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無雲,晴天似水。


    自呂季重訪珍珠城已經又過了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裏,風平浪靜,連亂成了一鍋粥的列國也安靜了下來。


    列國之間好像都在醞釀著什麽大陰謀?


    平兒看著遠方的山影發呆,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她自掐斷了所有立國的聲音後,珍珠城就變得異常平靜了起來,曹東汝也來不宮城鬧了,她召見曹東汝的老父親,那位老人情真意切的保證:曹東汝正安靜的在家讀書,不再與之前的朋黨們來往了。


    至於連家,她沒有想過趕盡殺絕,隻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想到那座比例恰好巨細無遺的模型、想起連奉奇身後的那些死士、想起連玨那勃勃的野心、想起連家莫名失蹤的巨額財富,她就開始憂愁,為什麽雲錦坊裏會有這個東西?連家潛伏在珍珠城那麽多年到底有什麽目的?


    自從查封了雲錦坊後,連家的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城外人員太複雜,她懷疑他們要麽就藏在那裏要麽就已經離開了珍珠城?


    隻是她畢竟隻是一座商城的城主而已。


    城主管轄的範圍有限,不能獨裁專斷,列國朝堂之上王族宮門之內你死我亡暗潮洶湧的陰謀政鬥她也統統都不懂,隻是覺得這一切看起來都太平靜了,平靜的讓她可怕。


    小填國覆滅之前也是如此的風平浪靜,以至於有人警告會有天災,也不會有人相信。


    怎麽回事?


    我的心為何如此不安?


    平兒自言自語。


    抬頭看到阿贏急匆匆的跑進來,說:“無衣大師請你過去。”


    平兒捂著自己的心口,望了一眼天空,平靜的說:“無衣大師要走了嗎?”


    阿贏點點頭。


    平兒笑著說:“我沒事,我去送送大師。”


    隨著兩人的離去,晴空也開始布滿了陰霾。


    焚香廟方丈無衣大師,天機閣掌門,本名喬薄衣。


    現在是平兒最尊重的人,也是珍珠城最德高望重的人。


    在這樣的日子裏,焚香廟的大門已然緊閉,大鍾鐺鐺敲了五下,說明廟裏正在舉行隆重的法事,不對外開放。


    一個毛須雪白的老人如仙似佛地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平兒合十跪在他的麵前,他抬起眼睛,指了指身後一個古怪“屏風”,說:“靈契就交給你保管了。”


    平兒看著靈契,問道:“您見過靈契顯現神跡過嗎?”


    “自從分離,靈契就再也沒有顯現過神跡了,我們這些人活著的目的是不讓靈契落入域外那幫人手裏,所以你也要好好保護靈契,寧願毀了它,也不能落入別人手裏。”


    平兒點點頭,重新將靈契蓋上,說:“可是我並不會用靈契,也不懂怎麽才能算是毀了它啊?”


    “封魔蠱、無情惑、遠線牽,你阿爺也隻會用這些而已,他說我們應該順應天道,天下大動時,靈契自會啟示,我們不需要去窺視。至於……怎麽毀掉它?你阿爺沒說,可能也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好像天底下就這三個字最難呢?平兒好像懂了阿爺說的話了,他說我們世世代代隻需要守護珍珠城就可以了,不要動了其他心思,將珍珠城拉入這紛亂的大爭之世中,獨身便能自愛,自愛才能容人。”


    “是的,平兒,你終於長大了,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不會再為了往事而耿耿於懷了。”


    平兒看了窗外的陽光,笑著說道:“大師,您還剩多少時間,像小時候一樣,跟平兒聊聊天吧,聊聊小填國,聊聊阿爺,聊聊這座珍珠城以外的事情。”


    無衣看著泄了一地的陽光,說:“剛剛有個人還在我身邊哭哭啼啼的,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是不如你啊。”


    平兒心平氣和的說:“是師傅吧?師傅是您的兒子,自然舍不得。”


    “人有生時自然也就有死時,我生時自問已看清世事,不知死時會不會去那裏,見一見你的阿爺。”


    平兒說:“阿爺真的去了靈契裏麵的世界了嗎?”


    “我也不知道,你阿爺總是跟我說,他見過靈契裏的世界,那裏很大很大,有無邊的黑暗,在黑暗中充滿了閃亮的星星,星星發出多彩的顏色,美麗極了……”


    無衣陷入了想象中,平兒沒有打擾他,而是等待著他美夢的蘇醒。


    “平兒,你想你阿爺嗎?我可想他呢,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是在小填國,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才是天機閣真正的傳人,他說要跟我比武,我說你一個商城的城主,有什麽武藝能跟我比試的,然後把他痛扁了一頓。你阿爺爬起來,笑著說,你就這點能耐嗎?我又把他打了一頓,打到他都起不來了,他就躺在門口裝死賴我,我把他抬進天機閣,沒想到……沒想到……”


    說道此處,無衣大師哈哈大笑,陷入了回憶中……


    過了一會,平兒問他:“大師,當年阿爺是怎麽把靈契騙出小填國的?”


