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暗麵。


    誇嚓!


    一隻花瓶被重重砸落,摔得粉碎,碎屑橫飛。


    “一群混賬東西,以為我不敢殺人麽?”


    李儀滿臉厲色,額頭青筋暴起,瞳中掠過一抹精芒。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唇角掛著冷笑,一縷殺意浮動不止,冷若冰霜。


    李儀回歸後,先斬殺東海校尉張啟浪,又狠狠教訓渤海薛氏,可謂雷霆手段,毫不留情。


    在他看來,自己立威之下,應該沒人會如此不識趣,膽敢招惹自己。


    但是,最終結果,卻是遠出他的預料之外。


    暗麵商隊的商路重建,居然處處受阻,理由是千奇百怪,各方壓力不斷。更有甚者,一支暗麵商隊在洞庭湖畔被“山賊”襲擊,整支商隊覆滅,都被屠戮一空!


    要知道,洞庭湖可是帝國腹地,怎麽可能有如此強大的山賊?


    嗡!


    房間中央,縷縷幽光升騰而起,凝為長孫神機的影像,似乎距離離得太遠,信號不佳,閃爍不已。


    李儀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終於平靜下來,沉聲問道:“長孫,究竟是怎麽回事?”


    以兩人的默契,他無需細說,長孫神機就能明白。


    “李儀,這件事情可不簡單……”長孫神機神情肅然,忽然問道,“你聽說過‘新貴’麽?”


    “新貴?”李儀一怔,滿臉不解,“那是什麽玩意?”


    “帝國有興衰生滅,豪門同樣如此。千百年來,好比潮起潮落,總有舊的豪門沒落,也會有新的豪門興起。”長孫神機斟酌詞匯,娓娓道來,“那些冉冉升起,但尚未成為豪門的新晉貴族,謂之‘新貴’。譬如渤海薛氏,就能算作其中之一。”


    “新貴麽?”李儀目露沉吟。


    新貴崛起,舊閥消失,類似於新陳代謝,對帝國而言並非壞事。


    “新貴的身份十分特殊,一言以蔽之,進則千年豪門,退則曇花一現。”長孫神機徐徐道。


    李儀點頭。


    “但是,新貴太多,可絕非好事……”長孫神機麵露苦笑,搖搖頭道,“近些年來,南蠻、北蒙、西峽、東海等地,處處都不消停,兵連禍結。而有戰爭,就會有人發財或者晉升,成為新貴。”


    “新貴多,難道不是該欣欣向榮麽?”李儀皺眉,不解問道,“我記得,數百年前的黃昏之征,就曾湧現出一大批新貴,大多成為帝國砥柱,名垂青史。”


    “那是對外戰爭,而非守土戰爭。”長孫神機又是搖頭。


    “有什麽區別?”李儀愈發不解。


    “對外征伐,意味著掠奪資源,而守土戰爭,則意味著資源的消耗。”長孫神機聳聳肩,“守土戰爭中,無數新貴冒頭,而官位、領土、專屬位麵等資源,卻不會平白無故地增加。一下冒出這麽多人,該怎麽分?”


    “原來如此。”李儀恍然大悟。


    “新貴和老牌世家不同,既然是有今天沒明日,那也就不顧貴族風範了,個個吃相難看,不擇手段。”長孫神機麵露鄙夷,“屠戮你一支商隊的,就是新晉貴族‘長川’方氏。”


    “‘長川’方氏麽?”李儀冷哼一聲。


    “而眼下的局勢,卻又比往日複雜得多……”長孫神機揉了揉眉心,露出頭痛之色。


    “怎麽說?”李儀歪了歪頭。


    “如今,絕大多數新貴都卷入了皇子奪嫡,個個押注離手。”長孫神機苦笑一聲,“畢竟,一旦押對了,就意味著一步登天!而你該知道,蕭昱和蕭遜兩位皇子,可都和你有不小過節。”


    李儀聞言,也不禁緊皺眉頭。


    “這件事情的後麵,還有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影子?”他眼神一動,沉聲問道,“難道,就沒有人阻止?”


    他自認和蕭雄、蕭信兩位皇子關係不錯,難道就沒人施以援手?


    “李儀,你把事情想簡單了……”長孫神機眯起眼睛,“依我看,大皇子和二皇子不但不會阻止,恐怕還是樂見其成。原因很簡單,你被逼得越狠,倒向他們的概率就越大。”


    李儀聞言,雖然清楚長孫神機說的是對的,但也連連搖頭。


    隻是孔中窺豹,他已看出政治的冷血和殘酷。


    “李儀,皇帝陛下身體每況愈下,奪嫡之事必會愈演愈烈,”長孫神機聲音沉重,“恐怕很難有人獨善其身。”


    “你的意思是……”李儀表情微變。


    長孫神機麵有猶豫,還是說道:“我的建議,是投靠一名皇子。在這個關頭,你若保持中立,恐怕會成為眾矢之的。畢竟,你的月之暗麵實在是一股足以左右局勢的力量。”


    “奪嫡之爭,我沒興趣。”李儀擺擺手,斷然拒絕。


    “唉……”長孫神機歎息,他早有預料,但還是有些失望。


    “長孫,接下來,我會保持低調。”李儀性格果斷,當即道,“暗麵商隊的貿易,依舊轉交給神機商隊,我隻抽取分紅。”


    長孫氏乃千年豪門,可謂樹大根深,長孫神機有這個後盾,自是大樹底下好乘涼,不會畏懼這點小動作。


    “好!”長孫神機一口答應,又問道,“你下一步的打算,又是什麽?”


