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可惡的是,皇帝對祥妃的情分,和對旁人、對她的,都不一樣。那是真心的一點喜歡,雖然隻有一點,也是她曾經擁有但早已失去的,和旁人永遠得不到的。在考慮事情的時候,就算顧全大局,皇帝也會多少偏幫祥妃一點。


    蕭皇後忍著心口疼,做出一副愁顏與皇帝道:“皇上還是稍作靜候吧,祥妃黎明之時就發作,到如今孩子還沒露頭。聽禦醫說是難產了……”


    “難產!”拓跋弘怒意湧起:“她身邊那個藍氏呢?平日裏不是服侍地妥妥帖帖,到臨了還就出事了?”


    “皇上息怒。”皇後忙勸慰道:“隻是有難產的征兆,禦醫們還在診治,祥妃那邊也尚未有險情。女人生孩子本就艱難,幾天幾夜才生下來的大有人在,皇上安心地等一等,或許立刻就會有好消息了。”


    拓跋弘冷著臉在皇後讓出的主位上坐下來了。他冷淡地掃視一眼眾人,並理會她們,隻傳了裏頭一個禦醫出來問話。


    嬪妃們見皇帝動了怒,一個個噤若寒蟬,更加不敢出半分聲色了。內殿裏頭的祥妃生死未卜、凶險異常,外頭的氣氛也壓抑萬分,整個麟趾宮可謂愁雲慘淡。


    祥妃生產這樣的大事,整個內醫院的禦醫中除了去長樂宮請脈的,其餘人盡數來了麟趾宮。出來回話的禦醫是梁守昌的弟子,名張仁,是個很年輕的醫官,但聽說是有些本事。


    拓跋弘此時已經十分煩躁,劈頭就斥責張醫官:“宮裏頭養著你們是為保主子們安康的,可你們倒好,屍位素餐、不做實事。這些年來朕也有過不少孩子,大半都胎死腹中,每一次你們都沒能盡到本分!一個沈氏興風作浪下藥害人,你們日日給嬪妃們請脈,卻也醫術平庸,診不出來病情。如今祥妃這一胎,難道又要重蹈覆轍麽?”


    拓跋弘並不是擔心祥妃的孩子,他擔心的是祥妃一屍兩命。他剛處死了沈氏,若祥妃難產死了,他可拿什麽來穩住後宮。


    張醫官知道皇帝因著沈氏的事氣不順,如今找了個由頭泄憤而已。他一貫心性沉穩,此時也不十分慌張,先磕頭請了罪,而後口齒清晰道:“祥妃娘娘神智清醒,身體也並不孱弱,皇上不要太過悲觀了。”說著想一想,解釋道:“祥妃娘娘孕中中過毒傷了身子,這一胎又懷像不好,如今難產也並非意外。還有,祥妃娘娘的肚子十分地大,按著從前的經驗,該是孕中進補地過量導致胎兒長得大,生得時候艱難一點也是有的。不過,這遠沒有到危險的時候,娘娘還在努力生產,產婆們都在給娘娘順氣,估摸著之後會有好轉。”


    張醫官說話不卑不亢,倒讓拓跋弘有些消氣。他微微閉目,將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複問道:“那依你所見,若是真凶險了,有多少把握能保母子平安?”


    張醫官進宮當差也有三四年了,見了不少嬪妃生產的境況,素日裏也聽師父言傳身教,心裏自然明白。他聽皇帝問出這樣的話,就知道這是保大保小的問題了。


    這裏是皇宮不是普通人家,妃子生產自然是保皇嗣,為著孩子把母親的肚子用剪刀剖開的慘狀都時有發生。


    遂按著規矩回話道:“若是真到了萬不得已的那一步……禦醫王大人是婦科聖手,尤其擅長處理難產,用藥物催生的話有八成的把握能讓皇嗣活下來。如果情況實在難辦,倒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先帝時吳昭儀就是剖腹產子,如今的六王隻是身體弱一些,其餘與常人無異。”


    張醫官所言令屋子裏大半嬪妃都倒抽一口涼氣,隨即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然而這種事情在天家是最常見不過了,若她們將來也懷孕難產,下場多半也是如此了。


    拓跋弘聽了卻有些哭笑不得。他並不是要保皇嗣的意思,若是獨留了孩子,上官家有一個皇子在手,將來還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隻是眼下當著這麽些人的麵,他也不好追問了。遂隻好道:“張醫官回去守著吧,朕要看到祥妃母子平安。”


    張醫官應聲退下了。此時宮女藍蕊從內殿閃出來,她滿臉是汗,鬢發都散亂了,撲上前啦給皇帝磕頭。拓跋弘麵帶怒意地看向她:“朕將祥妃托付給你,結果你就是這樣服侍主子的麽?傳言藍氏的醫術無人可比,你來告訴朕,祥妃她究竟能否平安生產?”


