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容接過來一瞧,亦十分驚訝,她撚起其中一朵絹花放在手中,朝著林媛真心讚歎道:“難怪皇上把‘慧’字封號賜給了你!看這鳳頭絹花上十幾朵金花,每一朵都獨立雕成的罷?”說著輕輕晃動,那些金花隨著王淑容的手腕顫巍巍地抖動,其下流蘇垂下幾顆粉色珍珠,並不是尋常的顆顆圓潤,而是大小不一,頗有鱗次櫛比的靈動之感。


    王淑容盒子裏足足有十二支花釵,除了金花鳳頭釵,另有以芍藥、紅梅、梔子等品類各不相同的雕刻,花樣子都是從前沒見過的,卻都十分精致討巧。


    王淑容一支一支地拿出來給眾人觀賞,在座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嬪妃,看到這些漂亮的小東西,即便從前不喜林媛,今日也不由紛紛誇讚起來。趙淑媛還笑說:“可惜了,這十二支珠釵都是以月白、青黛、耦色、丁香為主色,獨獨適合太後娘娘佩戴,我們就算想要也沒法子了。”


    太後抬眼看趙淑媛,卻見她身邊的長寧帝姬正死死盯著一朵菊釵,小臉上滿是渴望又不敢伸手去拿。太後不由捂了嘴笑,指著趙淑媛道:“你看看,這大過年的,就要來跟我搶東西了!”說著還是吩咐人拿了果脯去哄長寧,道:“長寧若是喜歡,就去找你慧母妃再做幾支,挑那清亮好看的顏色,就配得起你了。”


    長寧一聽這話,臉上才鬆一口氣,趙淑媛推辭了幾句也滿麵微笑地對林媛道:“本不該勞煩妹妹的,隻是這些東西太好看了,我們都移不開眼呢。”說罷還連忙將手上鐲子褪下來送給林媛,預訂好三日之後來為長寧取珠花。


    林媛頭一次被這麽多人誇獎,心裏驚喜之餘也有些虛,她又不是設計師,那些花樣都是她從前世的記憶裏偷來的。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太後的喜歡。


    幾位嬪妃們陪太後說笑,又爭相傳看花釵,長樂宮裏一時笑語不斷。不多時,嬪妃們陸陸續續地都來齊了,最後出現在長樂宮宮門的是皇帝的聖駕和皇後的鳳駕。


    拓跋弘和蕭皇後是攜手同來的,這並不意外,蕭皇後雖早已失寵,但大年初一這樣特殊的日子裏,拓跋弘還是會給足她麵子。


    帝後是正主,他們來長樂宮給太後拜年,嬪妃們也紛紛跟著一同叩拜,氣氛喜慶且隆重。隨著禮成、眾人落座,她們的賀禮也由之凝一一地收了,呈在太後麵前。


    拓跋弘身為皇帝,又是太後親兒子,過年過節心情好,大手一揮,皇宮後山上的一座占地千傾的環秀山莊就成了太後的了。穆武王死後拓跋弘就開始放鬆了,奮發圖強治國安邦之餘,榮華富貴的享樂都沒落下,為著太後高興,他從國庫裏掏出了一百萬兩銀子修繕環秀山莊。當然這不算什麽,相比起來,他還是大秦朝曆代皇帝裏頭較節儉的一個。


    皇後拿出來的是一副“千鶴圖”,畫卷的紙張已經稍顯破舊,上頭還能隱隱聞到藏香的味道。她笑盈盈地捧給了太後,解釋道:“這是漢代王庸的真跡,臣妾的父親一月之前才在淮南地界裏搜尋到的。臣妾知道母後喜好古字畫,不敢獨自享用,特意進獻給母後。”


    千鶴圖的寓意自不必說,世家大族裏頭的長輩過壽,送“神龜詞”、“千鶴圖”之類福祿長壽的字畫,最是討人喜歡。而皇後呈上來的畫卷又不同凡響,之凝嬤嬤在宮中服侍久了,見多識廣,雙手捧著畫卷呈上來時不由讚賞道:“聽說這千鶴圖已經在前朝戰火中被毀,卻不想還能重見天日。王庸是花鳥畫始祖,可惜流傳下來的字畫極少,此物實在太珍貴了。”


    皇後獻上來的東西,真假自不必分辨,尤其那畫卷上經年的藏香氣息,正是防腐所用的。


    宮人們在太後麵前將畫卷展開,太後看了一眼,微微含笑,麵露滿意之色道:“皇後有心了。”她雖然不喜歡皇後,但大過節的,看在千鶴圖的份上,她也難得地誇了皇後一回。王庸的生卒距今有六百年了,他一生坎坷仕途不順,多次被貶,最後還獲罪抄家。抄家的時候他的字畫被搶奪一空流落各地,又經曆幾百年,多數被毀,因此他的真跡十分少見。皇後的父親能在民間找到千鶴圖,實屬不易,足見皇後的用心。


