手中的火燭拿了過來,一句話都沒有說,去點亮大殿上的一盞又一盞油燈。


    泠天若的疑心更重了,她的眼睛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給了她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一步又一步地跟隨蕭其遠留下的模糊影子而去……


    一步又一步……


    這個影子似曾相識……


    一步又一步……


    熟悉的感覺……


    突然……


    泠天若停下來了,兩行淚水像脫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滴下來,她無聲地抽泣著……


    “阿塗,你回來了……”


    少年離別,本以為此生不會再見。


    鬥轉星移,本以為早已生死兩別。


    蕭其遠將大殿中每一盞天燈都點亮,溫柔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拭去,說道:“天若,對不起,我回來的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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