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斷崖。


    顧嫣然端坐,十指交叉,眉間浮動著陰鬱,臉色難看。


    “顧長老,考慮得怎麽樣了?”趙文宣發問,他一臉好整以暇,眼中透著一縷勝利者的得意和傲慢。


    “顧長老,還有什麽要考慮的?”田光冷笑一聲,看似勸解,實則咄咄逼人,“月之暗麵和拂曉斷崖,本就是一脈相承,同氣連枝,如今合並,自然是好事一件。再說了,聽聞李儀的命魂燈熄滅,十有八九……”


    “住口!”趙文宣大喝一聲,假惺惺地責難道,“命魂燈熄滅,並不一定是死了,也可能被困於一些外域險地,甚至是血脈蛻變這等好事!”


    他旋即轉頭,對顧嫣然溫言道:“顧長老,神都秘殿、拂曉斷崖和月之暗麵三家合並為‘天盟’,平頭並進,可為九州學府之巔!到時候,天盟九長老中,也有你的一個席位。”


    這兩人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絲絲入扣,相得益彰。


    “很可惜,”顧嫣然沉默片刻,忽地嫣然一笑,“我一介女子,對權力沒什麽興趣,隻想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月之暗麵,既然是我丈夫留給我的,不管他是死是活,我都得好好守著。”


    “想法不錯!”田光臉色沉下,神情竟有一絲挑釁,“顧長老,你覺得,你守得住麽?”


    “顧長老,今年的收徒之日,是在十月?還有不到十天了。”趙文宣也冷然一笑,“我可聽聞,月之暗麵的‘量身打造’,都是靠李儀的秘術——秘符天儀!那今年,你們準備如何收徒?”


    “這些事情,就不勞二位費心了……”顧嫣然神情平淡,一臉波瀾不驚,“屠夫,送客!”


    “請!”


    屠夫邁步而出,遍身血氣奔湧,時而化作修蛇之相,凶神惡煞,作勢欲撲。


    “我可聽說,這黎明之地近來不算太平……”臨走之前,趙文宣轉頭,意味深長地甩出一句,“好自為之。”


    送走二人,顧嫣然長舒一口氣,但臉色依舊難看。


    “他們有備而來,絕不會善罷甘休!”狄易自暗處走出,麵有憂色。


    “發出令告,讓學員們少出門,閉關修行。”顧嫣然泰然自若,冷哼一聲道,“若這些人敢欺負到門前,自有逐星行者招呼他們!”


    “這個,倒不是問題。”狄易點點頭,麵有憂慮,“問題在於暗麵商隊……”


    “暗麵商隊?”顧嫣然聞言一怔,“怎麽回事?”


    “近幾個月來,暗麵商隊幾次被邊軍查封,貨物被邊軍沒收,損失慘重。”談到此事,狄易也是麵有怒色。


    “查封?理由呢?”顧嫣然眼瞳收縮。


    “違禁品!不過,都是借口罷了!”狄易搖搖頭,又沉聲道,“更有數次,暗麵商隊的執事,竟膽大包天地卷了貨物逃走,投奔了我們的對頭!我方上報給帝國,卻隻有四字回複——‘尚在調查’。”


    “有人唆使!”顧嫣然點點頭,一針見血道。


    “嗯,就是如此。”


    “既然這樣,除了五艘海船,暗麵商隊的活動暫時停止!”顧嫣然想了想,果斷說道,“將貿易的份額移交給神機商隊,我方收取提成。”


    “是!”狄易點頭應是,他想了想,小心問道,“那,十天後的收徒之日呢?府主眼下不在,前來月之暗麵的學員,恐怕會減少八成!”


    “若到了那時候,李儀依舊沒有回來……”顧嫣然沉默半晌,淡然道,“那就取消吧!如今,還是需先顧著眼前。”


    “嗯!”狄易一臉苦澀,點了點頭。


    他自然清楚,對一座學府而言,一年不收學員,可謂之斷代。現在雖看不出問題,但日後青黃不接時,必會元氣大傷。


    隻是,月之暗麵如今舉步維艱,連維持眼前都很困難,哪還能顧及以後?


    等狄易也離開,顧嫣然身形後倒,再不複雷厲風行的模樣。她雙目無神,眉宇疲憊,身上竟有一抹楚楚可憐的味道。


    “李儀,你在哪裏?”她抬頭仰望,低聲說道。


    但這上方,並非是星空,而是蒼白得刺眼的屋頂。


    ……


    拂曉斷崖的兩位長老離開,都是神色陰沉。


    “敬酒不吃吃罰酒!”趙文宣臉上偽裝脫去,表情陰鷙,麵露冷笑,“既然這樣,就讓她瞧瞧我們的厲害……通知浪調,今夜就動手!除了我們許諾的報酬,他能搶到多少東西,全都是他的!”


    “今晚?”田光一愣,狐疑道,“我們才剛剛離開……這豈不是明示顧嫣然,此事是我們幹的?”


