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禦醫話未說完,那堪堪輕鬆下來的張良媛再次爆發出一聲淒慘驚叫。她滾在地上抓住了皇帝的衣袖,驚恐道:“皇上救命啊!嬪妾……嬪妾不想死……”又慌忙去抓吳禦醫:“吳大人,我到底如何了?你說我已經被這香熏染了四個多月?我……我……”


    一時間又是人仰馬翻。皇帝一手將張良媛提了起來,麵色十分難看。吳禦醫麵上也是瑟瑟的驚懼,被張良媛抓著不得脫身,隻好吞吐道:“良媛小主吸入這香時日已久……這‘子母劫’,關鍵不在於用量,而在於時間。四個多月的話,微臣估摸著,若從今往後都不再碰一丁點這香,良媛小主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隻是,屆時臨盆怕是會難產……”


    張良媛嚎啕大哭起來。


    皇帝道:“‘子母劫’雖不傷胎兒,然而皇嗣雖重,張良媛也是皇室嬪妃。謀害嬪妃是宮規所不容的!此事朕會嚴查,給張良媛一個交代。”


    “既然張良媛是日日吸入的,這‘子母劫’,怕就是被她帶在身上的。”沉寂半晌的林媛再次開口了。她捂著手帕幹咳幾聲:“張良媛,你檢視一下你的貼身之物吧。”


    張良媛深覺有理,忙不迭地將首飾香包悉數摘了下來,請吳禦醫探看。吳禦醫挨個拿起來,放在鼻尖聞過之後又遞給同僚們,眾人一塊兒將那些七零八落的飾品翻撿了個遍。他們看得很仔細,然而最後並無結果,吳禦醫皺著眉頭道:“微臣什麽都看不出來,這東西……怕是隱藏地太深了,氣息也弱得幾不可聞,臣等無能。”


    張良媛求救心切,若是今日找不出源頭,那就意味著她今後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攜帶‘子母劫’,下場就是個死字。她咬著嘴唇,最後靈機一動,伸手抓起所有佩飾猛地往地上砸去,一件一件地砸得稀爛才罷手。


    這一下,其中一件蓮花翡翠串珠的手釧砸碎的碎片中,赫然出現了一點不尋常的深色痕跡。醫官們立即俯身拾起它,隻見這手釧上的所有翡翠珠子中間都是空的,裏頭被塞了些許褐色粉末。光論做工,將這翡翠掏空塞上外物,且不見一丁點的破碎痕跡,又在穿線的地方刻意收緊保證粉末不會露出來,這種做法堪稱巧奪天工。


    醫官們端了茶水過來,一點一點化開粉末,又放在鼻尖上嗅,甚至吳禦醫嚐了一點在口中。如此折騰了一刻鍾,吳禦醫終於道:“皇上,錯不了了,就是‘子母劫’。這香料藏得太嚴實了,翡翠珠子做工精巧,外表根本看不出顏色的異樣。用量也太微妙,足以傷身卻連專攻醫術的人都不可能聞得出來。”


    張良媛大哭的同時滿麵都是恐懼。她實在難以想象,這麽要命的東西就日日夜夜毫無聲息地被自己貼身佩戴著。


    “這實在是太歹毒了!”趙昭儀霍然起身,拉過張良媛的手安慰道:“可憐的,若不是今兒機緣巧合發現你體內含有‘子母劫’,你可不得戴著這翡翠一直戴到臨產啊!淑妃和齊容華她們倒是你的恩人了。”


    張良媛唔唔咽咽地,鬧著要皇帝給她做主,一壁氣恨地將自己身後兩個服侍的宮女揪了出來,拿過一麵銅鏡劈頭蓋臉地打去:“我素日的飾物都是你們收拾的!說,是哪個不要命的,將我的翡翠珠子給夾了芯了?它是我從家裏帶進來的陪嫁,除了我也隻有你們倆能碰一指頭,肯定是你們其中一個幹了好事!”


    銅鏡本就是沉的,張良媛下了死手,兩個宮女很快被打得頭破血流,淒厲地哭號不止。一旁拓跋弘看著不像話,才製止道:“夠了。讓慎刑司審問她們吧。”


    因著沒有傷及皇嗣,皇帝不曾動大怒,也不想花太多的精力來查。倒是一旁的趙昭儀連忙道:“皇上,此等惡毒的宮女絕留不得。臣妾協助皇後娘娘掌宮,後宮出了這等事情,臣妾責無旁貸,臣妾以為,這事兒定要速速查清為好。”


    皇帝自己不想麻煩,看她肯出力,便點頭同意。趙昭儀一改往日溫良,伸手吩咐左右道:“將這兩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拖出去打,若是不說就打死。再將她們在尚宮局的名冊拿過來,去宮外找她們的家眷,一同捆了送進刑部大牢,最後若還查不出來,就全部以謀害皇妃的罪名處死。”


    這回趙昭儀可是出了個狠招。兩個宮女掙紮著拖下去,拖到門檻的時候有一人撐不住了,張口道:“娘娘饒命,我說,我全說!就是靜妃娘娘指使我做這些的……”


    於是這兩人又被拖回來了。那宮女滿臉是血,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喊著是靜妃的指使。


    一旁始終沉默的靜妃終於繃不住了,她連忙跪在了皇帝身前大呼冤枉。趙昭儀自恃是掌宮的人,不理會位高於自己的靜妃,隻淡淡地問那宮女:“你老實說就饒了你家眷的性命。你叫什麽名字?靜妃是怎麽收買了你?又用什麽方法在良媛的手釧上動了手腳?”


