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傅嬤嬤愧疚的機會,陳郤道:“兒子靠不住也就罷,嬤嬤以後就由我來養老,你我兩人再慘,總歸不會落魄到要飯去。<strong></strong>”


    雖然傅嬤嬤有把陳郤當條後路的意思,然而陳郤將這話挑明了說出來,就不得不讓人更加感動了,特別是在心裏知道兒子靠不住的時候。


    “自當初在太太麵前發過誓,老奴是願意一輩子跟著姑娘的,也盼著姑娘日後不會嫌棄老奴。”傅嬤嬤擦幹臉,連忙表著衷心道。


    在沒有退休工資的時代,一個勞動人民最擔憂的也不過是老無所養,陳郤為了拉攏人也是拚了,“嬤嬤看著我長大,我也早當嬤嬤是長輩看,就是如今我什麽都不記得,卻也還記得嬤嬤。”


    身邊親近的人,特別是像傅嬤嬤這種忠仆,素來是最不好糊弄的,這樣的人與其讓她懷疑離心,還不如冒險謀取這份忠心來使用。


    傅嬤嬤並來不及多想,一臉震驚,“什麽?”


    陳郤伸出手指示意小聲,跟著傅嬤嬤還靠近了些,“不瞞著嬤嬤,我醒過來什麽都不記得了,連話都不敢說半句,等見著了嬤嬤心下裏才放心下來。再聽嬤嬤說話,就覺得哪聽著都熟悉,就更覺得安心了。”


    傅嬤嬤揚了揚身體,離陳郤遠了些,然後仔仔細細的盯著陳郤看。


    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長的是哪般模樣,騙得了誰,都是騙不了自己看了十幾年的那雙眼睛的。


    然而麵前這個人,除了眼底的神色讓人覺得不太熟悉之外,其他哪都是印象中的模樣。


    長相、發色、眉毛、胖瘦、高矮……


    最後傅嬤嬤隻得去拉陳郤的手,“姑娘得罪了。”


    陳郤十分放心的伸出了手,讓傅嬤嬤看到了她手臂窩上的痣後,才道:“嬤嬤現在可是信了?可否告訴我,我叫什麽,這裏是哪?”


    裝可憐是個技術活,然而自詡能文能武的陳郤對此卻是手到擒來,根本都不用醞釀的,情緒一收一放,臉上帶著的已經是淡淡的委屈,眼底盛著的是要掉不掉的淚水。


    女人是心軟的動物,上了年紀的女人更如是,更何況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傅嬤嬤忙把人抱在自己懷裏,把懷疑拋在一邊,安慰道:“我可憐的姐兒!可憐太太去得早哇,才留下姑娘受那起子惡人的欺負!”


    根本不用陳郤多解釋,傅嬤嬤就已經接受了她什麽也不記得的這個現實。[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陳郤對這個所謂的古代不夠了解,所以不知道傅嬤嬤為何會接受得這般容易。


    首先,撞壞了頭不記得事情這種病症,在古代稱為失魂,有的自己會好,有些要吃藥會好,有的一輩子都不會好了,這個因為傳得多了,雖然得的人少,但在民眾心裏,也已經算是普遍,算不得怪事。


    其次,這家男主子好歹算是個當官的,門戶不說多嚴,但後院好歹也是能保證安全的,到底是在天子腳下。


    最後,就算是當家太太算計,又從哪找來一個跟原身一模一樣的孩子來,這還連身上的痣都吻合的。


    傅嬤嬤接受得快,首先就想請了好郎中來給陳郤看病,看能否吃藥吃好,又聽說自家姑娘不肯吃藥,就勸道:“我知曉姑娘心裏氣,可再氣也不能害自己不是?老爺是個靠不住的,姑娘還有舅家在呢!他們還真敢逼死了姑娘不成!”


    陳郤最怕吃中藥了,忙道:“隻是撞暈了頭,哪到吃藥的地步,就額頭上敷點藥就好。再說家裏又哪來錢請好郎中。那不好的,還不如不請。”


    傅嬤嬤想到此處就悲從心來,“想當初老爺也算是前途似錦,又哪知道家門不幸娶了那下作婦,不隻不能興旺家門,連姑娘母親的嫁妝都撈在了手裏。想這回那下作婦人拿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兒算計姑娘,想必是就衝著姑娘的嫁妝來的。”


    陳郤聽得眨眼,“嬤嬤可仔細跟我說說,也好拿出個章程來。”


    這一說,就要從陳郤生母的娘家說起了,傅嬤嬤與陳郤緩緩道來,“姑娘你是姓陳的,字郤,還是當年姑娘外祖父取的名字,取得是傅家的發家之地名。”


    傅家,也就是原身的外祖家,當年在京城也算是不小的官兒,原身的外祖父更是得先皇器重,死後被追贈一品。


    傅家有三子一女,原身的生母是家中獨女,與男丁一起排行排在三,皆是同母所出。


    因在家中頗受寵愛,原身的外祖父在替原身的母親選取夫君時就格外仔細,最後看中了家世不高但又才學不錯的原身父親,挑的就是家世低不敢拿捏自己孩子,又還需靠著妻族,在朝廷裏兩家也能守望相助。