    “我就是要告訴她,這是我做的!”趙文宣神色冷傲,唇角甚至有一抹張狂,“然後呢?她——能奈我何?”


    他頓了頓,又對田光囑咐道:“還有,順便去一趟東海邊營,和東海校尉張啟浪說一聲,赤潮峽灣近來不太平,讓他去那邊練練兵……至於這邊有什麽事情,那就不必管了!”


    “大人,聯合外族,這在帝國可是大忌!”田光有些為難,低聲道,“若是李儀回來……”


    “你小子,一點也看不清大勢!”趙文宣搖了搖頭。


    “請趙長老指教!”


    “如今的帝國,外有海族、蒙元、裂峽、靺鞨等異族,內有門閥林立,處處受製,束手束腳。”趙文宣傲然一笑,“皇帝陛下最期望的,就是整頓力量,強化集權。而整合學府,就是這第一步!”


    田光仔細傾聽。


    “你以為,陛下真的看重李儀?”趙文宣冷冷一笑,“與其說是看重,不如說是忌憚!”


    “忌憚?”田光一愣。


    “其他的武裝師,都是潛心於武裝,不問俗事。你再看他?不止製作武裝,更是建立學府,與各大豪門關係密切,影響力驚人!”趙文宣款款而談,神情冷肅,“還有,他的武裝——天黿玄籙,可人人化龍,這對皇族更是大不敬!你說,他想幹什麽?”


    “不過,他一直都挺規矩的……”田光嚅囁半晌,低聲道。


    “規矩?”趙文宣笑了,“如果有一天,他不想規矩了呢?或者,他有兒子,兒子不太規矩呢?所謂功高震主,並非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他哼了一聲:“這個小子如此年輕,但無論修為、武裝、天驅和學府,都已展現出極大潛力!甚至,帝國隱有傳言,說他的種種行跡,極像咱們那位開國帝王——蕭長空!”


    田光目瞪口呆。


    這一傳言,可大可小,甚至可能成為李儀的取死之道!


    “不管他回不回來,月之暗麵都必須交給帝國!”趙文宣斬釘截鐵道,“若他真能活著回來,就安安心心地做一名小武裝師吧……”


    ……


    外域星空。


    嗖!


    星獸橫渡虛空,群星脈動震響,氣息暴虐,震懾星穹。


    偶然遭遇外域生靈,它們都會立刻逃走,不敢靠近。


    李儀和顧言盤膝而坐,坐在星獸背上,靜心修行,星穹交感,神情安逸自若。


    這頭星獸,自然是恐懼之源了。


    “煉製一具分身?”顧言有些納悶,忽然問道,“你是騙那小姑娘的,還是……”


    “當然是真的!”李儀笑了笑,點頭說道,“一個免費的打手,不要白不要。”


    臨走時,他與薄夜告別,小姑娘很是不舍,於是李儀留給她一個承諾。


    這個承諾,是為她煉製一具魔法分身,令她能自由穿行於九州,來去自若。


    這一買賣,自然是極為劃算的。


    以薄夜的修為造詣,即使是一具十級分身,發揮戰力恐怕也能接近天位!何況,她聆聽群獸之音,意韻感悟通天,作為自己修行的導師,倒也是很不錯。


    再說了,薄夜是他的好友,幫了他不少忙,就算隻是帶她來旅遊,李儀也認為是應該做的。


    “給蘇月的承諾也是真的?”顧言又問道,“這個承諾,可不太容易。”


    “的確有些難度……所以,我才限定了十年之期!”李儀笑了笑,“運氣好的話,五年左右,應該足夠了。”


    李儀給蘇月的承諾,是在十年之內,讓她回歸九州。


    這可不像表麵上那般容易。


    他早已看出,蘇月無法回歸,是因為和吳越結為夫妻。


    九州門第之見極重,寒門就已備受歧視,蠻人、蒙人這樣的外族,都是常被視作禽獸!


    而吳越,卻是貨真價實的魔獸化形。


    可以想象,若蘇月帶著吳越回歸,必會被蘇家視作奇恥大辱,兩人都必死無疑。


    唯一的辦法,是血脈輪回。


    李儀隱有所感,自己的血脈已化為因果律令,但演化的盡頭,卻是——輪回之道!


    若李儀血脈成長,悟出輪回之道,也可助吳越血脈蛻變,化為人類。到時候,吳越雖為外族人類,但畢竟身具天位修為,即使蘇家有所刁難,也應該能勉強接受。


    李儀正要說什麽,忽然心弦悸動,神情一變,變得難看。


    他猝然捏指,化作一個神秘手印,如同牽拉命運之弦,動作奇異。


    “月之暗麵,會有危險!”許久後,李儀猛然睜眼,瞳中一抹厲色掠過。


    這段時日,他探究因果律令,悟出一個全新能力,名為“因果掐指”。


    此能力,是星象直覺的延伸,不止能察覺自身危險,也能通過“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因果反推,推演與自己相關的種種風險。


    “懼獸,快點!”


    李儀一道號令,身下星獸咆哮,速度暴漲,化為一道幽暗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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