    祥妃久久生不下來,藍蕊方才在殿內已經心力交瘁,此時一心顧著祥妃的性命哪裏管皇帝是否遷怒自己,隻跪在皇帝麵前焦灼道:“皇上,皇上……是奴婢沒用,祥妃娘娘這一胎的確有些艱難……”


    拓跋弘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說清楚,你家主子是為何難產的呢?”說著神色淩厲地掃視在座嬪妃:“若祥妃是中了毒或是旁的什麽,你盡管說出來,朕給你們做主。”


    這話令嬪妃們毛骨悚然,祥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顯然不一般,更不是她們能夠相較的。若是今日真查出來一樁官司,若是祥妃真有什麽意外……皇帝一怒之下,還不知要牽連多少人!


    眾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宮女藍蕊身上,盯著她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一時間,大殿內人人自危。


    而那跪著的藍蕊卻神色閃爍,吞吐半晌才訥訥地道:“娘娘她,她……是因為體質的緣故才難產……”


    說著又張口結舌地說不下去了。藍蕊心裏已經怕到了極點,那個令主子難產的真正原因她怎麽也不敢說出來。


    這話說得更不明不白,拓跋弘聽著就斥責道:“什麽糊塗話!祥妃她身體一貫康健,第一胎的時候生得極為順暢,今兒怎麽就體質有異了?就算她曾中過一寸思的毒,你當時還信誓旦旦向朕稟報,說毒素清除後隻會令她身體虛弱一些,並不會影響胎兒的!”說著連連冷哼:“今日祥妃若是有事,你和這一群庸醫們就統統陪葬!”


    藍蕊流淚不語,隻不住地磕頭。


    正在此時,一個捧著熱帕子等雜物的小宮女從側殿角門裏出來,腳下慌慌張張地,一著不慎竟撲倒在眾人眼前,東西摔了一地。滿屋子坐的都是主子,她嚇得慌忙跪地請罪。


    拓跋弘不悅地看過來,早有禦前內監上前壓住了宮女。林媛遠遠地瞧著,卻是覺得這宮女有些麵熟,嬪妃中有一人小聲道:“這不是長信宮裏的醫女柳氏麽……”


    皇後方才還未理會,此時一聽長信宮三字便也定睛看過來,這一瞧竟果真是自個兒宮裏的人。長信宮素來馭下甚嚴,此時這個小醫女在這麽些人麵前衝撞聖駕,偏偏皇帝還在氣頭上,皇後登時就滿麵尷尬且氣憤,指著她道:“還不快拖下去!聖駕麵前成什麽樣子,長信宮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因著祥妃出了險情,這個醫女是長信宮裏遣過來幫忙的,因此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麟趾宮。她也不敢辯駁,旁側的侍從上前架住她就往外拖,長信宮的首領內監王德海則上前收拾那一地狼藉。


    然而王德海剛剛拾起地上的東西,就“噫”地一聲,右手扯著一張紙箋遞給皇後道:“娘娘,這好像是個要緊東西。柳醫女本是要進去服侍祥妃娘娘,這些帕子盆子什麽摔了倒無礙,但這張紙,像是一張藥方呀……”


    柳醫女此時也恍然記起來,忙膝行上前拿過紙箋道:“哎呀,奴婢渾忘了!這可是祥妃娘娘要吃的藥,奴婢正要拿了給禦醫大人呢。”


    “實在是個糊塗人!”皇後更是尷尬:“連主子的要緊差事都記不住,一副毛手毛腳的樣子!你快快退下,以後也不要來長信宮服侍了!”


    柳醫女這邊本是小事,拓跋弘心裏亂糟糟地,哪裏有心情管束宮女的差錯,遂一言不發等著皇後處置。


    “喲,這方子看著是良方呢,上頭還有雪蓮花的藥材。”皇後匆匆地掃了一眼藥方,隨即把東西交到王德海手裏,沉聲吩咐道:“快,拿進去呈給裏頭的禦醫,祥妃待會子還要靠它熬藥,耽擱了大事本宮可不輕饒。”


    王德海不敢怠慢,急急地捧著東西進去了。身後的皇後微微疑惑地自語道:“這方子雖好,瞧著卻不像是催生的呢……”說著麵色一驚,連忙對左右道:“快!把小德子喊回來!本宮怎覺得那方子不對頭,若是用錯了就更糟了!”


    此時拓跋弘聽了這話也注目了過來。隻一瞬王德海就被旁的內監拉回來了,他手裏仍拿著方子。拓跋弘不耐地道:“如今這些當差的人一個個都越發地不中用!小醫女毛手毛腳就罷了,藍蕊自負醫術卻無力保主子周全,內醫院的人還連個方子也會弄錯!難怪你們無法服侍好祥妃!”說著指著張醫官道:“既然皇後覺著不對,你來瞧一瞧這東西有無不妥!”(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貓咪的小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貓咪的小櫻並收藏寵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