    而原身的父親陳老爺出身不高,隻鄉紳人家,祖上讀書最成器的也不過有個秀才,又父親去世得早,跟著母親守著家中田產過日子。


    但陳老爺在讀書上卻頗有天賦,二十一歲那一年就中了舉人,這般的年紀在舉人裏也算是年輕的,因此在前往京城來赴考的時候就被原身的外祖父傅家老太爺看中選為了女婿。


    然後就是得中進士,入翰林,外調為官。


    有妻族加持,陳老爺前程應當是順風順水的,已經迎娶了白富美,升官發財走向人生巔峰也隻是時日的問題。


    但也不知是不是運道不好,還是命中無官運,原主的母親在生下原主之後沒幾個月就因病而亡,隨後在陳老爺續娶的時候就出了茬子。


    當年原主生母過世的消息傳到京城傅家,傅家老太爺就給陳老爺相看了另外一門親事,這一來是為了找個相熟的放心照顧自己失母的外孫女,二來是憐惜陳老爺才學,想要繼續扶持。那位本該是陳老爺的新嶽父,如今已經是吏部尚書,足可以看出當初傅老的眼光毒辣。


    隻計劃也難免出個意外,當時陳老爺外放為官,萬萬沒想到在出了妻孝之後,繼室的位置竟也被人盯上了。


    這回看中陳老爺的,乃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有一庶女,一直還沒嫁出去,瞧著陳老爺年少喪妻出孝,就盤算了起來。


    這頂頭上司姓王,庶出的女兒就是如今的陳王氏。


    時下續娶多要詢問原嶽家之意,何況嶽家還早已書信與他相看好了高門,陳老爺自然是不肯應這邊的親事。


    但最終陳老爺還是續娶了這位王家的姑娘,裏頭有哪般的故事時日已久難以考據,但進門的手段不算光明連家裏的下人都知道。


    當時原身的祖母尚在,陳王氏進門自然不敢做怪,等原主長到三歲出了母孝,怕被人教壞,又被傅家老太爺要到了京城放在身邊教養。


    一直到原主八歲之時,傅家老太爺過世,傅家幾房人必須得回鄉守孝,原主才被送回陳家來。


    原主是在京城高門裏長大的,自然養了一身的心高氣傲,雖然繼母處處不如人意招人厭煩,但有祖母庇佑,日子過得也還算順遂。


    然,這順遂也不過十一,原身的祖母就因為年輕時吃虧太多導致身體一直不好而病逝,就此在陳家再也沒人護得住原身了。


    不說原主生母的嫁妝這一下子落在了繼母手裏,就說此回原身的繼母算計原身,把自己娘家侄兒放進了原主的院子,還倒打一耙說原主跟繼母的侄兒有私情,可恨原主那爹陳老爺糊塗得很,竟也是信了,這才逼得原主為自證清白撞死了過去。


    當然,這個也是傅嬤嬤從下麵人嘴裏知道的,陳王氏雖然如今在後院裏大權在握,但傅嬤嬤以前也幫陳家老太太處理過家事,在仆人裏也有幾個忠心的。


    “如今誰也靠不住,姑娘可憐,被逼到如此境地,就隻有給大舅爺寫信求助了!否則下一步,那惡婦豈不是要把姑娘許配給那下作的東西!”傅嬤嬤憤憤道。


    傅家的大老爺,也就是原主的大舅舅,在出了父孝之後複出選了外放官,如今官居四品,要比陳家老爺這七品強上許多,傅家如今也大房這一脈混得最好。


    自家姑娘出事,傅嬤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傅家大房求助。


    然而陳郤想得卻多了一些,“嬤嬤,有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


    傅嬤嬤道:“姑娘隻管說就是。”


    陳郤道:“若是舅家靠得住,我那繼母又如何敢如此算計我?嬤嬤還是多與我說說舅舅家裏的事,否則這貿貿然的前去求助……”


    這裏麵自然也有故事,傅嬤嬤就又與陳郤說了起來。


    當初在傅老過世之後,傅家三房人扶靈回鄉守孝,當時陳家有老太太在,兩邊雖是因陳王氏而冷淡,因著有原身在,也是有往來的。


    然而等著陳家老太太一過世,陳王氏一掌權,兩邊的聯係就徹底的斷了。


    親戚之間的情義,靠的都是走動,雖然有原主在,但陳家還真算不得什麽牌麵上的人物,能讓原身外家倒貼著往來。


    如此,原身在陳家的位置就顯得尷尬了些,也是繼母為何敢如此算計原身的緣故。


    陳郤聽得奇怪,道:“雖是做媒不成,但也不至於結仇?”


    傅嬤嬤暗歎自家姑娘就是失魂了也還沒糊塗,就低聲道:“自然不是的,實在是這王家,當初跟的主子,跟姑娘外祖父不合!後來,姑娘父親回京,還是走的那一位的門路調回京城裏來的。當初也就看在老太太和姑娘麵上,不然――”


    要這麽說,陳郤就明白了,生意不成仁義在,要隻是做親不成,換在哪也不至於絕交,也就這種政見不同,在京城這種風暴眼裏,換在哪朝哪代,都是要你死我活。


    王家跟傅家政見不合,當初陳老爺才不願意娶陳王氏,然而娶進門了就代表著站了隊,所以原身才三歲就被帶回外祖家養著也不奇怪了。


    這般,陳家冷淡了,傅家的確不會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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