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您愛民惜民,是好事一件,屬下不會說什麽,可您以後萬不可如此衝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有見慣生死的人,才能臨大事不亂。您好好地想一想吧。”


    袁先生也不多勸,怕勸多了招人煩。


    袁先生走後,蕭紹棠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他自然知道袁先生口口聲聲的大事都是什麽,也知道此時很多事情應該忍辱負重。


    可他的骨子裏,還是虢州的那個熱血少年何七,不會徹底改變。


    威北候府的湖邊,徐成霖聽前來探望父親的永昌伯世子說了這件事,心裏就一直平靜不下來。


    蕭紹棠,他果然就是何七吧?即使是改名換姓,認祖歸宗,也沒有變得麵目全非。


    “徐兄,你在想什麽呢?”


    一邊跟他通風報信的永昌伯世子林典看徐成霖久久不說話在悶頭出神,就伸手戳了戳他。


    徐成霖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什麽,是在想這個秦王世子,當真是膽大。”


    “可不是,他也不怕皇帝,反正他就一個父親,還是秦王,皇上也不會把人家怎麽樣,不像咱們,一大家子拖著,但凡有個響動,都要想著這一大家子會不會被拖累。”


    永昌伯府幼子是個十足的紈絝,世子倒是不錯,身為永昌伯長子,是個支應門戶的料子,考慮事情也總是家族為重。


    “身為世家子,的確如此。”


    徐成霖表示讚同。


    他也隱隱聽聞過京郊招魂台那裏的慘象,可他並沒有去多注意過。


    畢竟成歡已經活過來了,招魂台那個蕭紹昀用來虛情假意的地方,隻能讓他心生厭惡。


    可是何七,不,蕭紹棠卻注意到了。


    他到底是與京城這些人不同的。


    他也曾經是皇權俯視下的芸芸眾生中的一員,而不是像蕭紹昀一般生下來就是太子,除了先帝,從來不曾把誰真正放在眼中,就連成歡都可以親手殺了,又怎麽會在意別人的性命?


    而即使心地單純如晉王,也是自幼在富貴之極的皇族長大,並不會知道什麽是真正的蒼生疾苦。


    從這一點上來說,蕭紹棠倒是比這兩位都強,也比這京城大部分的權貴子弟都要強。


    這一半的變數,在徐成霖看來,又多了幾成的可能。


    威北候府這兩日,前來探望威北候的人來來去去,過了晌午,總算是清靜了一時。


    威北候夫人帶著白成歡應酬女眷,應酬了一上午,早就覺得困倦不已。


    白成歡見狀就要告辭讓娘親歇息一會兒,但是卻被威北候夫人拉住了手。


    “成歡,娘親,娘親想囑托你一件事。”


    威北候夫人的眼神有些閃爍,語氣也有些遲疑,這讓白成歡大為驚訝,她可從沒見到過娘親這樣跟她說話。


    “娘親,您有什麽事情,先說來聽聽。”白成歡沒有一口答應。


    威北侯夫人雖然覺得難以啟齒,可還是橫了心一口氣說了出來。


    “成歡,娘親想讓你去勸勸你婉柔表姐……昨天你舅母說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婉柔姐在家鬧騰,一家子不得安生。”


    白成歡聽了這話,很是不知道該怎麽答。


    “娘親,我去勸一勸倒是無妨。隻是她如今對我,怕是生份的很,我說的話她又怎麽能聽得進去?”


    威北侯夫人麵露苦笑,何止是生份。


    上次婉柔鬧成那個樣子,依著她平日裏的性子,此時怕是越發不願意見成歡的。


    “娘親也知道,讓你去勸她是為難你了,可是,娘親唯有你這一個親女兒,也隻有這一個嫡親的侄女,你們這一輩的表姊妹,也隻你們兩個最親。”


    威北侯夫人攜了女兒的手,幾乎垂淚。


    “她年紀太輕,不知道深淺,如今為了個居心叵測的男人要死要活,父母都不顧了,她何曾知道,這有的情意,能讓兩個人互相扶持過一輩子,有的情意,卻隻是讓人一輩子淒苦……那薛雲濤,無論怎麽看,都不是光明磊落之人,那就是衝著咱們兩家來的,可她卻看不清……”


    威北侯夫人後麵的話就沒說來。


    可是白成歡還是明白了。


    當年或許蕭紹昀也是衝著徐家手裏的兵權來的,可她也同樣看不清……


    她把那份情意看得太重,落了個那樣的結局。


    與娘親血脈最親的兩個女子,就是自己與婉柔姐。


    娘親必定是怕婉柔姐步她的後塵。


    “娘親,我答應你,去勸勸表姐。”白成歡道。


    威北侯夫人驚訝地看向女兒,心中又心疼又愧疚。


    “成歡,這件事,是娘親對不住你……”


    “不,娘親,你隻是想讓她清醒而已,當年,到底是我錯了。”


    威北侯夫人淚雨紛紛地把女兒攬進了懷中:“不是你的錯,都是那人和我們的錯,若是那個時候我們都攔著你……”


    “那也是攔不住的啊……這種事情,若是攔著,隻能讓人覺得那點情意成了唯一的光亮,最容易飛蛾撲火。”


    白成歡認認真真地想了想,那個時候,她雖然沒有像表姐一樣尋死覓活的鬧騰,也不過是因為實在沒有什麽阻力。


    她的心裏,也曾經那樣滿滿的裝著蕭紹昀這個人。


    威北侯夫人不明白:“不攔著,那怎麽勸?”


    白成歡抬手給娘親擦去腮邊的淚珠:“這個,容女兒好好想一想。”


    傍晚時分,丞相府。


    宋溫如坐在書房裏,跟兒子宋長卿麵對麵,難得地露出了頹然之色。


    “西郊那邊,到底是怎麽樣,你去看過了嗎?”


    從皇宮裏出來,宋溫如就心中一直難過。


    招魂台按照皇帝的要求,要高達百丈,又是在這樣的酷暑天氣,有所傷亡是肯定的,可是能讓秦王世子怒發衝冠擒了人見皇帝,那必定不是一般的慘象。


    因為怕有人破壞,西郊那裏,隻有官道還許人馬行走,招魂台周圍,早已經不許人靠近,京城的百姓並不曾知道招魂台下,到底有沒有冤魂。


    他這個丞相,也整日裏忙碌,都沒聽到風聲。


    是以他等不及下衙,就命人給兒子送了信,讓兒子想辦法去看一看,到底是何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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