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閣。


    狹長的煉金台上,一名名法師或坐或站,緊鑼密鼓地調配著魔法溶劑,額上冒汗也來不及擦拭。


    “這些魔法藥劑,極為重要!”嚴河來回巡視,不時將成品溶劑收入囊中,厲聲告誡道,“誰要敢拖後腿,哼,我嚴河一定讓他好看!”


    眾人噤若寒蟬。


    嚴河頓一頓後,又溫言說道:“放心,這段時日調配溶劑,都按三倍報酬計算!還有,等此事了了,我再給大家十天假期。”


    打一棍給個甜棗,他還是深諳此道的。


    “謝嚴河師兄!”眾人聞言,歡呼雀躍。


    “誒誒,手上的東西別亂了……”嚴河點頭,又囑咐道。


    武弈久出未歸,他幾經磨礪,在李儀的暗中支持下,也漸漸獲得威望,接管補天閣了。


    “真重……”


    半日後,嚴河氣喘籲籲,扛著一箱魔法溶劑,踏入零號煉金室。


    煉金室中,李儀獨自伏案工作,精神專注,並未注意他的到來。


    嗡!


    李儀動作瀟灑,筆走龍蛇,肆意縱橫,仿若狂放不羈的草書,行筆間,透著一股酣暢淋漓。


    他的麵前,躺著足足十八杆封魔筆,每一杆封魔筆中,都是不同的魔法溶劑。


    可見,這具武裝的複雜。


    “怎麽跟畫畫似的?”嚴河按捺不住,隨意地瞥了一眼,心生詫異。


    道化武裝,是規則的沉澱,每一根線條,都是嚴整合矩的,猶如一個個大小精確的齒輪。


    但眼前這具武裝上,則透著寫意狂放的韻味,像是一幅巨大秘境畫卷,徐徐延展開來。


    “這具武裝,完全看不懂啊。”嚴河神情納悶,頓了頓後,很快自嘲一笑,“若我能看懂,坐在這裏的,就是我而不是李儀了……想那麽多幹什麽?我稟賦有限,但還算乖覺,隻要緊跟著他就行了!”


    他動作小心,根據封魔筆上的標簽,將魔法溶劑一一灌入,無聲無息地退了出來。


    刷!刷!刷!


    李儀眼神淩厲,一道道弧線在紙麵上滋生,有時筆鋒凝滯,他就閉目內視,眼中星軌不斷,觀摩感悟。


    “這具武裝,或許是我的武裝中,最為複雜的一具。可惜了,徒有其形……”


    李儀自言自語道。


    這具武裝,並非規則深幽,僅是構成複雜。


    “算了,說不準,這具武裝,會是我成為武裝師的踏腳石!”李儀笑了笑,眼神專注,繼續揮毫。


    ……


    半位麵滄浪鳴泉。


    鳴泉叮咚,溪流潺潺,幾位長老端坐,一麵喝茶,一麵談笑風生。


    神都派的三位長老趙文宣,田光,方允,都在此處。


    而這一次,他們的茶宴中,又多了一人。


    秦月。


    “如今的年輕人,實在浮躁,”趙文宣微微一笑,似乎有感而發,“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也有點異想天開了……”


    “就是!某人身為武裝師,難道不清楚九嬰之血為何物?”田光眯眼,一縷嘲諷在唇角揚起,“九嬰為上古邪神,實力遠在天啟之上,有毀天滅地之能!區區一具武裝,就敢豪言超越九嬰之血,簡直狂得沒邊了!”


    秦月喝了口茶,並不搭話。


    趙文宣見狀,蒼老的臉龐上掠過警惕,眼睛一動,給方允使了個眼色。


    “秦長老,那滴九嬰之血,你還未使用?”方允立刻了悟,試探性地問道,“這伴生儀式,可是越早越好!強大的超凡魔獸,大多鍾情於潛力巨大的年輕人……”


    “話雖如此,但也不急於這一天兩天吧!”秦月不動聲色,又喝了口茶。


    趙文宣見狀,臉上陰霾浮起。


    “真是奇怪……這些拂曉長老,為何都對那李儀自信滿滿?如此荒誕不經的豪言,他們也會相信?”


    雖然滿腹疑竇,趙文宣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底,的確對那名少年,生出隱隱忌憚。


    這才幾天,這個不太顯山露水的少年,居然已進階為上位法印?


    若非親眼所見,恐怕趙文宣也會覺得這個消息,無比荒唐。


    “這個李儀……”趙文宣神情陰冷,區區一名六級的少年,居然讓他感到頭痛。


    ……


    山中不知年。


    補天閣中,眾人忙碌不休,時間也如流水,過得極快。


    眨眼間,已過去了十四天。


    嚴河以身作則,吃住都在補天閣中,一步不出。


    這天清晨,他剛來到煉金室,就看到不少人在包紮雙腳,時而哆哆嗦嗦,發出慘叫。


    “你們幾個,怎麽走路也不小心點?耽誤了正事怎麽辦?”他皺緊眉頭,忍不住問道,“怎麽回事?踩到什麽了?”


