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逆天者


    許久之後,司徒風才沙啞的道:“師恩深重,我出自昆侖,我沒有選擇,師父讓我做什麽,我就得做什麽,我承認,當年最初接觸卿憐,是因為師太命令我取得邪神前輩留下來的六合鏡帶回昆侖,但我與卿憐相處久了之後,我愛上了她,不可自拔的愛上了她。她早就將六合鏡交給我來保管,想要六合鏡,我唾手可得,但我沒有將六合鏡交給師父,沒有將它交給昆侖。”


    葉小川此刻感覺到司徒風沒有說謊,因為司徒風在他靈魂之海的緣故,他能感覺到來自司徒風靈魂的深深哀傷。


    這種痛苦哀傷,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玄嬰慢慢的站了起來,似乎歎了口氣,道:“當年蘇卿憐對你如何,你應該很清楚,可你又如何對她的?天山那一戰,很多人都在,我也在暗中觀看,你的修為是比不上蘇卿憐的,當時最後一招,滿頭白發的蘇卿憐,是可以殺了你。她在最後一刻,她選擇了放棄,不論她成魔與否,不論你是否欺騙了她,她對你的感情始終沒有改變,她心甘情願的死在了你的劍下,我還記得當她的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刻,她冰冷的嘴角,露出的笑意。”


    司徒風沒有說話。


    久遠的記憶就像是昨天。


    葉小川此刻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硬生生的被塞進了自己的靈魂中。


    蒼天之上,一個白發蒼蒼的年輕女子,帶著笑意,倒在了那個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的懷中。


    白發女子輕輕的伸手,想要觸摸男子的臉頰,但終究是沒有成功,當手指即將觸摸到心愛男子臉頰的那個瞬間,她的蒼白的手無力的垂下了。


    帶著永遠的遺憾,離開了這個喧囂的塵世,離開她心愛的男子。


    那個男子抱著那個女子哭的是那麽的慘烈,那麽的淒涼,那麽令人肝腸寸斷。在蒼穹下無數觀戰的修真者,都默不作聲,似乎也被那男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深深的觸動。


    最後,天地間隻剩下那個男子絕望痛苦的呼喚:“卿憐,卿憐,卿憐……”


    無論他如何呼喚,懷中的女子再也醒不過來了。


    女子到死,都沒有說出一句話,這是男子一聲最大的遺憾。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玄嬰冷冰冰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淡淡的道:“你知道,為什麽我十天前就察覺你的存在,卻沒有將你的魂魄,從葉小川的靈魂之海拖出來嗎?”


    司徒風低沉道:“為什麽?你應該恨我的,當年我幾乎差點就殺了你,縱然你當時逃走了,隻怕沒有千年時間,你難以恢複斬塵無鋒給你留下的創傷。”


    玄嬰道:“不錯,我足足花了千年時間,才恢複過來,我本來是該恨你的,不過當斷天崖那一戰之後,你就消失了,選擇了自解這一條路,我就不恨你了,你對斷念仙子的感情是真的,我殺人有一個規矩,隻殺負心薄幸之人,不殺有情人。”


    玄嬰頓了一下,然後道:“何況,你現在隻是一縷殘魂,一縷殘魂什麽都幹不了,就算你觀看了天書第四卷鬼道篇,得到了無上的修鬼典籍,但你隻有一魂一魄,神魂並不完整,你無法修煉鬼道異術。如果不是葉小川身上的血魂精暫時保持你魂魄不散,隻怕你早已經魂飛魄散了。我不殺你,你最多也隻是多存在一段時間而已。我給你時間,讓你去逆天,去改變這一代無鋒與斬塵雙劍主人的命運。這是你欠下的債。當年浩劫降臨人間,八十萬修真者,六千萬凡人士兵,大喊著人定勝天,慷慨赴死,你本該也是其中的一員,可你在浩劫發生前選擇了自解,所以,六千年後,你要獨自去償還當年的債,沒人會幫你,也沒人能幫你,我希望你這縷魂魄,是在逆天之路上而死,而不是等待時間的流失而煙消雲散。”


    葉小川越聽越是不對勁。


    八十萬修真者,六千萬凡人士兵?都因為逆天而死了?


    如果這司徒風也是逆天而行的人,肯定會帶上自己,還會帶上雲乞幽。


    這可不妙!


    忽然,司徒風道:“你為什麽會能活下來?”


    玄嬰道:“這都是拜你所賜,當年我被你和蘇卿憐所傷,在此沉睡,我感覺到氣息不對,強行從沉睡中醒來,當我趕到昆侖的時候,一切都變了。昆侖山神山腳下,人類的屍體堆積的比昆侖山還高,整個人間沒剩下幾個活人,浩劫已經結束了。”


    司徒風冷笑道:“怪不得這才六千年,你的道行會如此之高,恐怕當年你吸收了戰死在昆侖山的那些冤魂吧?”


    玄嬰道:“是又如何?我不想對你解釋什麽,我殺多少人,吸收多少陰靈魂魄,都我的事情,如果誰想要替天行道,都可以來殺我,我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


    一個沒有心髒,沒有性感的怪物,是沒有害怕這種情緒的。


    在她的眼中,萬物生靈都芻狗草木,殺了就殺了,至於是殺一百個人,還是殺一百萬個人,她都沒有任何感覺,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懺悔內疚的舉動。


    如果她有一天不殺人了,那才是人世間災難降臨的預兆。


    司徒風沒有再說話了,玄嬰似乎覺得葉小川鹵的醬豬蹄很好吃,看鍋裏還有兩個,就又拿出來一個在啃。


    她吃東西時沒有什麽聲音,更沒有表情,冷冰冰的就如同在嚼蠟。


    六千多年的時間,滄海桑田,她是沒有想到司徒風還有一縷殘魂流傳與世,與司徒風殘魂的對話,她沒有仇恨,沒有震驚,隻有一點點的意外,以及悲哀。


    不是為自己悲哀,而是為司徒風悲哀。


    曾經仗劍瘋魔天下睥睨蒼生的無形劍神,如今就剩下了一縷什麽都做不了的弱小殘魂。


    都說美人遲暮,英雄末路,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哀。


    如今的司徒風就是末路的絕世英雄。


    同時,玄嬰也不得不承認,她有些佩服,甚至是有些敬重司徒風。


    這縷小小的殘魂,如果沒有血魂精陰氣靈力的保護,隨時都會煙消雲散,縱然如此,司徒風還是不認命,他是想打破命運的輪回。


    這種逆天而行、不屈不撓的心態,古往今來,整個人間都沒有出現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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