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發布匹,第二日發食鹽,第三日發敲碎的糖粒子。(.)


    陳郤在旁邊幫忙,最後說了一句,“不患寡而患不均,姐姐可想過下山後該怎麽樣?”


    均字並非一個數量詞,就好似這些棉布、食鹽、糖粒,有人覺得按人口均分是應當的,有人會覺得按一戶一戶分才是應當的。


    接連三日發東西,大夥兒心裏都高興,然而高興也掩藏不了對別家多分的嫉妒,然後帶到了言語間,互相明麵上開著玩笑,說的卻都是心裏話。


    等下了山,在置辦田地的時候,利益更大,想來會爭的就更多更激烈了。


    陳九姑問道:“他們怎還沒出來,可別是出了事。”


    陳郤想了想,劉喜玉他們進山也兩天半了,就道:“這山裏能有多深啊?”


    陳九姑讓陳郤跟她一道進了她住的屋子,“以往我在裏頭捉點吃的,呆個十來日都沒問題。”


    陳郤想了想,一個人隨便找點吃的,別說住十多天,怕住一個月都沒問題,但他們是將近七八十人,在山裏又哪來那麽多吃的,“估計要回來了。”


    陳九姑給陳郤倒了茶,眼神沉沉,“你那話是什麽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句話,陳郤跟著陳九姑把看到的事兒說了來,“麵上開著玩笑,可都是真心話,放在眼睛裏藏都藏不住,遲早會鬧出來。”


    陳九姑不傻,之前寨子裏不是沒有鬧過,“你的意思是,就算尋到地方置辦土地了,為了土地分多分少,有人會鬧事?”


    陳郤摸著溫熱的茶杯,“一畝地隻要爭氣,是能子子孫孫傳下去的,千秋萬代一般的東西,也不是這些棉布食鹽可比。可連多給幾尺布都人心浮動了,那多給幾分地,也隻有更浮動的。”


    “還有下了山,造了戶籍,一村總要有個村長,不管是官府還是他們,不會讓姐姐有這個機會的。如此,倒不如化被動為主動。”陳郤道。


    陳九姑笑道:“妹妹不會想說服姐姐跟著你走吧?”


    陳郤也笑了,眉眼一彎,“那姐姐願意麽?”


    “不願意。”陳九姑拒絕得十分幹脆。


    陳郤就道:“我就猜到姐姐不願意,所以給姐姐一個主意。”


    陳九姑就看著陳郤,眨了下眼,“你又有什麽想頭了?”


    陳郤道:“我可是為了姐姐好才會想這些,旁的人還不願意多管呢。[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陳九姑就道:“那你就說說看。”


    陳郤道:“天下的皇帝,朝廷裏的官員,衙門裏的衙役,村裏的村長,到哪管著事的都是男人,都把女人都困在一個屋子裏。出了這山,我怕姐姐也會這般,偏偏姐姐還沒有嫁人,這日子隻怕會更難了。”


    說到這,陳郤有自嘲一笑,“說起來前些日子跟姐姐才見麵說的那些話,現在看來倒是有些害了姐姐。”


    至少在這山裏,她還能彈壓住人,出了山有了外麵的影響,再想彈壓人就沒那麽容易了,外麵的世道也容不得一個女人對著男人指手畫腳。


    陳九姑卻是沒放在心上,“這不是妹妹你又開始給我想法子了?你倒是說出來看看,看怎麽解決了這個問題。”


    陳郤的描補法子也簡單,“既然管不著他們的人,那就管著銀子嘛。”


    陳九姑看向陳郤,“你隻打算與我做生意?”


    陳郤點頭,“不然呢?我看中的從來都隻有姐姐,願意給出這麽多好處的,也隻有姐姐。旁的人我這幾日可沒見著能頂事又聰明的。”


    “聰明頂事的又哪沒有,隻是你來的日子短,沒有接觸到。”話一頓,陳九姑卻是明白,她終究還是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你要我,就隻管著兔兒毛的事情?”


    聰明的女人誰不喜歡,陳郤趴湊近陳九姑,“我就在知道姐姐會懂我。”


    陳九姑趁機摸了摸她的頭,“你這會兒不覺得我是個女人不頂用了?”


    陳郤嗤道:“這世上別的事男男女女分得分明,可做生意,無非是哪裏有錢就走哪裏,又不會分男錢女錢。”


    陳九姑聽得大笑,“這話也隻有你說得出了。”


    陳郤道:“本也就這樣。”


    兩人之間就此定下,劉喜玉一行也回了寨子。


    看著一行人風塵仆仆,少不得又要下去打理一番。


    劉喜玉還好,多少還是有些潔癖,回來就讓人準備熱水,就傅三郎懷裏抱著裝著花草的籃子一臉洗歡喜。


    陳郤在旁邊瞅著,看了眼裏麵的東西,笑著道:“哎喲,表哥這回可要賺不少了。”


    傅三郎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表妹你怎的開口閉口就是銀子的,這些花草,哪是銀子能買得來的。”


    陳郤嘴角抽抽,指著裏麵的東西,“這三樣,花農手裏無非幾十兩,到商人手裏就是一百兩、一百三十兩、三百兩,再到你們這些讀書人手裏寫幾句酸詩,剪兩片破葉子,回頭再賣給冤大頭們就是一千兩,兩千兩了。表哥你倒是好,連那幾百兩都不願意被人賺去,非得自己來。難不成我還說錯了?”


