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川在燒飯,雲乞幽在看。


    旺財與富貴流著晶瑩的哈喇子在一旁嗷嗷待哺。


    這畫麵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或許正是葉小川此刻的內心寫照。


    他懷念以前與雲乞幽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個時辰。


    可是,他們再也無法回到以前了。


    且不說雲乞幽已經失去了曾經的記憶,把他當做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單單是葉小川的身份,就注定他們此生隻能有緣無分。


    淡淡的香氣,開始彌漫,兩隻貪吃的神鳥已經不叫喚了,老老實實的蹲在篝火邊緣,四隻發亮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篝火上方吊著的鐵鍋。


    葉小川用一柄木質的鍋鏟,正在不斷的翻炒,肉香讓這兩隻小家夥迷醉其中。


    同時迷醉的,還有雲乞幽。


    此刻的雲乞幽忽然有些恍惚。


    她的靈魂深處,似乎有此刻相似的畫麵在閃爍著,


    畫麵中,她似乎在對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微笑。


    她清楚的感覺到,那個時候的她,內心是愉悅的,是幸福的。


    似乎兩個人的心,都是緊緊的捆綁在一起。


    當雲乞幽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飯菜已經燒好了。


    葉小川煮了一大鍋的米飯,又炒了幾樣精致的菜肴。


    招呼雲乞幽,道:“雲仙子,你也餓了吧,過來一起吃點。”


    雲乞幽抬起高傲的腦袋,一幅拒人以千裏的表情,可是身體卻很誠實,小腹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雲乞幽的驕傲瞬間崩潰,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她什麽也沒說,來到了葉小川的麵前。


    這裏條件有限,葉小川已經將所有的一切盡量的做到最好。


    一張三尺見方的案幾上擺放著香氣四溢的炒臘肉,葉小川與雲乞幽相對席地而坐。


    葉小川將一雙白色的象牙筷子遞給雲乞幽,雲乞幽這一次並沒有拒絕。


    接過象牙筷子,夾起一片臘肉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


    她去年在西域與死澤,與葉小川單獨生活過一陣子,吃過葉小川煮的飯食。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簡單的食材,經過葉小川那雙似乎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雙手一番翻炒之後,竟變成了令人食之難忘的珍饈美味。


    到了雲乞幽與葉小川這個境界,其實已經可以長期辟穀。


    體內強大渾厚的真元靈力,可以轉化為身體所需要的營養物質,保持很長時間可以不吃不喝。


    而且,雲乞幽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貪嘴的女人。


    可是,當她麵對葉小川烹飪出來的美味菜肴時,這位傲嬌的天界大小姐,都舍不得放下筷子。


    葉小川沒吃,他忙碌了近一個時辰,就像過往的幾十年,都不是為自己忙碌的。


    他從空空鐲中拿出了一小壇子的高粱酒,也不用酒碗,直接仰脖狂飲。


    不消片刻,五六斤的高粱酒,就下了他的肚子。


    都說一醉解千愁,葉小川這些年在龍門,心中有很多愁楚,他每天都是在借酒消愁中度過。


    一壇子烈酒下肚,隻是開胃菜,絲毫不影響葉小川從空空鐲裏拽出第二壇烈酒。


    剛要解開封泥,一個白色的酒壇子就被一雙溫潤白皙的手,推到了他的麵前。


    近乎半透明的酒壇,上麵鏤刻著許多精美的花紋。


    和葉小川手中土黃色的陶罐酒壇相比,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下的泥。


    這種酒壇子葉小川曾經見過,是小七公主的特產,裏麵裝的是西王母親手所釀的瓊漿。


    作為一個合格的小酒鬼,在看到三界第一美酒佳釀,此刻葉小川的表情,就像身邊的那兩隻肥鳥看到美食。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抬眼看了一眼雲乞幽。


    雲乞幽縮回了手,並沒有瞧他。


    兀自的從當年葉小川送她的空靈鐲中拿出了兩隻玉盞,一隻放在葉小川的麵前,一隻放在自己的麵前。


    如此仙釀,得細細品嚐,如果是像葉小川剛才那樣牛飲,則是暴殄天物。


    二人之間依舊無聲,但似乎那種熟悉的默契又回來了。


    雲乞幽擺好玉盞之後,就拿起筷子繼續吃菜,偶爾還有夾起一兩片臘肉,高高的拋起,然後被旺財與富貴準確的用鳥喙接住。


    葉小川則是打開瓊漿玉液的酒壇,慢慢的給兩隻玉盞裏斟酒。


    他的動作很慢,很認真,也很小心。


    這玩意人間沒有,隻是小七公主從天界帶來的,喝一口就少一口,可不敢浪費一滴。


    葉小川端起玉盞,清了清嗓子,終於開口,道:“多謝雲仙子請我喝酒。”


    雲乞幽也端起玉盞,道:“彼此彼此。”


    葉小川嗜酒如命,但凡是好酒,他都不會牛飲。


    雲乞幽遺傳了他老爹嗜酒的基因,但同樣又遺傳了她母親凡物不下肚的驕傲尿性。


    她喝酒,隻是從小她隻和西王母娘的瓊漿,不喝其他劣質酒,以至於雲乞幽在世人心中,是一個不喝酒的仙子。


    二人舉杯,都是輕輕的喝了一口。


    雲乞幽的臉頰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冷漠中,仿佛綻放出了一抹豔麗。


    她手指尖轉動著玉盞,看著玉盞裏透明的液體。輕輕的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這首詩,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爹教我的。以前不懂,現在漸漸明白了父親的


    心境。”


    葉小川有些黯然。


    他已不再是曾經蒼雲山上的那個愛作打油詩的白丁文盲。多年的沉澱,讓他有了一定的文學底蘊。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邪神在桃花穀裏,舉起酒杯,念出這首詩時,心中有多悲傷。


    天界,終究不是家鄉。


    可是邪神卻不得不留在天界。


    這或許才是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情吧。葉小川歎息一聲,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邪神前輩為了人間安危,不惜流落天界異鄉,令人敬重。隻可惜,我與邪神前輩隻有一麵之緣,至今


    尚未有幸與之共飲三杯。”


    雲乞幽麵露詫異,道:“你見過我爹?”


    葉小川點頭。


    道:“去年的神山之戰,你父親曾經出現在了昆侖山,我見過他,確實是令人仰望的高人。”


    葉小川沒有說出當初被邪神暴捶的經曆。


    他對邪神的評價是十分中肯的。不論他是不是已經將邪神當做了未來博弈的假想敵,都改變不了邪神在他心中是一代偉人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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