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川從空空鐲中拿出了一套衣裳換上,在活動手腳的時候,雲乞幽的聲音,從石屋的房頂外傳來。


    道:“龍天山一大早就走了,臨走前,將剩下的金甲蠍都留下了。”


    葉小川看了一眼竹筐,走過去,拎起來,打開蓋子往裏麵一看,還剩下半框。


    昨天龍天山說,他一整天隻捉了三十二隻金甲蠍,昨天晚上,雲乞幽嘴饞,吃了四隻。葉小川與龍天山各吃了六隻。


    如今竹筐裏還剩下十六隻。


    葉小川道:“龍天山還說什麽了?”


    雲乞幽道:“沒有了。”


    葉小川輕輕的歎了口氣,將竹筐蓋子蓋上,縱身一躍,來到了房頂上。


    此刻雲乞幽白衣飄飄,麵上蒙著潔白的麵紗,正坐在房頂上,麵向東方。


    在雲乞幽的盤膝的雙腿上,還放著那張鎮魔古琴。


    葉小川此刻臉上的紗布已經解開,雖然還有些青紫塊,起碼已經恢複了容顏。


    他看到鎮魔古琴,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雲乞幽沒有看他,她隻是默默的看著東方,麵紗的一角,被風偶爾的掀起,露出了宛如凝脂一般的潔白側顏。


    片刻後,雲乞幽的道:“恭喜你,你的傷勢恢複的比我預料的要快很多。”


    葉小川也坐在了石屋房頂,道:“這還要多謝你手下留情,我很奇怪,那晚在沙暴中,你為什麽不殺我。”


    雲乞幽道:“我為什麽要殺你?”


    葉小川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是啊,雲乞幽沒有殺死自己的理由。


    見葉小川不說話,雲乞幽的毒舌毛病又犯了。


    道:“難道在你心中,我們二人真的如人間傳言的那般,是見麵就得想殺的七世怨侶?不是我死在你的手裏,就是你死在我的劍下。”


    葉小川搖頭。


    雲乞幽道:“那你剛才為什麽要問我,那晚為什麽沒殺你?你告訴我一個非殺你不可的理由。”


    葉小川道:“我現在是禍害眾生,人人誅之的大魔頭,你是蒼雲弟子,蒼雲弟子向來以斬妖除魔、匡扶正義、解救蒼生為己任,這個理由可以嗎?”


    雲乞幽淡淡的道:“蒼生與我有何幹?正義與我有何幹?你是不是大魔頭,又與我有何幹?你為什麽會認為,我會為了蒼生正義而殺你?”


    葉小川轉頭看著她,默然不語。


    失憶後的雲乞幽,變化真的很大很大。


    以前的雲乞幽,雖然自私,雖然冷漠,但依舊有些人味。


    不像現在這樣,將眾生踩在腳底。


    雲乞幽默默轉頭,看了葉小川一眼。


    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葉小川道:“確實變了,和以前不太一樣。”


    雲乞幽道:“人間有一句話,三歲看八,八歲看老。我在十三歲之前,都生活在天界,性格早已經注定。


    隻是後來,來到人間,天界的記憶消失了,宛如白紙,才會重新塑造性格。


    此刻的我,才是真實的我。”


    葉小川輕輕的點頭。


    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以前,他很想了解十三歲之前的雲乞幽。


    現在了解了,心中卻有些後怕,有些忌憚。


    此刻的雲乞幽,看不出任何的人味,就像是當年葉小川第一次見到玄嬰一樣。


    是一具冰冷的,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


    兩人又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雲乞幽率先開口。


    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就算在風暴中,我利用隱靈術,也無法擊敗你。


    我很想知道,那晚你是不是因為認出了我,才忽然收劍放棄抵抗的。”


    葉小川道:“我沒有放棄抵抗。”


    雲乞幽道:“那你為何會忽然收劍?”


    葉小川道:“我隻是沒想到我們二人會在那種情況下相見,心中驚訝,來不及反應罷了。”


    雲乞幽默默的道:“那晚風沙那麽大,你我交手數十回合,你都沒有認出我,當古琴的琴聲響起,你卻認出來了。


    你不是認出了我,你是認出了這張古琴,對不對?”


    葉小川道:“有區別?”


    雲乞幽道:“當然有區別。你我曾經相愛過,還定下了婚盟,我們兩個以前應該是最親密的關係。


    你如果是憑對我的了解,以及內心中的情感波動認出了我,說明你心中牽掛我,在乎我,從沒有忘記過我。


    你如果是憑借這張琴認出的我,說明我在你的心中一點兒也不重要,你從沒有真正的了解過我,也沒有愛過我。


    你我的婚盟,隻是你想借助我的身份向上爬的一種肮髒手段。”


    雲乞幽變化確實很大,她以前不會去糾結這種明顯是悖論的問題。


    可是,她現在卻直截了當的詢問葉小川。


    問出口,說明她很在乎。


    葉小川看著雲乞幽,一字一句的道:“我是通過古琴古琴與琴聲,才認出的你。”


    此言一出,葉小川明顯感覺到雲乞幽的身上散發出了一絲淡淡的寒氣。


    但他沒有退縮,隻是靜靜的注視著她。


    他不怕雲乞幽的讀心術,因為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當時與雲乞幽相鬥數十回合,他雖然感覺到了對方很熟悉,也感覺到了無鋒神劍有異常波動,但他並沒有想到與自己交手的人是雲乞幽。


    是熟悉的琴聲響起,他這才認出來的。


    雲乞幽看著她,麵紗後的眼眸中冰冷至極。


    她緩緩的道:“我能看穿你的心,你剛才說的是真話。”


    葉小川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雲乞幽道:“你在我的記憶裏,這些年來,一直是一張白紙,對我來說,你從沒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既然從來就沒有期望過什麽,自然談不上失望。


    不失望,卻生氣。”


    葉小川道:“生氣?”


    雲乞幽道:“我的人生分為三個階段,十三歲之前在天界,十三歲到三十七歲,三十七歲之後。


    我雖然不記得了你,但你確實出現在我十三歲到三十七歲的生命裏。


    這段人生對我來說雖然是空白的,也是我雲乞幽的人生。我這麽美麗,這麽優秀,身份還這麽高貴,你憑什麽沒有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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