    “也不知怎麽回事,”其中一人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來,苦笑著說道,“咱們補天閣的門前,忽然來了許多刺蝟,泛濫成災,很是古怪。”


    “我懷疑,是聖景!”一名年輕法師插嘴道。


    “聖景?幾隻刺蝟罷了,還扯到聖景?”嚴河嗤之以鼻,搖頭說道,“好,我出門瞧瞧。”


    他才剛出門,臉色就是一僵,一眼望去,竟有種頭皮發麻之感。


    他忽然覺得,“泛濫成災”這四個字,極為貼切。


    視線中,充塞著黑色的豎立尖刺,猶如黑色浪潮,密密麻麻,無邊無涯!如此密集而又廣闊的尖刺之林,透著深色鋒芒,叫人不寒而栗。


    “這麽多?”


    嚴河懷疑,怕是整座驪山的刺蝟,都在此處了!


    “嚴河師兄,我說的沒錯吧……”那年輕法師探身出來,一臉得意地說道。


    “怕什麽?咱們補天閣的法師,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嚴河故作鎮定,淡淡地說道,“以後來回的時候,稍微繞點路,小心點就夠了。”


    “是!”眾人點頭應道。


    第二日,嚴河驚醒,他是被喧嚷的驚呼聲所吵醒。


    “蛇,好多蛇!這裏是蛇巢麽?”


    “嗯?這些狐狸,實在滲人呐……”


    “這些是……黃鼠狼?我發誓,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黃鼠狼!”


    ……


    嚴河聞聲,心頭一緊,趕忙推門出去。


    剛走到門口,他就仿佛中了一記冰凍術,動作僵硬,神情愕然,半晌動彈不得。


    視線中,刺蝟、狐狸、黃鼠狼和蛇,四座黑壓壓的巨大獸群,盤亙在補天閣前,涇渭分明!此景極為壯觀,卻透著邪祟,令人心寒。


    這些野獸,腦袋朝向同一個方向,猶如某種古怪的朝拜儀式,竟有種翹首以盼的味道。


    但這景象,實在叫人毛骨悚然。尤其是蛇群,其細長蛇軀揚起,錐形的腦袋盯著一個方向,簡直觸目驚心!


    所有腦袋的朝向,正是零號煉金室!


    “嘶”


    不知何時,嚴河的身畔,已經站滿了人。


    “刺蝟、狐狸、黃鼠狼和蛇,這不是所謂的四大仙?”一名女子捂嘴驚呼。


    眾人聞言,臉色一變。


    嚴河也恍然大悟,這四種野獸,都是以靈覺敏銳而著稱,感應強大,被稱作“四大仙”。


    “這李儀,究竟在搗鼓什麽?”


    嚴河心存疑惑。


    “這幾天,你們都別出門了!”他記起正事,叮囑之間,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而再過一天,嚴河就不必叮囑了,直接關門,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這巨大獸群中,開始零零星星地出現魔獸!


    這些魔獸,也大多以感知敏銳著稱,譬如銀鱗蟒,寒潭蟾蜍等。


    每過一天,魔獸的數目,都會大幅增加。而且,魔獸的等級也越來越高,還有些感知不算敏銳,但血統不俗的魔獸,也開始出現。甚至,其中摻雜了一頭混血的夢魘獸!


    它們的視線,都是如出一轍,透著渴望、希冀、欲念、火熱,還有幾分癲狂!


    零號煉金室。


    李儀心無旁騖,筆鋒遊蕩,每一筆,都是蒼勁有力。


    “呼……”


    他的整個人,都置身於一幅光影畫卷中,恢弘壯闊,玄秘莫測。這幅畫卷中,有千山萬壑,百川四海,猶如一片小千世界,居然是山海秘境!


    不過,李儀的神情,卻並不滿意。


    “果然!我的領悟不足,這具武裝,有其形,卻無其神。”他搖搖頭,眼中一縷精芒掠過,“好在,還有它!”


    正要繼續落筆,李儀想起什麽,遲疑片刻,取出身份牌,發出一道信息。


    沒過多久,一人到來。


    竟是聶正!


    “哼!”聶正大馬金刀一坐,守護在洞穴之前,居然是在給李儀護法。


    他一身狂暴威壓,魔獸驚悸,不敢動彈,不少野獸則直接癱軟在地。


    “這個李儀,麵子也太大了……”聶正有些好笑,感歎道,“居然讓我這拂曉長老,給他看門守衛!這麽點魔獸,讓顧嫣然來就行了,用得著我出馬?”


    “最後一筆。”房中,李儀氣定神閑,封魔筆高高抬起。


    他的靈魂深處,一縷白色光點,猶如冷冽電芒遊走,落在筆鋒上,熠熠生輝。


    此光點,是來自雨元素巨人的靈性!


    而這一筆,正是點睛之筆。


    “喝!”李儀斷喝一聲,封魔筆落下,最後一抹弧線蔓延。


    嗡!


    武裝落成,那一點靈性,猶如燎原之火,又似水霧氤氳,順著一條條魔法線條,瘋狂彌散而開,點燃了整座武裝!


    半空中,漫天山河仿佛活了過來,多出幾縷生機和靈性,氣象通天。


    異象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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