    之後嬪妃們的賀禮各有千秋,也有如雕花墨玉金剛一般的貴重之物,但都不及“千鶴圖”的貴重了。太後一一收下,同時賜下年禮的賞賜給眾人。太後年老了,大節慶的時候看著小輩繞膝承歡十分喜歡,分發下來的賞賜都很豐厚,眾人一塊兒跟著高興。葉良媛的身孕已經有四個月了,小腹都顯了出來,太後看重她,單獨賞賜了她名貴的補藥和一應玉器珍玩擺設,還命令她不要跪地行禮,隻坐著就好。旁人盯著葉氏那招搖的肚子,帶著笑意的眼睛裏都藏著怨毒與嫉恨。


    而到了最後,位分低的王采女呈上去的賀禮的確是林媛的回禮之一,一件小巧玲瓏的鑲翡翠護手,在嬪妃中間並不起眼,但足夠上得了台麵,也符合她的身份。她退下時,目光中帶著感激偷偷地瞧了林媛一眼,林媛靜坐微笑,隻作不覺。


    嬪妃們拜完了年,太後命宮女們擺早膳,邀眾人一同入席。整個長樂宮其樂融融,太後安享天倫。


    大年初一的早膳一貫是中看不中用,那分別擺成“福”、“祿”、“榮”、“壽”四個大字的精美菜品,吃到嘴裏後才發現是胡蘿卜和白菜之類,都是沒滋沒味的。林媛吃了幾口就放下,伸手拿一個千璽納福包幹啃著。


    正用膳間,突有內監進來回稟道:“韋昭儀娘娘前來祝壽了。”


    太後聽了一頓,慢慢地把筷子放下來了。拓跋弘也放下了茶盞,問左右道:“昭儀大病初愈,禦醫前日還說身體尚虛不能出屋子,今兒怎麽過來了?”


    姚福升躬身道:“大過年的,宮裏頭四處都喜氣盈盈,昭儀娘娘能醒來就可見福祿深厚。今兒大年初一心裏頭高興,身子骨一下子好起來也是有的。”


    姚福升是何許人,在宮裏頭混了半輩子了,說話的水平就有那麽高。


    拓跋弘淺笑,回頭揚聲吩咐道:“請昭儀進來,安桂,去給昭儀添個座。”


    說話間韋昭儀已被宮女引了進來。她神色尚好,麵上帶著喜氣,隻是身形很瘦弱。她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太後、皇帝和皇後行大禮,口中道:“今日是大日子,臣妾來得遲了,還望太後恕罪。”


    太後看她這樣子,哪裏會苛責,隻抬手道:“你身子不好,皇帝已經免了你行禮。你既然來了就快坐著吧。”


    拓跋弘亦道:“阿宓,快坐下。你身子都沒有好全,大冷的天,怎麽好出屋子呢?”


    韋宓莊笑著就坐,眼眸流波婉轉地在嬪妃中間掃過,低頭輕聲道:“臣妾沒有那樣嬌氣,隻是前些日子剛醒過來,胳膊腿都沒有力氣,這才下不了床。臣妾現在已經好多了,梁禦醫說臣妾並沒有落下病根,再調養三個月就能和常人無異。”


    拓跋弘聽著高興:“很好。你身子好了才最要緊。”


    一旁皇後早命宮人端上了養胃的清粥給韋昭儀,又按著昭儀的位分給她添一盤攢龍描金四福祿小菜,在皇帝身邊陪笑道:“昭儀來了才叫闔家團圓,母後心裏也看著高興。既然禦醫說昭儀沒有病根,那麽好生地調養身子,再給皇上添個子嗣就更好了。”


    韋昭儀聽著子嗣二字,手心裏的帕子緊了緊,然而隨即做出感激的樣子朝皇後道:“多謝皇後娘娘吉言。”


    說完她從身後貼身宮女的手上拿過一件禮盒,雙手捧給太後道:“太後娘娘萬壽無疆,臣妾沒什麽貴重的東西,自己畫了一幅畫卷送給太後娘娘。”


    皇太後是個平和的人,聽了這話隻是淡笑:“無妨,過年過節地,你有一分心意已經很好。”說著之凝和之雲兩位嬤嬤打開了盒子,從裏頭拿出畫卷來,在眾人麵前展開。


    原本大家也沒有在意,韋昭儀多年臥病,今日能來一趟已經是對太後極大的恭敬,就算她的禮物並不貴重,皇帝和太後也會賞識她。但是當眾人看到畫卷的瞬間,全部都倒吸一口氣,間或有嘖嘖的或讚歎或驚愕的聲音從嬪妃中發出。


    拓跋弘首先站起身來,上前端詳著畫卷,最終擊掌大笑:“好,好,好!阿宓果然最懂得朕和太後的心思,這一份禮物是朕今日看到的最好的禮物!”


    那畫卷之上,赫然是大秦的疆域圖,然而不僅僅是大秦而已——北邊的大月、匈奴,西邊的夏國、吐蕃,南邊的大理、暹羅,都被納入版圖之內。那樣廣闊的領域,恢弘磅礴的山川大河,黃、黑、白、赤、紫五種不同顏色的土地,波瀾壯闊之景乍然展現在眼前。太後一貫沉靜淡泊的麵龐中漸漸透出驚喜的光芒,而後她笑道:“好精巧的畫藝啊,這是淮河,這是大江,這是京城……畫的真像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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