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駛向遠方,一個粉色宮服的身影站在城樓上,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短笛,美妙的笛音飛揚在曠野之間,吹散了離人的心,也吹遠了離別的人。


    看著商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身影,朱朱才收回短笛,從城樓上走下來。


    月上柳梢頭,星空也灑滿了大地,她站的太久了,腿都有點發麻了,隻能依靠在牆根上揉揉自己的小腿。


    “看來你很舍不得他啊?”


    笛音吹遠了離人也吹醒了城下的有心人,連玨從月下的陰影中走出來,問她。


    朱朱看了他一眼,說:“誰說我舍不得他,走了才好,以後就沒人跟我搶吃的了。”


    不知道為什麽連玨特別羨慕朱朱與季候之間的那種對話,他抓緊手裏的結衣玉,抬頭看了一看城門,決定另外找個時間再將東西轉交給朱朱。


    朱朱用力捶了兩下城門,有些沮喪的說:“怎麽今天城門關的那麽早?內城進不去了。”


    連玨說:“這兩天城裏來了很多災民,一到晚上就有點不太平,陳四維下令外城守兵,一入夜就關起城門,誰也不能進去,都怪連年混戰,百姓流連失所,不得已才背井離鄉,你看看城郭的那些帳篷,都是一個個離散的家庭。”


    朱朱歎了一口氣,說道:“都怪小季子,早知道就不出來送他了,今晚回不去了,明天肯定又挨揍了。”


    連玨笑了笑,說:“我也回不去了,明天應該也要挨揍了吧?”


    朱朱不相信,說:“你可是堂堂的雲錦坊少東家,誰敢揍你啊。”


    “我叔父啊,他若是揍人可是棍棒齊上的,前段時間他不在珍珠城,我才跟著你跑了一趟焚香廟,現在他回來了,一看我又出城玩了,還徹夜不歸,怕是屁股要開花了。”


    聽到一向認真的連玨開出這種玩笑,朱朱笑了,說:“就是那個跟你一起上白淵山的老頭子啊?又不是你親爹,怎麽能打你呢。”


    “不是親爹打的才狠呢。”


    朱朱深有同感,說:“也對,現在我們得想想辦法過夜吧?總不能在這裏守一個晚上等城門開吧。”


    連玨點點頭,說:“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原來連玨所說的好地方是城郭的一家客棧。


    客棧的風格很奇特,感覺像是走出了珍珠城,走進了另外一個異域。


    朱朱說:“這座客棧好特別啊!”


    連玨說:“你一直都住在珠心宮城,很少出來看吧?最近這幾年,外來人是越來越多了,城郭也越來越熱鬧了,原本世代居住在城郭的居民搬到了內城。現在的外城與城郭其實都是外來人在打理,你知道嗎?隨著外人遷入的還有文化,這座異域風情的客棧不過是城郭風景的一個小小角落而已,明天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帶你四處看看。”


    朱朱搖搖頭,說:“隨著外人而來的除了異域文化外,還有與日俱增的物價。我隻希望他們不要再吵吵著立國了。”


    連玨想不到朱朱會說出這種高深的話,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果然是珠心宮城長的丫頭啊,眼界還是很高的,能說出這種話來,不容易啊。”


    朱朱看到連玨還是有點看不起她,乘興挺直了腰杆,用珍珠城管理人的口吻說:“我珍珠城的地界是這片平原盡頭處的南澤湖,隻要走過了南澤湖,就應該遵從珍珠城的規矩,不要吵吵著要立國,我珍珠城還是歡迎你們的。”


    朱朱說話的口氣像極了常安,連玨聽得哈哈大笑。


    本來一場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的離別就這樣消散在他們的玩笑中,連玨是將懷中的君臨結衣玉藏的更深了。


    不管怎麽說,跟相伴了自己七年的小夥伴分別,是一件糟心的事情,盡管朱朱在掩飾自己的內心,連玨還是看的出來她的不舍,給她要來了最好的酒,決心與她一醉方休。


    這一夜,連玨沒有合過眼,這裏畢竟是城郭,龍蛇混雜,他擔心那個長的很好看的丫頭被某個惡漢看上,趁著夜黑風高,對她有非分之舉,於是將她扶上床後,就整夜在坐在她的旁邊,聽她講了一夜的夢話。


    他從未如此關心過一個女子,覺得那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可是他卻為了朱朱夢中胡亂說出的三個字而煩惱。


    小季子!