    讀書人之間本來就喜好這個,不是互相送來送去,就是買來買去,陳郤這麽一說,傅三郎頓時臉上就掛不住了,“俗氣!俗氣!”


    然後一溜煙的跑了,回頭看小廝沒跟上,忙道:“還不跟上來準備熱水!”


    等著人跑了,陳郤跟陳九姑互看了一眼,然後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笑得肚子都疼了,陳郤才道:“姐姐這會兒知道我什麽跟他們玩不到一塊兒去吧?實在是他們那日子,我過不懂啊。”


    陳九姑也搖頭,“我也不懂。可幾十兩的東西在他們手裏就變幾千兩了?”


    陳郤道:“也無非就是個人情來往。送銀子嘛,讀書人好臉麵,就借著這些花花草草的了。”


    洗換後的劉喜玉聽陳郤說了打算,道:“你看著辦,有事讓無為去辦。”


    賺銀子的事,無為是很願意代勞的,就是有些想不明白陳郤的想法,“姑娘何必對他們這般盡心盡力?”


    陳郤道:“我看中了陳九姑這個人。”


    無為就道:“能耐的人哪沒有,又哪差這一個?”


    陳郤就冷笑,“山裏的土匪殺了那麽多,你家主子又何必多留這一家?”


    無為發現自己好像被夾在中間當了出氣筒,立即閉嘴。


    劉喜玉看陳郤要笑不笑的神情,就道:“聽陳姑娘的。”


    無為也不知道這兩個到底怎麽回事,他都沒見著火苗子,突如其來的就陰陽怪氣了,想著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顧著陳郤要他做的事情了,“姑娘可是跟他們說好了?”


    陳郤道:“隻是讓你先做個準備,那一頭自然有陳九姑去說服。”


    無為就道:“山下麵的田土可沒那麽容易啊,我們這一路繞了繞,開墾出來的地方都有人住著。”


    因為山匪隻搶商戶,那些個村民怕歸怕,倒也不至於避得多遠,無非是不靠近這山而已。


    陳郤道:“開荒不行?”


    無為就拍了下膝蓋,哎喲一聲,“姑娘想得太簡單了。”


    陳郤就奇怪道:“開個荒,多了人口跟賦稅,能有多難?那山腳空在那不也空在那了?再說了,山高皇帝遠……”


    山高皇帝遠,誰來管那幾畝地的事,無為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這本也是雙贏的事情,就道:“也就他們的來處編造起來有些麻煩。”


    陳郤道:“就說土匪被你們攆走了,他們才得救不就行了。這有老有小的,又不在路邊當著道求生活,誰又能知道。”


    無為想了想,“也是,那股土匪狡猾了這麽多年,那些個兵丁都抓不到,我們這些不熟悉路的就更不能了。”


    劉喜玉這邊沒問題,陳郤自然就告知了陳九姑,“這事兒說快不快,可說慢也慢不得,姐姐還是要早作打算了。”


    陳九姑坐在那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看向陳郤,“姐姐就賭這一把了。”


    陳郤笑了,“姐姐怕什麽,怕那些男人心狠手辣,難不成我這也能狠得下心?我要狠得下這個心,就先對付自家人了。”


    陳家的事情陳九姑這些日子也都聽陳郤說過了,的確是手下留情,也就道:“隻是這村長選誰,也沒那麽容易。”


    就在山腳下,寨子裏的人自然大多願意,實在過不了了那還有山上可繼續住著,就是村長這個,要陳九姑不管事兒了,下麵有想法的怕也不少。


    “這事要做得妥帖才好,管得住人的,日後被鬧出來的可能才最小。”陳郤說了一句,又說到以前那些,“跟著姐姐去外麵出手過的,日後也得跟著姐姐。”


    “銀子不是問題,有我賺錢的一日,我就虧不了姐姐,姐姐也別怕養不起。怕也就怕這陳年老賬被翻出來,倒不如一直攏在手裏才放心。何況本也是姐姐信得過的人,日後不管生意做得多大,姐姐身邊不也還得有自己真正信得過的?”陳郤又輕聲道。


    陳郤要真對一個人好起來,也不是一句貼心能夠形容的,那是事事妥帖得你拿不出話來說。


    陳九姑現在就遇到了這麽一位,可她能被陳郤說動,那也是有自己的難處。


    如今陳郤給她表現出來的處處可圈可點,她也就隻有這麽一條路好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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