    無衣大師冷靜了一會,說:“其實,他沒有將靈契騙出來,而是將喬四給綁架了。他那個時候裝死賴我,我把他抬進了天機閣療傷,他就乘機哄騙喬四,就是你師傅,你那貪玩的師傅那個時候還不到十歲,就被他一串蜜糖給騙走了。你阿爺寫了一封信,讓我們帶著靈契去珍珠城贖人。我一想,一個身手那麽差勁的一個人,我要是親自去珍珠城,還不把他再痛扁一頓,於是就帶著靈契出發了。沒想到,就在我們剛剛離開小填國的時候,一顆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就降落在天機閣所在的山頭上,然後接著一個又一個的火球,我們眼睜睜看著小填國在滾滾火海裏翻滾著,沒有一個人能逃出來。地動山搖,整個東土大陸都顫抖了,離小填國最近的城池也遭殃了,百姓流離失所,我們帶著靈契跟流民夾裹在一起,一路逃到了珍珠城,你阿爺帶著喬四站在城外迎接我們,說:珍珠城就是為了迎接這一場災難而建的,是為了延續天機閣而建的。”


    無衣大師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平兒給他披了一件袈裟,安靜的守候在一旁,有人靜悄悄的走了進來。


    “平兒,別著涼了。”一個老僧在她身上披了件外衣。


    “無岸師傅!”平兒雙手合十。


    “無衣已經走了……”


    平兒平靜的磕了三個響頭,說:“大師走的好安詳。”


    “接下來該是我了。”


    身旁的老僧人歎了一口氣,“我沒有那個老家夥那麽看的開,還是留戀人世啊。”


    平兒說:“無岸大師,封寒山太冷了,你還是搬回來吧,這樣,我才能像送大師那樣的送你一程啊。”


    無岸搖搖頭,說:“平兒啊,老師傅對不住你啊,當年若不是讓那個人去找結岸草,你或許不會看上他吧?”


    “這件事,我已經看開了,你屋裏明明有那麽多結岸草來給我解毒,可還是偏偏讓他冒著風雪去尋找,那個時候是想殺了他吧?”


    “是啊!”無岸悠悠歎了一口氣,“你跟阿贏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果不是因為朱朱那個丫頭枉死,你也不會變成這樣,當時的那個人對你情真意切,怎麽會做出這等事來呢?”


    “你是說連玨吧?他也不是惡人,隻是我們走的路不一樣,這些年,我們把他逼得再也不能踏足珍珠城一步,算是對他的懲罰了。”


    “連家的事情,我讓陳四維查了很久,還是什麽都查不到,平兒……”無岸憂慮地看了她很久,又說道:“當年的天衣客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還有師傅啊,師傅武功那麽高強。”


    無岸打斷他,搖搖頭,說:“天衣客的壽命都很長,你師傅已經六十多歲了,對於天衣客來說還不算太老,隻是……”無岸看了一眼靈契,“隻是……你不會用靈契,開啟不了他的智慧,他也隻是一個凡人而已,我走了以後,珍珠城會有大禍,我擔心你應對不了……”


    “大師……”平兒安靜的說道:“封魔蠱封了無衣大師內心的魔鬼,無情惑斷了你心中難舍的情,遠線牽將阿贏的命與我緊緊連在了一起,這是不是說明,阿爺早就選好了天衣客,阿贏就是繼承你們衣缽的天衣客是嗎?”


    “平兒真是聰明的人呢,隻是世事難料,當年我第一眼看到連玨的時候,就覺得那個人不祥,應該殺了他才對,可惜,錯過了,再也找不到機會下手了。”


    “阿爺說過,天衣客內心擁有善惡兩麵,彼消此長,永不停歇。”


    無岸突然醒悟,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指著靈契,說:“你要小心靈契,那裏住著一個惡魔。”


    說完,無岸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回頭一瞥既是此生永別!


    平兒也跟著出去,跟一直站在門口的阿贏說:“大師走了,我們也該回珠心宮城了。”臨走之前,她看了看身後的靈契,說:“把靈契也帶回宮城吧。”


    沒想到一回到宮城就遇到了常安,他急忙忙的攔住城主坐轎,“啟稟城主”。


    平兒下轎,將常安拉倒一邊問,“常伯,出了什麽事?”


    常安滿頭大汗的說:“城郭出事了,陳四維被困住了,請你師傅去救救他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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