    “千域戰爭!”李儀口吐四字,字字鏗鏘。


    “什麽?”長孫神機乍聞此言,圖影一陣搖晃,滿臉愕然,“千域戰爭?”


    “我這個人,不喜歡做棋子……”李儀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既然如此,那就幹脆跳出棋盤!長孫,我需要大量私屬位麵,你可放開膀子盡量購買,別怕花錢。”


    “私屬位麵?”長孫神機明白了什麽,眉頭微蹙,“這倒不是問題……”


    他頓了頓,又說道:“但實話實說,真正的優質位麵,早已被各大豪門瓜分和開發。剩下的位麵,大多都是雞肋,或資源貧瘠,或環境惡劣,或土著強大,開發價值相當有限。”


    “對我來說,這個不成問題。”李儀唇角微揚,凜然道,“我可是一名武裝師,最為擅長的,就是化腐朽為神奇!不過,我有個要求,盡量購買大型位麵,越大越好。”


    “大型位麵?”長孫神機聞言,皺著眉說道,“李儀,我得提醒你一句,一般而言,越大的位麵,其土著就愈發強大,戰力磅礴。”


    “我知道。”李儀微微頷首。


    長孫神機頓了頓,忍不住提醒道:“李儀,你連鎮守月之暗麵的兵力都捉襟見肘,拿什麽發動千域戰爭?再說了,即使能征討位麵,又如何戍守?”


    他拋出一連串的問題,顯然對李儀並不看好。


    “放心,山人自有妙計。”李儀抬起一根手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


    咚!咚!咚!


    李儀盤膝端坐,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腦袋,一臉若有所思。


    他的腦海深處,無數傀儡圖影浮掠,一弧弧魔法線條交錯,一枚枚秘法符文生滅,流散著規則韻味,指天畫地。


    李儀的傳道之術,既是“與之”,也是“取之”,他傳授陳登群星之道,自身對傀儡一脈的感悟也扶搖直上,達到絕巔之境。


    腦海中,無數傀儡圖影流過,相互比較,去蕪存菁。


    “果然,和我預想的差不多。”許久後,李儀點點頭。


    他摩挲下巴,喃喃低語道:“鋼鐵傀儡堅硬,奧術傀儡靈動,但論靈活矯健,攻守兼備,反倒是最為貌不驚人的血肉傀儡。正好,我最擅長的,也是血肉傀儡一脈。”


    他忽然笑了。


    李儀有稱號——“解剖大師”,親手解剖生靈無數,甚至製作出兩具血肉分身!他在創生和造化之道上的造詣,可謂登峰造極。


    這種種感悟,若是落在血肉傀儡之上,自然是巧同造化,可改天換地!


    “事不宜遲,開始吧!”


    李儀,手掌抬起,秘符輪轉,命運之線斑駁交錯,光影流轉變幻,化為一道蛇發女妖的巨大圖影。


    若陳登在場,必能認出這並非蛇發女妖,而是古之傀儡——蛇發追獵者貳型!


    鋥!鋥!鋥!鋥!


    蛇發追獵者仰頭尖嘯,圍繞著李儀遊動,刀鋒狂舞輪轉,寒芒瀲灩閃爍,無數詭譎戰技一一施展,如秋風掃落葉,直搗黃龍,無堅不摧!


    此戰技,絕對是最頂級的戰技之一。


    李儀耐心端詳,卻忽然搖了搖頭,低聲道:“還不夠……”


    他再次抬起手掌。


    嗡!


    李儀手指遊弋,命運之線千回百折,蛇發追獵者身形變化,恍若被造化之手揉捏,形態劇變。


    它的身形愈發修長,如龍蜷曲,蛇形遊走,穿梭於山川叢林,無跡可尋!它的一雙匕首也愈發狹長,宛若瀲灩新月,愈發殺意嶙峋。


    嚎!


    它長嘯一聲,動作變幻,蛇軀遊走,如同某種舞蹈,竟帶著詭異韻律,鷹撮霆擊,摧枯折腐!


    兩道刀鋒浮掠,有血色線條生生滅滅,竟藏著殺生之道,誅滅眾生。


    許久後,李儀麵露滿意之色,點了點頭說道:“這頭傀儡,名為——蛇發遊獵者。至於壹型貳型,那就不必了……這頭蛇發遊獵者已臻於完美,無需改進!”


    他的話語中有強烈自信,不容置疑。


    “現在,開始第二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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