    朱朱在夢中依然在想念著他。


    第二天早上,朱朱睡眼惺忪的起來,他思前想後,終於決定要終人之事,於是將君臨結衣玉交給朱朱,說道:“呂季讓我給你的,希望你能明白他的意思?”


    朱朱看著結衣玉,遲遲沒有伸手,她走到房門,說:“城門開了,我要回去了,後會有期。”


    連玨追到城門口,說:“你明白君臨結衣玉的的價值嗎?為什麽不要。”


    朱朱將雙手藏到身後,說:“君臨結衣玉,贈與有情人,贈與有國人,一生一世不分離,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接受,這麽珍貴的東西,希望你能找個好機會,還給呂季。”


    連玨說:“難道你不相信他能成為呂國的王,帶著王後嫁轅來迎娶你嗎?”


    朱朱說:“我一直堅信他會成為呂國的王,隻是跟我無關,我此生隻會留在珍珠城。”


    看著朱朱像躲債一樣的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他突然感覺到自己手中的無價寶玉好像變得一分不值了,心裏的那顆石頭終於落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希望在他的心裏開始點燃,他小心收起寶玉,笑著回到自己的家中。


    半個月後,朱朱再一次出現珍珠城的街頭。她似乎擔負了另外一樣工作,拿著一本厚厚的簿子呆呆的站在一間商鋪前,掰著手指頭數數。


    “你在幹嘛?”


    連玨從背後拍了她,她嚇了一跳,簿子差點掉到地上,看到是連玨,腦袋別過去,不想搭理他。


    自從上次分別後,連玨就專門安排了人守在朱朱經常出入的宮門前,隻要她一出來就馬上通知他,好不容易見麵,以為她會有很多話跟自己說,沒想到朱朱根本就不搭理他,心裏有些失落。


    朱朱可能也看出了他的失落,覺得有些抱歉,說道:“我在忙呢?”


    連玨伸出頭,看她密密麻麻的簿子上寫著:


    東市南供紙鋪,門麵三間,肆牌紅底黑紋描金徽,老板胖頭圓臉矮半頭……


    北市天安米店,規模擴建,涉及產業有酒肆、麵坊、飲食等……老板有五人,金老板常在店內走動……


    ……


    鋪子上寫的東西很亂,有文字有圖畫,還有一些朱朱隨手畫上去的鬼畫符,從可以看得懂的文字上去理解,裏麵的內容基本都是描寫珍珠城商鋪的經營(最遭哪種客人喜歡)跟老板長相,不過她也隻完成了前麵幾個,後麵還有一堆空白的紙頁,看樣子她正在拿著本子挨家挨戶的蹲點,將自己看到的東西一點一滴的記錄上去,看著朱朱用詞可愛跟無章法的代碼,甚至還畫了不少的老鼠和貓,連玨忍不住嘲笑她。


    “難道你連鋪子裏進了多少隻老鼠都要數出來嗎?還有肥的瘦的。貓呢?是幹嗎的,抓老鼠嗎?老板本人,你畫的樣子也不像啊。誰給你安排的任務?是不是嫌你在宮裏礙事,隨便弄個差事把你打發出來的。”


    朱朱一臉認真的看著他,說:“不可能,管我的人可告訴我了,這是很嚴肅的工作,不要小看,珍珠城的決策可都是靠這個本子呢。”


    連玨想起季候說過朱朱對待工作的態度,上珠心塔點燈這種小工作他都不容許季候調侃,出來辦這種查商鋪老板長什麽樣的“大事”,她肯定也會當成最神聖的任務,於是提醒她:


    “這裏老板我認識,要不要帶你去見見他,茶桌上聊一聊,你不就知道這個人了嗎?”


    朱朱將簿子合上,一臉驕傲的說:“不要,自己的任務自己完成,我才不要你幫忙呢。”


    連玨看著朱朱認真的表情,不由的心中一樂。此時她正在挪著腿,努力往角落裏的一個馬墩子上坐,坐好後,繼續掰著手指頭不知道在數什麽,一邊數還一邊不忘了在本子上劃上幾筆,他忍不住躲在一旁偷笑。


    就在自己看著朱朱發笑的時候,有人吹了一聲哨響,他偷偷離開,一個男子低聲對他耳語:


    “少主,主公在找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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