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婉收了笑容,輕蔑地睇著她:


    “不管我是不是,反正你不是!”


    說完也站在了花樹下,神色不明地仰頭望著頭頂梅枝上的蓓蕾。


    “啵!”


    寂靜的夜色中,傳來接二連三幾聲微微的輕響,幾乎聽不見,可是衛婉卻聽得分明。


    等不來冬雪的梅花,到底還是開了。


    “花開了,安貴人去折花吧!”她立刻冷聲道。


    安竹林要被衛婉一臉的理所當然氣瘋了!


    這個賤人,是真要把她當奴婢了嗎?


    她幾乎就要撲上去了,可衛婉霍然轉身盯住了她,眼底寒光閃爍:


    “安竹林,你今日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就能即刻讓你進冷宮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寒風帶來一縷花香,從兩人之間拂過,安竹林被怒火衝昏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是啊,這個賤人如今牢牢占據了皇帝的寵愛!


    安竹林眼中的瘋狂逐漸化為深刻的恨意——衛婉,總有一日,要讓你生不如死!


    安竹林轉身,拖著麻木的身子去折了幾枝梅花,冷笑著遞到衛婉麵前:


    “婉貴妃,妾身可以走了嗎?”


    衛婉臉上依舊寒意彌漫,將那幾枝梅花接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揮了揮手:


    “走吧,明日記得來向本宮請安!對了,別以為你手裏有個白蓮葉,就了不起了,本宮自然可以讓她變得沒用,不信,你等著!”


    安竹林死死壓著自己的恨意,疾步從衛婉麵前離開,向著春慶宮而去,再走慢點,她怕她控製不住自己會甩這賤人一個耳光!


    直到安竹林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衛婉才捧著那幾枝梅花往回走。


    她其實無意為難安竹林。


    不過都是個影子而已,誰又比誰強多少呢?


    隻不過一顆好棋子,總要按照主人的手來動。


    至於這些孝元皇後喜愛的梅花……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走到燈影昏暗處之時,猛然攥緊了手指,將手中的梅花碾碎,隨手一拋,任那些鮮活的花朵零落在地,隨風而逝——都見鬼去吧!


    安竹林回到春慶宮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迎上來的宮人眼中沒來的及藏好的可憐和同情,可她卻硬生生從中看出了些許嘲諷,仿佛實在嘲笑她今日出的醜,她怒氣翻滾,就狠狠一腳踹了上去!


    “賤婢,居然敢嘲笑我!”


    “啊!”


    那幾個迎上來的侍女中的一個沒防備,被這麽猛然踹了一腳,疼得眼中直冒淚花,卻還要忍著疼痛和眼淚,端出笑臉來!


    安竹林滿心的惡氣稍稍出了點,大步進了房間,才由那些戰戰兢兢連頭都不敢抬的侍女伺候著洗漱用膳,等到一碗熱粥下了肚,她才慢慢緩了過來。


    隻是今日所受的羞辱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安竹林越想越窩火,隻是這口氣還沒咽下去,就聽到外麵有人喧嘩起來,不多時,她身邊的大宮女紫蘭就領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女子走了進來。


    安竹林一看,正是白蓮葉!


    她瞳孔猛縮,想起衛婉的話,衛婉說,要讓白蓮葉變得沒用,皇帝居然真的就把人給她送了回來!


    可白蓮葉怎麽會沒用呢?皇帝明明那麽看重白蓮葉這個“秦王世子妃堂姐”的身份的!


    安竹林越想怒火越熾,霍然起身衝了過去:


    “你怎麽能回來呢?你怎麽能這麽沒用?”


    白蓮葉抬起頭,正好看到安竹林惡狠狠的眼神,她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辯解道:


    “婉貴妃讓奴婢回來,奴婢不敢不聽從……”


    婉貴妃,婉貴妃!


    這三個字立刻勾起了安竹林累積了一天的怒氣,那些隱忍恨意,此時麵對這樣一個卑微的奴婢,徹底被引爆,再也無需壓著了!


    安竹林紅著眼睛,隨手撈了手邊的東西就向白蓮葉砸了過去:


    “自己沒用就是沒用,少跟本宮狡辯!一個個都是賤人!”


    那東西準確無誤地砸在了白蓮葉頭上,隻聽見一聲慘叫,白蓮葉應聲而倒,摔在了地上半晌都沒爬起來,額頭上一個大洞,正汩汩地往外冒血!


    春慶宮伺候的宮女都被嚇到了,抖抖索索一時居然無人敢上前!


    自從失寵之後,安貴人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大,一開始隻是打罵,如今卻是直接下死手了!


    誰還願意這個時候上去觸黴頭!


    安竹林一開始並不以為意,直到白蓮葉身邊漸漸匯聚出一汪血泊,她才慌了,尖聲叫了起來:


    “賤婢,起來,別給我裝死!紫蘭,過去把她拉起來!”


    可惜地上倒著的人一動未動,直到春慶宮裏徹底亂了起來,白蓮葉都再也沒有睜開眼睛,漸漸地也沒了氣息。


    當天夜裏,宮中就鬧了起來,皇帝打得好好的算盤,秦王世子連個麵兒都沒露,這麽好的一個人證就被安竹林用手爐給砸死了!


    皇帝瞬間恨死了安竹林,即使她一再辯解說是失手,可暴怒之下的皇帝根本不聽,即刻就下令將安竹林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而死去的白蓮葉,再也無人理會,隨著第二日升起的朝陽,被扔上運送宮人屍身的牛車,一起運出了森嚴的皇宮,朝著京城外的亂葬崗上緩緩而去。


    白成歡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蕭紹棠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始末,似笑非笑道:


    “你以為衛婉是詹士春的人……所以你一並跟詹士春借了衛婉的手?”


    “沒錯,白蓮葉在宮中一日,我就一日不能安心。這個衛婉,當真是聰明,這件事情處理得毫無破綻,總算是去除了這個隱患。”


    “是啊。”


    蕭紹棠點點頭:


    “的確如此,若是白蓮葉做人證指認我,那牽扯出來的,可就不僅僅是我們秦王府了——你是她的堂妹,她若是認得我,你自然也是認得我的,可是你卻瞞了下來,這樣一來,你有欺君之罪,白家和威北候府一並是欺君之罪,秦王府和白家必死無疑,而威北候府,也會受到牽連,蕭紹昀這次算計的十分好,這張網若是鋪開,可真是要撈到不少魚呢!”


    白成歡見他想法與自己一樣,不禁有一種心有靈犀的微妙之感:


    “原來你也是這樣想的啊……蕭紹昀算計起人來,向來是不遺餘力,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覺得還是早日解決了我這個堂姐比較好。”


    解決——蕭紹棠微微一笑,歡歡還是太過心慈手軟了。


    不過他喜歡的女子能懂得人命的寶貴,也是他的幸運。


    罷了,隻要她覺得開心放心,那這樁功勞,就讓詹士春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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