    “奴婢……奴婢叫蘭穗……”她撲倒在趙昭儀身前:“當初是靜妃娘娘賞了奴婢千兩黃金,又將奴婢的奶奶接去了韋府,奴婢擔心自己的奶奶,就隻好對靜妃娘娘言聽計從。其實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靜妃娘娘要做什麽,若是知道了,絕不敢……不敢做這種害人命的事兒……”


    “行了,本宮隻問你靜妃是怎麽交代你的。”趙昭儀說著,一壁從袖中拿出兩塊宮牌交給身側的內監們,一塊命令將刑部的官吏請過來,另一塊讓人去尚宮局裏翻查記檔,看是哪個宮的人最近取用過合葉香和西番蓮這兩樣東西。


    “靜妃娘娘……娘娘隻是讓奴婢將主子的翡翠手釧換掉,至於做什麽,奴婢不清楚。靜妃拿了一個和這手釧一模一樣的一串,奴婢依命偷換了,幾天之後靜妃又將原本的那串拿了回來,又讓奴婢給換回來。主子不怎麽檢視這些細碎的東西,偷換的那幾天裏就一直沒發現。”


    趙昭儀聽著點頭:“倒是合情合理。”又轉首看向皇帝:“皇上,您覺著呢?靜妃換掉良媛的手釧,拿出宮去請能工巧匠來在裏頭塞東西,幾日之後又換回去,最終良媛蒙然不覺。”


    “趙氏,你血口噴人!”皇帝還未發話,靜妃已紅了眼睛。奈何她病弱已久,爭辯幾句便氣血上湧,撫著胸口又跌下去。皇帝瞥她一眼道:“靜妃,朕倒覺得昭儀所言很是在理。”


    靜妃一時百口莫辯,渾身顫顫地愣在當口。她發髻上的九尾鳳簪子垂下的東珠都隨著她身子的抖動而不住地震顫著。


    “可是……可是不過一個小宮女罷了,是她汙蔑本宮!”半晌,靜妃咬牙切齒地出聲道:“趙昭儀,難道你也隻憑一個小宮女的指認,就膽敢誹謗妃位麽?你可要仔細,你不過二品昭儀的偏妃,本宮是一品靜妃,若事後查出你所言有誤,一個降位廢名分的處置是跑不了。哦對了,趙昭儀,你一定是因當年長寧帝姬的婚事對本宮懷恨在心,特意指使了宮女蘭穗來陷害本宮吧……”


    不提長寧還好,一提就是捅了趙昭儀的螞蜂窩。她勃然色變,挺身一同跪在了皇帝麵前道:“靜妃當年暗害長寧,臣妾已經輕輕放過,再不追究,可娘娘今日竟還敢談及此事!靜妃娘娘,您心腸歹毒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年對長寧下狠手,今日再殺良媛更是得心應手了呢!臣妾這一次一定會查明真相,定不冤了您,也再不會讓您那般揭過了。”


    靜妃瞧著趙昭儀一張平庸卻怒意勃發的麵孔,不屑冷笑道:“昭儀真是自信呐,你以為你所謂的真相是什麽?本宮等著瞧呢。等皇上查出來了是你指使宮女陷害本宮,你可要好好思量自己的下場了……”


    “都給朕閉嘴!”皇帝終於看不下去,指著她們道:“你們一個靜妃,一個昭儀,跪在著兒爭吵成何體統!有什麽事,都等著刑部那邊查出來了再說!”此時刑部的官吏已然小跑著到了,趙昭儀身旁的內監當著皇帝的麵,將夾著粉末的翡翠珠子連同禦醫診脈的脈案一同交給他們。


    為首的刑部尚書就道會按著律例,在半月之內給出結果雲雲。


    “靜妃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地。”林媛依在玫瑰鎏金枕上,斜斜瞥著靜妃,聲色極虛弱而平靜:“你說昭儀位卑與你,那麽本宮呢?本宮這還沒死呢,就有人不將本宮放在眼裏了,在皇上和本宮麵前逞威風。”


    靜妃的麵孔霎時凝固。好一會子,她顫顫地朝著林媛拜下去,道:“淑妃娘娘……臣妾不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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